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会,开会!!”
白暮岁双手背在身后,神情严肃的在院子里叉着腰。
或是感觉自己气势不够,又一溜烟跑去一侧,哼哧哼哧的搬过来一块石头,昂首挺胸的站了上去。
“众所周知,我已经建立了一个成熟的小团体,今日起由我牵头给大家开第一次致富大会!”
白暮岁凌厉的低头,眼神扫过琴惟和,京腾安。
“你们可有意见?”
琴惟和叹了口气,举起手。
“我有意见。”
白暮岁神色肃穆的点了点头,大度的抬了抬手。
“请讲。”
“我和京腾安来没问题,这群土拨鼠是什么意思。”
白暮岁叹了口气,幽怨而哀愁的仰望着天空,下颚线抬起四十五度的寂寞。
“它们也是我们的一员啊,都是名字的,活生生的灵体啊!”
“鼠一,鼠二,鼠三,鼠四,鼠......鼠二十五.....鼠四十.....”
白暮岁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
“好了不过多赘述了,再数下去,怕是要睡着了。”
琴惟和和京腾安捂了捂脸,这个老大——可真让人脸上无光啊!
“接下来......”
“我还有一个问题?”
“你问题怎么那么多?”
琴惟和嘿嘿扯了扯嘴角,伸手指向一侧屋檐上的女子。
“这是谁?凭什么我们在下面,她在上面?”
白暮岁眯起了眼,拳头攥的嘎嘣响。
“琴惟和,你不是要介绍魔族的沈言柒让我认识?”
琴惟和心虚的抿了抿唇,嘿嘿一笑。
“是有这么回事的,但目前有个问题不知当讲不当讲。”
白暮岁吹了声口哨,一匹棕马从林间奔袭而来。
“马上讲。”
琴惟和面如死灰的拉着缰绳上马,还顺势往自己身上缠了一圈,破罐子破摔的开口道。
“目前的困难是,我认识她,她不认识我,你说说,这可如何是好。”
白暮岁冷笑一声,潇洒的挥了挥手。
马带着马上讲的琴惟和飞驰而去,徒留着一股尘嚣。
沈言柒唇边浮起笑意,从屋檐下跃了下来。
“不怪她,我整日比试,弄的浑身是血,魔族鲜少有认识我的。”
远处一片尘嚣中,马带着马上吐的琴惟和又跑了回来。
人晃晃悠悠的咳出了几口土,一屁股坐在了回来。
“我方没有意见了.....”
白暮岁伸手拿出卷轴,哗的一声拉住另一头丢了出去,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
“一千六百五十一场比赛,我呕心沥血,夜观天象,掷碎了三十个铜板,烧了五十枚木签,最终成功预测了六百五十场。”
白暮岁眼睛里闪烁出奇异的光泽,整个人洋溢着势在必得的笑容。
“只要你们按照我的预测下注,东边的花园府邸,西边的来福阁,南边的拍卖会,北边的法器行——统统血洗!!!”
“吱吱吱!”
一群土拨鼠激情澎湃的直起身子,跟随着白暮岁嚎叫着......
琴惟和在一片斗志昂扬的氛围中,苍白的一张脸默默举起了手。
“我有一个问题.....”
“我们下注的灵石从何而来?”
空气中像是注入了一种名为安静的毒素,在场的不在场的,都沉寂了下去。
白暮岁抬头看着京腾安。
小胖子咬咬牙,拿出了十颗灵石。
“抛去我吃喝用度,这是我全部的私房钱了。”
琴惟和咳嗽一声,拿出了二十颗灵石。
“我昨日刚拿了生活费两千,给了你一千五,其余的我还得活着,这是仅有的。”
白暮岁冷哼一声,掏出一大袋灵石,五官狰狞的挤到了一起。
她深吸一口气,抱着一种慷慨就义的壮烈——小心翼翼的拿出一颗,丢了进去。
一旁的沈言柒哈哈大笑了起来,翻手拿出一袋灵石,丢给了白暮岁。
“给,我投资你的。”
白暮岁火速收起,郑重承诺。
“姐姐,你信我,入股不亏,今日你雪中送炭,他日我锦上添花,必是百倍偿还。”
沈言柒唇角勾了起来,眉毛一挑,漫不经心的笑了。
“那倒不用,我只有一个要求。”
“别,你提两个要求,我多送你一个。”
“赢得的灵石,在最后我与林观澜的比试中,全部压在我这里。”
白暮岁愣住了,一双眼睛眨巴眨巴,带着些许犹豫,唇边一动再动,在琴惟和疯狂的使眼色中,那句话还是问了出来。
“你赢过吗?”
好家伙!
此时空气中应该不叫静止了,该是死前的寂静。
琴惟和悄悄往后退着,只觉得连风都带着凌冽的锋芒,吹着人脸生疼。
土拨鼠一窝蜂的乌央乌央冲出了大门,京腾安咳嗽了起来,眼看就要尿遁开溜。
沈言柒却是无所谓的轻笑了起来,好似刚才溢出来的气势不复存在一般。
转眼人又带着慵懒的散漫,连带语气中都满是调侃。
“没有,自是从小到大,每一次与她的对决中,从未胜过。”
“哦——”
白暮岁拖着长长的尾音,似是在思考什么。
“那你这次可有把握?”
沈言柒眉目潋滟,带着她独有的那份不羁,挑着眼眉。
“五五开。”
琴惟和看着白暮岁,有时候不得不佩服她独特的钝感力。
譬如现在少女笑着甜软,可爱的像是糯米团子,嘴里却是口出狂言生怕人开心一样。
“你这水平很一般啊!这不是赔钱买卖吗?”
琴惟和手攥紧了心口,突然想念刚刚那匹马了,至少跑的可以快一点。
白暮岁哪管那些,自顾自的跳下石头,来回踱步,眼神一亮,一拍脑袋。
“对付林观澜这个魔头寻常路是不行的,要不下毒吧?
你这常输将军,赔率肯定高,这场比试又是万众瞩目....
若是真的押你赢了,搞不好我都能买两座山自己开学院了!”
沈言柒低声笑了起来,恣意着几分愉悦,狡黠的眨了眨眼。
“我觉得你说的很对。”
一旁的工具人京腾安弱弱的瞥了眼白暮岁。
“老大,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
“我们毕竟是人族学院的,这种事是不是有点.....”
“你上一句说什么来着?”
“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不要讲。”
白暮岁摩挲着下巴,看着京腾安,心底嘀嘀咕咕的想着,不管毒不毒这种事可不能落在林观澜耳朵里。
她刻着清了清嗓子,语重心长的开口。
“小胖你要知道,我在乎的是灵石吗?是兄弟!
今日能来这里的都是一家人,是同在这天地之间的兄弟姐妹!
是跨越种族的革命友谊!
感情与种族无关,羁绊是缘分的开始。
今日我们欢聚一堂,我也只是怀着一颗希望家人能赢的质朴愿望。
这——已经是超越学院层级的友情了。
言柒姐姐也好,你也好。
一方有难,八方支援,我对你们永远只有一个态度,那便是支持!”
白暮岁一番话说的慷慨激昂。
她站在那里,双拳紧握,眼睛闪烁着坚定的光芒,炯炯有神的凝视着前方。
京腾安受她的感染,一股脑从储物戒里将灵石倒了出来。
“没错!老大,是我狭隘了!做兄弟在心中!我定与你共患难!”
呵,人啊,究其一生都在被煽情的戏码骗到。
—0—
青云大会如期的拉开了序幕,一场三族学院之间的较量也正式吹响。
玄明学院的弟子大都在剑修系的山间,魔族的墨玉学院盘踞着法修的地界,而妖族的青丘学院都去了御兽的地盘。
一时间三族鼎力,无声无息间弥漫着隐隐的敌意与拉扯。
那么就有人要问了,白暮岁呢,白暮岁去哪了?
悠悠白云随风飘荡,重重云影投落水面,湖边的藤椅上夹着鱼竿,人脸上却是盖着一扇芭蕉叶,睡着深沉。
一般写到这里,诸君想必也猜到了。
我们白暮岁压根不参与主线剧情的,那些打打杀杀实在太过无趣。
一般拥有千万灵石的富豪,都是低调而惬意的。
对于白暮岁这样的预备富豪,很显然她已经提前适应了这种肆意的生活。
放出的鱼线绷紧,又松开,藤椅上的人却是依旧睡得深沉。
直到林间传来琴惟和撕心裂肺的喊声。
“白!暮!岁!”
藤椅这才一晃,人猛的惊起。
“哎,不是才第一天吗?这就挣了?”
急促的脚步声越走越近,琴惟和黑着一张脸,将手中的纸张一摔。
“王富贵在哪?于铁柱在哪?孙二娘又在哪?!”
琴惟和小麦色的皮肤上因为愤怒染着黑红,一双眼睛里火气几乎要将她吞并。
“我花了大把时间研究如何对抗什么金刚芭比与黑皮乌鸦,到头来全是假的?”
白暮岁一愣,伸手从地上捡起那份灵轮境比试概览,嘴角抽了抽,眼底升起一股危机感。
“琴惟和,大事不妙!”
“.....你又要口出什么狂言?”
“林观澜可能看了玄明反诈APP。”
“.....所以这便是你骗我一千五百颗灵石的理由?”
“骗这个词不准确,你知道我也是受害者。”
“.....你这意思是不还灵石了吧?”
她努了努嘴示意琴惟和坐在一侧。
“这些如今都是小事,我们下注赚的灵石才是重中之重,你品,你细品,我们现在还差那点吗?”
林间又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声。
“老大!!!”
白暮岁皱起了眉,看着火急火燎跑来的京腾安,压了压手。
“好,我知道你可能这辈子第一次见这么多灵石,但不必如此激动,慢慢道来。”
京腾安喘着粗气,拉着衣袖擦了擦额间的汗。
“今日开场十七局,前十局全部正确,我们用五百颗灵石,挣了一百颗......”
“等等!”
白暮岁唰的坐的笔直,拧着眉看向京小胖。
“怎么十局才挣了这么点?”
“学院里卜修虽然少,但比起其余六系还算多的,而且很多人的辅修都修了卜术,大家算的都大差不差,导致赔率非常低。”
“哦,倒是忘了这茬,有的赚就不错,你继续讲。”
京腾安咽了咽口水,脸上的肉抖了抖,叹了口气。
“问题就出在刚刚那一场,魔族与妖族的比试中,我看你预测的结果是魔族胜,再加上独独这个你的预测与别人完全相反,赔率又高。”
京腾安不动声色的后退了一步,这才继续开口说道。
“出于你前十局的准确率,我有了个大胆的想法,搏一搏!”
白暮岁竖起大拇指,眼底浮起一抹赞赏。
“不愧是我的小弟,快准狠这块果然随我。快把灵石拿出来让我见见世面。”
京腾安拿出储物玉佩抖了抖,空洞无神的眼里留下了两行清泪。
“没了,全没了!!我全部的家当加上赢的灵石,全部没了!”
面如死灰的不止京腾安,还有刚缓和一点的琴惟和。
两道幽怨中带着仇恨的目光落在白暮岁身上,她长长抒出一口气。
“做大事者,怎么能被一点点挫折打倒?”
“卜术本就是大概率事件的测算,有爆冷,很正常。”
从始至终她的语气和表情都是那般冷静,甚至不曾皱一下眉。
这不是白暮岁的作风啊,琴惟和后知后觉的想起白暮岁总投资——一颗灵石。
呵,怪不得,这般云淡风轻。
“老大,你会帮我赢回来的,对吗?”
“白暮岁,你不会拿着我们的灵石当儿戏吧?”
乱了,胜负未分,军心就乱了。
帆还没扬,船就熄火了。
在青云大会的第一天,白暮岁就面临了她人生史上一次巨大的危机。
“既然如此.....”
风吹过少女坚毅的脸庞,白暮岁一脚踢开藤椅,将身上的院服一挥,带着一种从容不迫的气度起身。
“下一场,我亲自出手,势必将你们失去的拿回来。”
夕阳西下,云层倏然分开,在两朵云团之间,阳光奔涌而出,一道光束落在少女纤薄的身上。
金光中她带着沉着冷静的强大气场,唇畔浮起从容的笑容,低沉的开口。
“下一场,谁和谁打?”
京腾安一抹眼泪,翻手拿出一本小册子翻了翻,抬头直愣愣的看着白暮岁。
“今日的比试是赶不上了,明日倒是能行。”
“好,你且说说,明日第一场是谁,我来细细盘算一番。”
白暮岁抱臂,整个人站的笔直,风吹过她的裙角,洋洋洒洒间,透出一份笃定的气度。
似是一朵的海棠花,张扬的盛开着。
“是你。”
扑通一声,人坐了下去。
刚盛开的花,迅速凋零了,并且面色苍白的喃喃自语着。
“完了完了,忘了这茬了。”
“你要和妖族的打,赔率挺高的,一比一千。”
死去的花挣扎的又爬了起来。
“多少?”
“一比一千。”
犹如点亮的烛火,白暮岁的眼神里冉冉升起一轮璀璨的星辰。
一大袋灵石丢了过去。
“□□,熬鹰,全押,这一次我将用双手创造奇迹!”
白暮岁缓缓站起,风吹乱她的发,她眼里是一种视死如归的疯狂。
你们有为谁而拼过命吗?
人这辈子,总得疯狂一次。
不为别的,只为了一比一千的赌注。
“来,告诉我,我的对手是谁?”
“于金刚。”
“...”“...”“...”
三人彼此对视着,空气中闪过一瞬而过的宁静。
“京腾安你和琴惟和串通好了?”
“我没有。”
白暮岁讪讪笑了起来,眼底透漏着几分怀疑。
“不会真的有金刚芭比猿猴三代吧?”
“不是。”
白暮岁松了口气。
“是远古妖兽金刚猿类的后代,于金刚虽说第一次参赛,但他的哥哥于铁锤上次一路杀进百强,最后输给了林观澜。”
白暮岁松的那口气又吸了回来,左顾右盼,压低了声线。
“林观澜呢?她在哪?”
“在青云大会吧,执法堂忙的很,又是维持秩序,又要组织赛程,甚至动不动三方势力就打起来了。”
白暮岁唰的坐了起来,双腿都跑出了火星子。
“你干嘛去?”
“跑啊!留下来命都要没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