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的烛火将熄,郁惊雁百无聊赖,支着下巴悠悠打了个哈欠。
“姐姐,还没好吗?”
琼玉闻言,只得搁下笔,才无奈道:“你若是不捣乱,早也就写好了。”
“嗯?这是在怪我?”
郁惊雁挑了挑眉,故作惊讶。
琼玉却不顺着她的话说,仔细把信封好,抿嘴笑了笑:“只是为难你等了那么久。”
虽然已经习惯她这般让步,郁惊雁还是古怪地哼了一声。
“等传音符送出去,师父那边也能安心些。倘若清仪山那边能寻到可解你所中之毒的药材,就是万幸了。”
琼玉伸手抚顺着她鬓边青丝,眼底带着些怜惜。
“哦,那是,你们清仪山可再好心不过,绝了种的珍奇东西,真要是有,也舍得给我这么个深痛恶绝的魔修?”
郁惊雁看起来倒一点也不着急,将脸贴到她手掌中,似乎压根没放在心上,还有心情说笑。
“到底是正道呀,大慈大悲的,我这小人之心还以为谁都盼着我早死呢。”
“又这样说话。”
琼玉皱眉嗔怪着收回手,不愿再理,回身打算要去休息,却又被拉住。
“姐姐,今天是秋祭,反正天也快亮了,不如我带你去个地方?”
她沉默了一会儿。
对方却不依不饶,轻戳着她的腰窝,惯会讨人嫌。
“姐姐,姐姐,去不去嘛?”
“……”
琼玉只是不答,非要转身走。
“姐姐——”
郁惊雁知她是不高兴了,于是声线极媚地,故意把尾音拖得很长。
琼玉这才终于停下来,回过身皱起眉,这次决不肯又被轻易左右。
“说了不去,休息吧。”
后半夜云雾散了些,正是朔月,天边只能见到几颗亮些的星,已近破晓。
镇上灯火未灭,虽偶有巡护的手下人走动,却还是一片寂然。
这座小阁楼前后十多年才修成,护养得倒是很好,像是不常有人走动。
花窗红砖,两面通透,长帘掩映,布置得格外张扬。
开了这扇窗,往下望就是忘忧镇,往远望,是魔教所匿藏的那片最浓的红雾。
“……你带我来这做什么?”琼玉抬头望了一眼。
郁惊雁则屏退了左右守阁的人,才又笑道:“陪我一会儿也不成?”
说罢,懒洋洋地坐到案前,补化起脸上淡了许多的妆容。
“这阁子,是当年我师父为了多陪陪小教主,又不能搁置了教内的事,寻人搭建在忘忧镇附近的,可惜还没建成,就在诛魔会时被毁了一次,转眼就是十多年。”
琼玉怔了怔,慢慢琢磨出她所说的师父,应该就是那位魔教的前教主,于是抿了抿唇。
“所以你才这般讨厌清仪山和正道的人?”
“不全是,那些修士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嘛。”郁惊雁说着,又凑了过来,媚眼弯弯,“不过,姐姐是例外。”
琼玉目光撞进她那双笑眼底,便嗅得那阵奇异的幽香,下意识想退两步,未能成功,只好纵容着她,转移起话题。
“师父已经召回了围剿魔域的弟子,倘若清仪山果真也寻不到能用的解药,你身上的毒又该如何是好?”
郁惊雁却退回桌边,挑了挑眉,故意道:“实在不行,就只好把小教主交给幽玄影了。姐姐呢,觉得我怎么办才好?”
琼玉无从回答,许久,才叹了口气。
“你若真想交出许师妹,早就能交了,何必现在拿这话来试我?”
被她这样说穿,郁惊雁倒也不恼,镜中容颜明媚,依旧笑意未减:“我怎么会疑心姐姐?不过说着玩而已。”
轻易把话题带过,好似随口一提。
琼玉愈发看不懂为什么她还有心说笑,却始终放松不下:“到底,是当初我们先连累了你。”
“嗯?有什么关系?”郁惊雁一边对镜描完眉,一边语气悠悠,“反正姐姐已经用身子偿过了,我算不上吃亏。”
虽说只那一次,琼玉也知当时是自己默许在先,可见她现在这般轻浮不端地提起,细眉便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偏偏就这一下,便被瞥见了去。
郁惊雁唇角轻挑着,不急不慢地上完口脂,抿了一抿,这才起身,倚坐在桌沿,状若无骨地攀上她身子,音色多了几分蛊媚,蓄意来逗弄勾引。
“姐姐,生气了?”
琼玉这才听出她刚刚说的话是在故意招惹自己,只得容让着,伸手轻扶住,道:“不要胡闹了,本就虚弱些,待会再摔碰到了。”
对方却是不依,牵扯着抬脸吻来,只稍稍研磨,新染的口脂便鲜红地渡到了琼玉唇上,还不满足,转而要朝她衣下探去。
琼玉察觉出她的意图,微微僵了僵,见她来势汹汹,便也放任了,只扶着她的腰间,免得让她不小心磕撞到桌椅角。
“姐姐身上好香,不知尝起来……”
话未说完,就被指节抵住了嘴。
琼玉耳根泛着点薄红,细眉微拧,似有些恼怒。
半夏直至秋初,都是身上灵力作为浓郁之时,从前在清仪山,这段时间全靠幽闭在画符堂敛气,如今到了魔域才没再隐藏,谁知又要招来这人什么胡话。
郁惊雁被截了话,却只是弯着眼笑,肆意张扬,天生上挑着的眼尾便像是含了万般风情,坏心眼地用舌尖轻轻舔舐了一下抵在唇边的指节。
“你……”
琼玉心头一跳,气息也有些不稳,却又被勾住了后颈,弯下腰身。
直到门在这时被叩响,才猛地收回思绪。
“哼?”郁惊雁挑了挑眉,仿佛全然不以为意,就要抬手解开门上的禁制。
“等等。”琼玉顿了顿,转而伸手先替她把略显凌乱的衣衫穿好,这才顾及自己,整理毕后平复了一下呼吸。
郁惊雁只是意味不明地笑着看她,待她收拾完了,才回了一声:“进吧。”
门开后,悄悄进来的是手下的一个魔修,朝两人行了一礼。
“什么事?”郁惊雁漫不经心地问着,手指却在身边人的腰窝打转儿。
琼玉面上有些不自然,正想阻止她胡闹,那魔修倒先开了口:“大人,主殿那边又传音说要召见您了,这前后已经四回了。”
“哦,他还怪不嫌累的。”郁惊雁语气像是在开玩笑,回答得很随意,“也行,明天去见见就是了。”
琼玉闻言一惊,却见她慢悠悠地吩咐了两句,那魔修就受令退下了,于是心下忧虑。
“你要去见幽玄影?”
郁惊雁也不隐瞒,笑着缠上她的腰身,反问:“不然呢?姐姐又舍不得我拿小教主换解药。”
琼玉哪有心情听她胡诌,伸手按住。
“他召你所为何事,你又可有周旋之法?”
郁惊雁却轻笑了一声。
“凭他,就算有顾景陵那条忠狗跟着,也要不了我的命。”
说着,又抬眸看了一眼,意有所指,却故作委屈。
“我可曾有哪句话骗过姐姐?倒是姐姐,非但不信我,还差点与我毁约。”
“……是我的错。”琼玉顿了顿,只好伸手替她理顺鬓发,轻叹了一声,“你也答应我,小心行事,不可不惜命。”
“我听姐姐的。”
郁惊雁轻飘飘地答应着,嘴角还噙着笑,又靠了过来。
“那,姐姐,要不要继续?”
她声线蛊媚,似是在邀请。
琼玉僵了一僵,欲言又止,心头念动,终于微微俯下身,去吻眼前的人。
她连亲吻都好像规规矩矩的。
郁惊雁倒是颇有些享受,好整以暇地眯着眼,只留出一道缝隙,打量着她的脸。
见这人又耍起无赖,一边动也不动像是任人摆布,一边又饶有兴味地观察着自己,琼玉只好由着她,主动伸手去碰她的裙带。
谁料郁惊雁偏偏这时抬手挡住,眼底似笑非笑,意味不明地问道:“姐姐要做什么?”
“……怎么了?”琼玉不明就里,只好停了手,稍稍起身。
郁惊雁只是弯眸看着她,许久,故意懒洋洋地开了口:“我好像有点累了,怎么办?”
话虽是这么说,却依旧缠在琼玉身上,存心在越界的边缘撩拨,看她紧抿了唇,一抹绯红已经蔓延到颈边,神情带了几分疑惑。
这副模样让郁惊雁心底那点稍有些恶劣的念头愈演愈盛,明知现在自己要的话,她便一定会给,但……
她就是忽然想故意折磨她。
她就是忽然想看到这样一直温婉规矩的她,会因为自己而生出占有欲,因为自己而满足和贪婪,因为自己而懊恼和不舍。
她就是忽然想看她为她疯掉的样子。
可是没有。
琼玉只是无奈伸手抚了抚面前人的发顶,甚至没有半句怨言,依旧轻声细语。
“那,先休息吧。”
好像永远那样温柔地退让着,知进退有分寸,像能包容一切,又会溺死一切的水。
郁惊雁微眯起眼睛,眸底闪过一丝危险的意味,却终于只是莫名释然地笑了起来。
“算了。”
反正这么下去,最后疯掉的只会是自己。
思及至此,于是再不多想,扯过了琼玉,肆意同她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