势均力敌 第21章 设局

这次大课业之后，宋先生大约是良心发现，终于想起来她们即将要面临期终大考。特别开恩地跟她俩说：“再过一旬你们就要期终大考了，现在留下的课业，都年后再交。”

课业是不可能会少的，但是可以晚交！

顾奚和萧定瑜有气无力地拱手作揖，表示谢恩。

躲过一劫之后，顾奚又有时间来琢磨那些让她感到疑惑的问题了。

她不动声色地跟先生套话，想要更多地获取镇国长公主的信息。由于她勉强算是镇国长公主功法的隔代传人，宋先生对她颇为宽容，还借了几本自己手抄的，有镇国长公主事迹的书藉给她。

以镇国长公主的功绩，当时太/祖给她挑的封地是临近帝京，特别富饶的豫州。但依记载，镇国长公主婉拒了这一封地，反而选了地广人稀，远离帝京的幽州。

幽州在当时怎么样都算不上是好选择。远离中原腹地，两面皆敌。往东，是北疆边境，靖北王府镇守之地，面对的是柔然蛮族。往北，是时常越过阴山，劫掠大夏的突厥。

管中窥豹可见全貌。选这样的封地，可见这位长公主是真的心怀家国。同时也性情彪悍，眼里容不下半点尘沙，一心只想捶得蛮族滚回老家，不敢轻易犯边。

可惜的是，有史记载的长公主事迹，只到太宗继位前。太宗继位之后，这位长公主据说就一心寻求武学大道，对于太宗益封的封邑毫无兴趣。关于这位长公主退出朝堂，诸事不理，有许多种说法。有说她远遁海外，周游世界的，有说她隐居某地，也有说她深入蛮族之地，挑遍天下高手。

更有甚者，隐隐约约影射这位长公主，当年挟功夺位，欲以女子之身篡权夺位，不成，反被太宗所制。后因其势大，在军中影响犹甚，为了稳住当时朝堂，同时太宗感怀自己至亲唯剩她一人，长公主交出军权换取太宗不追究其阴谋夺位之事，同时益封以示恩宠。

对于这种说法，宋先生向来是不屑一顾，这从他读书的时候批注可以看得出来。

在这种猜想后面，他龙飞凤舞地写了一行字：夏虫不可言冰，蟪蛄不知春秋！

顾奚也不认为这位长公主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开什么玩笑，她都能领军打下三分之二的大夏来，真有心篡权夺位自己上，怕是她老子早就被捶爆狗头了！何止于平定天下十余年后，再搞阴谋篡位呢？

当个天下都是自己一手一脚打下来的开国之君不香吗？非要抢个二手的？

她忍不住遐想一下，如果当年是这位长公主称帝，而不是太/祖，现在会是怎么样的。

想必不会比如今更烂就是了。

她看这些书看得手不释卷，看着看着，不由得掩卷沉思。

若不是镇国长公主为了大局，甘愿退让。选择让自己父亲，亦就是太/祖登基称帝，想必后面就不会出现嫡亲胞弟太子被废被杀，皇后痛失嫡长爱子，脱簪请罪，闭宫避难，抑郁而终。

她叹息一声，心怀家国大局为重的人，总是易于被奸狡小人所趁。权柄一旦失落，陷入人为刀殂我为鱼肉的境地，主动权可就不在自己手上了。

所谓人心易变，权力还是掌握在自己手上最好。换了是她，定然要按下这位所谓父亲，让他跟宠妃爱子滚一边去看着我们这一家风光无限就行了。

绝不会让他有机会将自己嫡亲一脉践踏到泥里去，最终被宠妃爱子所叛，才痛心疾首。没有选择的情况下，不得不得江山托付到被他辜负多年的嫡次子手中。

要是宋先生知道，让她学着点镇国长公主的胸襟行事，结果她却学出个当出手时就出手，什么父父子子都不好使，敢对不起自己的，都干他丫的。

非气得当场背过气不可！

在顾奚看来，什么宁可直中取，莫向曲中求，不存在的。能够干掉敌人仇人的，就是好法子，管它阴谋阳谋，手段是否卑劣呢。

在大致了解镇国长公主生平之后，顾奚依据自己手上现有的线索——一小半是当年她那双爹娘翻查出来的，对于传说中的宝藏所在，有两个猜测。

一个是可能是在这位长公主封地内，一个可能就是藏在某个海岛上。不过顾奚倾向于是在幽州封地内某个地方。

毕竟宝藏这些东西，多是因为自己用不上留待后人所用的。镇国长公主本事高强，可不代表她的后人也有如此本事。藏在海外某个岛上，这不是增加难度嘛？

现在她们没有额外的加倍课业，秦嘉特别机灵，一看到顾奚有点儿空闲时间了，就见缝插针地加入进来。

她参加入院考核的时候，在第三关，顾奚无意中帮了她一把。要不怎么说第一印象至关重要呢？从此之后，秦嘉脑海中“顾姐姐人美心善”的人设屹立不倒。

秦嘉一直挺喜欢顾奚的，学问上的事情也常向她请教。

“顾姐姐，拜托拜托，姬姐姐说你押题预测考点特别厉害。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你给我理理？”

顾奚欣然应允。

就算秦嘉不提，她也打算要找个借口，将秦嘉哄过来月一阁，大家一起享受学习的快乐！

秦嘉确实挺快乐的，左有可亲可爱的顾姐姐帮着押题圈出考点，右嘛，可以跟口是心非的瑜表兄抢顾奚。

偶尔姬蘅也会来凑凑热闹。虽然她课业一直优秀，但这是她最后一年呆在摘星院，绝不允许出现意外。

觉得自己被排挤了的萧定瑜，气哼哼的。每次这两个人一过来，她就捞不着往顾奚跟前凑的借口了。可是她既做不了秦嘉的主，也阻拦不了姬蘅，只能忍了。

四个人聚在一起后，难免会聊一聊放假后的安排。

姬蘅叹口气：“还能有什么安排呢？每年不都一样。”

当今好享乐，自登基起，一到冬月，就会前往温泉行宫避冬，整个帝京权贵陪同前往，直到小年过完，才会返回帝京。

因此，帝京数得着的权贵人家，年前的交际往来都转移到温泉别宫那边。但凡有适龄儿女的，都会带着一起，美其名曰让年轻人也松快松快，变相的相亲宴一场接一场。

萧定瑜深以为然：“无聊死了，还不如自个在温泉别院呆着呢！”

秦嘉看看姬蘅，又看看萧定瑜。她是小透明公主嘛，往年温泉别宫伴驾随行是轮不着的。但是说到温泉别院，她就有话说了：“瑜表兄，放假前我们再去你家别院玩一回吧？”

萧定瑜大手一挥：“想去就去嘛！哎，你还要在摘星院好几年呢，我给底下人说一声，南院你想什么时候去就什么去，日后招待朋友同窗也使得！”

得到萧定瑜大方允诺，这倒是个意外之喜，直喜得秦嘉笑得见牙不见眼。

还真别说，秦嘉这么一提，姬蘅也有些心动。比起温泉别宫里的熙熙攘攘，当然还是在萧定瑜家的别院里泡温泉避冬舒服啊。

不用觥筹交错，保持完美仪态，你来我往的。只是和两三好友，小酌几杯，闲谈几句，难得的轻松自在。

“那我们期终大考之后，连夜过去？”姬蘅提议道：“虽然冬日昼短夜长，大考之后立即下山，也能赶在天黑透前抵达别院吧？”

“这个好！”秦嘉立即响应，想起冬至时的惬意，大为心动，使劲撺唆顾奚：“顾姐姐，我们不像姬姐姐，不用去温泉别宫，可以多呆几天再回京，怎么样？”

顾奚的注意力明显不在这上面，在琢磨别的事情呢，有些事情，得赶在放假前做好，假期的时候等着看好戏就行了。她漫应了一声：“好啊。”反正她去年年节都是在摘星院里自己一个人过的。

姬蘅“扑噗”一下笑出声来，点了点秦嘉和顾奚的额头：“今年怕是你们躲不过去的。”秦嘉就不必说了，以往她是小透明，但今年她进了摘星院，当然要代表皇室跟权贵家同在摘星院的人来往。即使帝君想不起来，也自会有人提醒的。

至于顾奚，之前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的，贺待郎不可能没听说，他要是还要点脸，就得让顾奚在温泉别宫里露下面。

她想了想，觉得她们几个在萧定瑜家的别院里先盘桓几天，歇够玩够了，再一起前往温泉别宫也是使得的。笑着打趣秦嘉：“你可不能偏心，只邀请你顾姐姐，不要姬姐姐了。”

秦嘉惊喜不已：“哇，姬姐姐也留下来，那自然更好啦！”

萧定瑜特别大方地道：“那我旬休传信让他们提前准备，等大考结束那天，提前安排好，到山门处接我们。”

她略微想了想，补充道：“我母妃应该过几天就到了，她在小年前才会去别宫，你们不着急的话，到时一起同行岂不更好？”

她边说边朝秦嘉挤眼睛：马上就可以解决你关心的公主府女官征辟问题啦，开不开心？

秦嘉瞬间意会，心里大大松了口气，笑得更欢了。

大家闲聊过后，又继续埋头书中。

顾奚给秦嘉押题和圈出考核重点，并不是一股脑地塞给她就算完。而是依据她目前的情况，划定每天讲多少。她还特别讲究劳逸结合，讲完当天出题范围和考点，还会跟秦嘉一起在月一阁外面的小花园里逛一圈，晒晒太阳，用些点心，再讲些小故事来让秦嘉加深印象。

一天一个小故事，超快乐的。

这一天，讲的是关于刑律方面的。

大夏朝礼刑并用，有“刑起于兵，法源于礼”之说。各种律令，看似严格，但总有层出不穷的聪明人，能够钻空子的。

比如说，大夏刑律规定，丈夫遇到妻子出轨，把奸夫□□同时在现场杀了不犯法。

说有一个状师，他非常能言善辩、唯利是图。

有一天，有个男人慌慌张张的跑来找他，说他妻子和人偷奸，一气之下他把妻子杀了，奸夫跑了，问现在该怎么办？

状师说你这样不行，这样会判刑的。你呢就回家装作无事发生，把门打开一半，放些钱在屋里的地上，让外面过路的都能看到。然后你就躲在门后等到有男人进来偷钱，你就一刀把他砍了，再把他和你老婆衣服脱光摆在一起，然后报官，这样你就能无罪了。

男人终于安下了心，状师也收到了钱，他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当天晚上，县衙的差役就叫状师去收尸了，“奸夫”正是他那也同样贪财的儿子。

秦嘉惊得张大嘴巴：“那状师不会去告那个男人吗？杀子之仇啊！”

顾奚微微侧身，听到不远处隐于山石的某一道轻浅的呼吸声，满意地笑了。漫不经心地道：“哪有这么容易呢？若是要告，就得牵扯出来他出主意让男子伪造证据之事。况且，他也无法拿出证据来证明他儿子不是奸夫啊。”

“怎么可以这样呢？”秦嘉喃喃道。

“怎么不会这样呢，只要有利可图，许多人都不会在乎是否合乎正义的。”顾奚漠然道：“你再想想，说妻子通奸被他一气之下杀了的，也只是那位男子的一面之词啊。或许根本就不存在奸夫呢？”

秦嘉整个人都震惊了，一时之间接受不了这世道人心居然险恶至此。不过细想了想，许多贵胄之家，有多少女子在后宅悄无声息地没了。对外说是病死、难产死的、摔死的、噎死的，各种死法都有，可其中是真是假，谁又说得清呢？

“又或者妻子嫁妆丰厚，尚未生子，以此名义杀妻，岳家为声名计，也只能认了，嫁妆不返归娘家，白得一注财呢？”

秦嘉打了个寒噤，觉得冰寒入骨，扯了扯顾奚的衣袖：“顾姐姐，我们回去吧。”

她们离开之后，亭子后面转出来一个人来。剑眉星目，面目俊朗。他嘴角上扬，眼里含笑，若有所思地看着顾奚和秦嘉离开的方向。

若是秦嘉在此，定是能认得出来，这位不就是那位想胁迫顾奚作妾的伯府庶子安余生的同窗么？

当然，这位同时也是武安伯原配妻子的外甥，如今眼看世子之位岌岌可危的，伯府世子的嫡亲表弟。

注：状师的故事，是某天无意中看到的，出处不记得了，备注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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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设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