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弋摸着自己满是疤痕的脸,倒是自在极了。如此一来,这短短的时间里,就更没有人会发现嘉岚的不对之处了。虽说原先的嘉岚甚少与人往来,长时间独居云岚峰,但世上总是不缺意外。而她,并不想证明什么,并为此卷入乱糟糟的事件之中。眼前有这一件意外之事已经叫她措手不及了。
“傅公子,我...我是嘉岚啊!”虞弋装作难堪的模样,用衣袖遮掩住自己大半张脸。幸好留影珠倒是将原嘉岚的大部分事情都交代了清楚,她才不至于倒在识人这一关。
“嘉...嘉岚?怎么会,我记得...”说着说着,傅应的声音弱了下去,虽只看了一眼,五官确实是有些相似。他一把上前拽下对方的手,仔细端详后,忙又退后撇开眼。确实是嘉岚没错,只是不知是谁下的手,这样对待一个弱女子,未免太过暴殄天物了些。
“温予怀他与魔族勾结,罪证确凿。一个月前,九玄山陆续有人死在魔族手里,不乏有温予怀交好的峰主。我们得到消息闯入他的住处时,他虽已经提前杀死勾结的魔族,却根本掩盖不了自身已经半入魔的事实。今日有人送来你出关的消息,我只好顺应大家的心愿来查验一番。”
语落,傅应已经拿出了一个莲台样式的玉雕,输入自身法力启用了它,瞬间,莲台变得流光四溢,白色的光晕一圈圈飘散开来。
虞弋心中产生一种不好的感觉,她想起了不久前静沅带来的那几个气息诡异的人。果然,光晕将她笼罩之后,瞬间变得漆黑如墨水一般。想来现在就算攀扯出静沅,只会落得更糟的局面吧。
“魔气!没想到,嘉岚你竟也背叛了人族。”傅应故作痛心的说着,实际上却并不怎么在乎真相。他知道仙尊是被他们陷害的,而像嘉岚这么弱小的女子,被嫉妒她的人陷害也没有什么意外。只可惜了那张脸,如果还在,他倒是愿意庇护一二。
傅应甩手离去后,虞弋被执法堂的人用特制禁魔玄铁链捆住双手,踉踉跄跄的跟着走到了山峰宽阔地带,乘坐飞舟向着后山的特制牢狱而去,只觉得世事未免太过奇妙。堂堂仙尊,虽不受小人待见,也未免垮台的太快。
“我...我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魔气。可是仙尊怎么会背叛人族呢?就算是我真的入魔了,可是仙尊会入魔,我也是决计不愿相信的。”嘉岚说着说着,嗓音沙哑了些,双手捂住脸微颤着,“这位公子,傅仙人就那样定论了吗?那可是仙尊啊!”
驱使木舟的男子闻言,看了眼被毁容的嘉岚仙子,不免有些怜悯。
“虽说傅应是仙尊的师弟,可他实力却远远不及仙尊。当年仙尊的师尊要让仙尊做仙盟之主,他却以修炼的名义推辞了。可后来,很多年轻的弟子却觉得是傅应以自己养子的身份逼迫仙尊退让,才得到那个位置。这些年来,傅应一直对仙尊颇有怨言。而我们人族,也实在不能放任一个入魔的仙尊,哪怕他不是自愿的,毕竟没有谁入魔后能成功回归仙途。”
说完,他长叹一声,沧桑的面容有着痛苦,更多的却是坚定与信念。
“仙尊一生大义,除魔无数,可这世上心思不正之徒终是太多啊。一心修得大道,怎知人心难料。也许哪一天,我便落得如你一般的下场,为了世人,倒也无甚怨尤。”
虞弋默默地蜷缩在舟尾,似是认命了一般,不再出声,一时间,只有外界的风声仍发出咧咧响声。
“到了,念在你对仙尊的深厚情谊,我就将你们关在一座山中。好好珍惜这最后的时间吧,过两日,仙尊可能就...唉...”未曾说完,执法堂的人将虞弋送进布满禁制的空山之内后,收回长锁链,只留下手上的链条,就不忍的转身离开了,甚至不肯再往里更进几步。
虞弋动了动手,锁链哗哗作响,该庆幸她太弱了至少没把脚也捆上。她沿着两旁微弱的荧光向内走去,开始尚好,不久之后只觉得越来越黑,越来越黑,诡异的气息越发浓重了起来。走了不知有多久,她只感觉自己的眼睛都被蒙蔽了,周身充满魔气,甚至已经具现化,让她五感混乱,分不清方向。
“嗡——”呆立片刻,只听得一声震耳的嗡鸣之声,叫她有些心悸。刹那间,整个山洞都明光大放,两侧雕刻的原来都是仙家压制魔族的铭文,那原先的点点亮光不过是感应到魔气所流转的一些力量罢了。
虞弋只感觉体内的些微魔气已经被清除干净,只是可以产生魔气的种子却仍然在她体内,很快又会让她和原先一样了。山洞深处有很浓重的血腥之气,可她却没有听到一点声音,看来仙尊情况不大妙。若不是她一人逃不脱这九玄仙山,何必要顺着静沅的心意被关到这里。
顺着方才在光芒中辨识出来的路,虞弋继续平静的向前走着,又走了许久,前方的血腥味越来越重,看来就快到了。脚下踩着的路面好像有些不对,但是她却并没有感受到什么危机,就暂且不去理会罢了。
那再次弥漫整个山洞的黑色云雾看来是魔气了,在明光又出现几次后,虞弋终于见到了温予怀。他全身并无枷锁,只闭着眼盘腿坐在湖泊中间的圆形石台上,头发披散在身后,衣衫已是被血染得半红。湖面上的光线隐隐约约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明明该是布置了什么很有威胁的阵法,可她却感受不到一点威胁。又是这样,又是这样再一次让她感受到自己与世人鲜明的不同不处,提醒着她要去寻找什么。
“温...仙尊?”虞弋轻声的试探着喊了一声,没有人理会,只有余音在空荡荡的山洞之内回响着。
思索片刻,她随意的盘腿在湖边坐下,拾起一颗石子,就往湖中扔去,在石子进入湖面范围后,不过刹那,丝丝缕缕的光线就在湖面亮了起来,不等那颗石子落入湖面就被湮灭成了灰烬。
“咦?有点意思。”虞弋又拾起一颗石子,用仙法施加防护的法术,再次朝湖中扔去,这次不过坚持的时间久了点,很快又被湮灭了。看着自己力量里掺杂的魔气,她无奈的妥协了,看来用石头将仙尊砸醒这个计划彻底失败了。可她并不想下水啊。
犹豫着又绕着小型湖泊走了两圈,什么生物都没有发现。水里依然清澈的一眼就可以看清底部的沙石,即使可能深不可测。
眼看着温予怀又吐了几次血,周身的魔气越来越重,面部甚至开始露出痛苦之色却还是不能醒来,虞弋终是妥协了。
“试试好了。虽然可能试试就逝世,但是也没有其他办法了。谁知道温予怀死在这里,我什么时候能被想起来放出去,或者说放不出去了?静沅啊...”
幽篁峰
“她被关进问道山了?这样的话,不就逃过了接下来我特意送给她的大礼。”静沅将茶杯重重的掷在桌上,不少茶水撒了出来,“本想后面找个机会故意将她放走,让她像过街老鼠一般活着,逗弄完了再杀掉,还能攒一个美名。如今倒是只能叫她轻易离开这个尘世,进了问道峰她还能活几个时辰呢?呵,也罢,早就该死的人还是早些回到土里好了。”
问道山是九玄仙山历代仙尊陨落之所,不知为何,几千年来无数惊才绝艳之人出现,却从来没有人真的能够飞升成仙。到了大乘期之后,哪怕修到大圆满境界,也只能随着时光的流逝静静等待着死亡的到来。不得成仙,寿命终是有尽时。
虞弋随意的活动了一下手脚,做好了热身运动。然后,拿出了一颗冰蓝色的珠子。幸好她走前仔细的寻找了一番,才得了冷泉的核心玄冰珠。想来不管是什么水,都是可以冻住的,就是可惜,珠子大概要毁掉了。
蹲下身,她先是将自己的手伸到湖面之上,这次出现了玄奥的铭文。她能感受到铭文上的大道气息,可是却没有一丝威胁之感。将手收回之后,她翻转着看了看自己完好的手,握了握,没有受到一点伤害呢。
“那就这样了。”虞弋说着,就双手紧握着珠子,全然不看再次浮现的玄奥铭文,只双手泡进没有重量没有湿意的湖水里探了一下,抬起,直接展开快速将手收回,任由珠子直直的落向湖中。只是,不过片刻,珠子就碎裂开来,整个湖面迅速结起了薄薄的的冰层。
虞弋看准时机,霎时运起这几个时辰之内才攒起的一点内力,只脚尖轻点几下,就越过了广阔的湖面,站到了中央的石台上。若不是灵力被魔气吞噬,魔气又被明光不断清除,她怎会费这番工夫。只这一会功夫,剩下的内力就又被魔气吞噬了。
“咔——”只闻几声脆响,湖面的冰层大片大片的就碎裂开来,不过眨眼间,就迅速融化消失不见踪迹。
虞弋感慨的望了眼来路,转过身去,仔细观察起了温予怀。嗯,看起来虽然很惨,但至少性命无忧。得出结论后,她蹲下身绕着这个小小石台观察起来,石台上同样刻有铭文,内容玄妙异常,甚至涉及到了规则。只可惜,零零散散,不成篇章。就这样,她蹲着一点点绕着台子挪动,看铭文看的入迷了。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一点鲜血溅到了她的手上,她才发觉不知什么时候台子上又变得漆黑一片了,而这次没有明光绽放。
感应到什么,她手一撑地,迅速向右侧越去,却不防速度太慢,一下子被扼住脖颈提了起来。
“哎?是你啊!好巧,我还没来得及唤醒你,你就自己醒了。”虞弋看着眼前的人,艰难的从嗓子里挤出这句话。有些倒霉,刚才那滴血想必就是温予怀一直站在她身后才会滴到她手上。不知道对方醒来多久了,如果一直默默盯着她,想来...大概是仙尊的脑壳终于坏掉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