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把这尊大神送走,叶笃光那一口气还没吐出来,房门突然又被人打开了。
去而复返的石期懒散地倚在门边上,全然没有刚才咄咄逼人的模样,说:“约不?”
“……”叶笃光抓着门把手,面无表情地等石期的后文。
“我只是刚刚才想起来,所以转述一下。”石期轻佻地挑眉,自顾自地说:“刘宙过来的时候,你那几个女同学刚好在我房里,她们问你多人运动约不约。”
“……那我问问刘宙。”叶笃光不禁无语。
这郊外没什么娱乐场所,估计田安他们闲着无聊,便相约着要打游戏,只不过从石期嘴里说出来,怎么那么奇怪呢?
叶笃光一边默默吐槽一边转身,却只看到刘宙自闭的背影,于是他拒绝道:“刘宙估计来不了了,四缺一的话,还是让他们打三排吧。”
“怎么就缺了?这不是还有我吗?”
叶笃光一愣,有点疑惑地看着石期,他可完全不像是个打游戏的人。
“我,金牌打野,把把超神,嘎嘎乱秀。”石期拍着胸脯道。
……确实在乱秀。
叶笃光再度无语,一时也没什么拒绝的理由,只好说:“等我拿个充电宝。”
几个年轻人精力充沛,又有野王带飞,直到防沉迷把田安他们都踢下去时,两个女生才意犹未尽地喊停。
叶笃光揉了揉有些发胀的眼睛,此时已经快凌晨三点了,为了弥补回老家耽搁的这几天,他昨天还做了个晚班兼职,现在困得人都快要飞升了,只想赶紧躺在床上睡一觉。
可当叶笃光打着哈欠回到客房时,却差点被掉在地上的水壶绊倒在地。
这东西怎么会掉在地上?
叶笃光认出那是旅店自带的热水壶,他下意识转动目光,入目的却是一片强盗入室般兵荒马乱的景象,他的东西被人翻得到处都是,如同垃圾一般扔在地上。而那人还胆大包天地留在屋内没走,正甩着叶笃光那个空空如也的背包,不死心地想从里面找出些什么来。
听到门口的声音,强盗转过头来,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刘宙?”叶笃光不禁心底打鼓,可手却摸上了锁扣,将门反锁了起来。
叶笃光进来时并没有开灯,郊外也没有免费的灯火照明,房间内此时一片黑暗,可在夜色中,刘宙的面容竟呈现出一片如死人般的灰白,而那双同样发灰的眼珠一动不动地盯着叶笃光,眼白中布满血丝,竟与那红纹花瓶上的图案颇有几分神似。
“你终于回来了。”
灰白的唇瓣蠕动,刘宙吐出第一句话。
“我想了很久,叶笃光,当时只有你一个人在这个房间,所以,那个花瓶肯定是被你藏起来了。”
刘宙随手将那个没什么用的包丢弃,阴沉着脸向叶笃光走来。
“那么,你将它……”
第三句话刚刚起了个头,刘宙像是在这转瞬之间按了个闪现,猩红的眸子几乎快要贴在叶笃光的眼睛上。
叶笃光不自觉退了一步,他的后背几乎贴在了门上,拉开的这点距离却正好让一个银亮的物体出现在叶笃光的视线中——
而这时,刘宙眼中凶光毕露,说:“藏在了什么地方!”
“唰!”
刀锋几乎与声音同时割裂空间,径直砍向叶笃光。
“砰!”
然而叶笃光反应极快,动作更是势如闪电,他不退反进,在如此临近的距离内居然能后发制人,一招劈飞刘宙手上的菜刀,反手将他压在墙上。
“你怎么……”
刘宙错愕地扭头,完全没料到,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叶笃光,居然有着能将他一招制服的实力,那眼白上的花纹飞速转动,隐隐流露出几分求饶之意。
可叶笃光没有丝毫放松,因为,他没有听到刀子落地的声音。
反倒是一丝不和谐的蚊吟声,突然响起。
一股隐隐的危机感传来,叶笃光仿佛能从刘宙的眼神中看到一丝不怀好意的笑。
叶笃光情不自禁地松手,向屋内退去——
“唰——”
刀锋一个回旋,几乎是贴着叶笃光的小腿划过,留下淡淡的血痕,而刘宙重新握住这把菜刀,他颇为嫌弃地瞥了眼刀上的血,像是不满仅仅这点战果似的,冲地上吐了口唾沫。
“你倒是和上次一样能躲。”刘宙抬头,满脸不屑地盯着叶笃光。
上次?上什么次?总不能是校运会上的八百米跑吧?
可跑步那叫躲吗?
叶笃光的思维发散了一瞬,面上却还是一副严阵以待的冷峻模样,他打量着刘宙现在的模样,那阴冷扭曲的表情,看上去完全不像是正常人,颇有一种被什么东西附身了的感觉。
叶笃光不禁迟疑了一下,试探性地问道:“刘宙,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刘宙冷笑一声,眼中纹路闪烁着妖异的流光,他握住菜刀,再一次向叶笃光冲了过去,“哈、意思是,将那个花瓶还给我!”
花瓶?
再三提及的东西终于让叶笃光确信了,刘宙的异常和那玩意脱不了干系,他有些后悔白天没有直接将那花瓶砸了,但现在只能想办法制服刘宙,再去找了。
一丝灰雾在叶笃光眼中浮现,空气中仿佛随之多了一层看不见的威压。
持刀冲上来的刘宙动作猛然顿住,他像是被按下了慢放键一样,一举一动都变得极为迟缓。
刘宙只觉得一股巨大的蛮力扯住他的四肢,他仿佛进行了一场漫长的拉锯战,可实际上不过转瞬之间,刘宙就已败下阵来,他满脸扭曲地弓起腰,像是在承受什么巨大的痛苦一般。
一丝错愕爬上刘宙的双眼,隐隐还藏着几分恐惧,他忍不住大声质问道:“你这是什么能力?”
叶笃光没有回答,奇异的雾气萦绕在眼中,似为他平添了几分捉摸不透的神秘感,可仅仅是被叶笃光这样注视,就能让他如此痛苦不堪,刘宙看着云淡风轻的叶笃光,眼神尤为怨毒。
但刘宙现在也做不了什么。
布满双眼的红纹骤然褪色,如退潮时的海水,哀嚎着消失在刘宙眼中,足以扎破耳膜的惊叫声充斥在这间小小的客房中,刘宙痛苦地将身体蜷缩成球,丝丝黑烟犹如水蒸气般从他体内冒出。
不消片刻,刘宙犹如脱了力似的瘫软在地上。
“啪嗒。”
叶笃光顺手按下了门旁的吊灯开关。
黑暗虽然对叶笃光没什么影响,但要找东西的话,显然还是开着灯舒服些。
暖黄色的光芒瞬间将黑暗驱散,刘宙面朝下,趴在一堆杂物中,看不清他的具体状况,但在雾气之下,刘宙的身体也没再冒出什么异常的东西,看来是解决了。
可叶笃光也不敢完全安下心来,他的能力施展起来不分敌我,为了不伤及被附身的人,叶笃光只能削弱灰雾的效果,在这种前提下,他也无法确定那个操控刘宙的异常,有没有被他完全消灭掉。
还是得先确认一下这边。
叶笃光打定主意,他警惕地向刘宙靠近,而灰雾依旧盘旋在他眼中,以便意外的发生,但直到叶笃光伸手将刘宙翻了个身,他都没有任何动静。
叶笃光很快注意到,刘宙右手仍然抓着那把寒气森森的菜刀。
这种凶器,还是先从刘宙手里拿走得好。
叶笃光伸手,然而触碰到刘宙的手背时,他才猛然惊觉,这只握刀的手,居然是紧绷着的。
不好!
叶笃光下意识后撤,但刘宙早有预谋似的抓住了他的手,旋即,刀锋割裂皮肤的剧痛瞬间传遍四肢百骸,叶笃光还没来得及痛呼出声,刘宙的手猛地掐住他的脖子,直接将叶笃光压在地上。
灰雾并没有从叶笃光眼中散去,然而刘宙的眼中,也没有那诡异的红纹。
“刘宙?”叶笃光惊讶之余,似乎还有点迷茫。
刘宙这回看上去并不像是被附身了,莫非这一次偷袭是出自于他自己的意志?但是刚才……
刘宙嘲讽般地笑了一声,语气森然地打断叶笃光的思考:“我当你还藏着什么后招,没想到你居然变得如此天真,十九。”
“十九……是谁?”叶笃光挣扎的动作骤然一顿。
他为什么……会觉得这个称呼格外熟悉?
可脖子上骤然加重的力道逼得叶笃光不得不回神,他几乎拼尽全力呼吸,但摄入的氧气依旧不够,或许是见叶笃光的脸色都已经发白,刘宙这才稍稍松了松手上的力量。
“还想用假名字骗我吗?蜉蝣的走狗。”刘宙居高临下地看着叶笃光,满脸都是对他垂死挣扎的嘲笑。
“……”
叶笃光把到嘴的问题咽了回去,虽然他也很好奇蜉蝣是什么,但现在还是保命要紧。
“你想要什么?”叶笃光声音虚弱得连他自己都听不清。
“我说了,把花瓶交出来。”刘宙眯起眼睛,威胁般地注视着叶笃光的双眼:“不然,你的这双眼睛……”
刘宙话还没说完,就在二人对视的刹那间,汹涌的灰雾突然在叶笃光眼中轰然散开,刘宙瞳孔瞬间放大,他不敢置信地蠕动着嘴唇,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只能看着身体不受控制地瘫软在地,最终,连意识也陷入无尽的黑暗中。
“唔!”
伤口被刘宙倒下来的身体压住,叶笃光不禁闷哼了一声,好不容易积攒的些许力气也被撞得四分五裂,他只觉得动根手指都算费劲,却还是用下剩余的力气去探了探刘宙的鼻息。
有热风,还能喘气,是活的。
叶笃光勉强安了安心,但伤口被重物压着着实有些喘不过气来,他挣扎着将这百来斤挪开,然后看着对外界毫无反应的刘宙头疼。
将刘宙弄晕后……他现在该做什么?
叶笃光茫然地看着满地的狼藉。
他用这双眼睛解决过不少异常生物,却很少对其他人使用能力即使有,也都是在异常制造的绝境当中。那时谁都有可能当场暴毙,活下来成为叶笃光那时唯一的目标,至于善后,那不是当时还未成年的小少年该负责的事。
可现在,他们是在暑假旅游的路上,第一个晚上就弄得一人受伤一人昏迷,被人看见了搞不好还要报警,哪怕叶笃光是受害者,他也解释不清发生了什么。
更何况,叶笃光不希望有人再因他而失去了平静的生活,看来,只能在被人发现之前赶紧将现场收拾干净了。
而他要处理的东西……
叶笃光目光扫视一圈,这被丢得满地都是的行李、砍人的菜刀、触目惊心的血迹……还有昏迷不醒的刘宙。
麻烦。
叶笃光心底念叨一声,他咬了咬舌尖,用手撑着床,强行站了起来。
可随着他这一动,原本就没做过止血处理的伤口顿时传来撕裂一般的疼痛,叶笃光看了眼自己正在流失的鲜血,只能将之提高到最优先。
不然鲜血滴到地上,他不是白处理了吗?
叶笃光随手扯过地上散落的衣物,想做个应急的包扎,然而正在这时,诡异的鼓掌声,从窗口传来。
“伤成这样还能爬起来,真是毅力惊人。”
叶笃光顿时抽了口冷气,惊愕地看向窗口。
石期,居然就坐在窗台上。
这人什么时候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