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某音上看到那具尸体被发现时,刘宙吓得把手机都扔了出去。
他知道地下不止那一具尸体。
剩下的,还有剩下的被他亲手埋在附近的尸体,迟早会被警方一并挖掘出来的。
刘宙焦急地在屋里来回踱步,一想到自己的罪证会被公之于众,他就急得双目充血,暴躁地想将身边的东西全部毁掉,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疏解心中的不安。
而在此时,一个诡异的花瓶,突然映入刘宙眼帘。
那是个上宽下窄的奇怪花瓶,一眼看过去,就像一节短小的脖子上顶了个脑袋一样。灰暗的红色花纹在雪白的瓶身上胡乱蔓延,凌乱得就像学龄前儿童胡乱的涂鸦,可一旦仔细打量,却又觉得那是一只匍匐在花瓶上的巨大蜘蛛。
刘宙不自觉打了个冷颤,慌乱地移开视线移开,仿佛再多看一眼,就会被卷入无尽的深渊中。
这是从二十五里屯带回来的东西,估摸着是在那几个人身亡之后才慌忙塞进来的。
但刘宙记得,有人想要收购这个破瓶子!
如果能将它卖出去,他就能在警方追查到他头上之前……有钱逃走了!
刘宙几个跨步冲向了被自己摔出去的手机,谢天谢地手机还能正常使用,他哆嗦着双手,迫不及待地打出一个电话。
电话另一头的人,很快赶了过来。
刘宙艰难地拉扯出一个笑容,半拉半拽地将那年轻人带进屋内:“你怎么才来啊,我等你好久了。”
“等我?”进来的人语气有些古怪。
那是一个看上去很奇特的年轻人,不光是那出色的长相,气质也极其独特,锋芒毕露和成熟内敛两个完全矛盾的词,用在他身上却极为融洽,像是一把供奉在古寺中的饮血利刃,既是凶煞之物,也是护佑之器。
但果然只有这样的怪人,才会想要购买那个同样古怪的花瓶!
刘宙迫不及待地开口:“我同意将那个破瓶子卖给你了!五万……不,十万,只要十万,我就把那个破烂瓶子卖给你!”
“瓶子?什么瓶子?”回应他的,却是年轻人奇怪的眼神,他疑惑而谨慎地打量着刘宙,说:“而且,我好像也不认识你吧?你是怎么知道我手机号的?”
“什么!”刘宙激动地喊了出来,他下意识地抓向年轻人的肩膀,但是却拍了个空,只好用充血的双目瞪着他,说:“二十五里屯!我们一起从那个地方回来的,你不是说过吗,你愿意花钱买下那个破瓶子,现在它就在我手上!”
说着,刘宙死死地盯着年轻人的表情,那副咬牙切齿的狰狞模样,仿佛只要他再说出一个否认的字,刘宙就会一把扼住他的脖子。
年轻人面露思索,沉吟着说道:“二十五里屯……叶笃光?那是叶笃光的老家吧?”
“叶笃光?”刘宙却忽的一愣,像是对这个名字感到陌生一样。
年轻人表情更加奇怪,主动提醒道:“叶笃光……你同寝室的学长,你们还约定好要一起去二十五里屯的。”
“什么学……”刘宙还是茫然,话到一半却突然反应了过来,管那个人是谁,这年轻人对他有兴趣不就行了吗?
刘宙脸上不禁闪过一丝懊恼,补救般地连连点头:“对对对是他!就是他!那个花瓶就是从他老家拿到的!”
“可据我所知,叶笃光跟人约定一起去二十五里屯的时间,是明天吧。”年轻人目光骤然冷下,竟压得刘宙猛地打了个冷战,脑子也清醒了几分。
明……明天?
“这不可能!”刘宙突然跳了起来,发了疯似地将手指用力甩向茶几,说:“你看看,就在那桌上!那个破瓶子它……”
但是这句话,刘宙自己都说不下去了,因为他发现,茶几上居然空无一物。
“不可能,这不可能!”
刘宙着了魔似的冲向茶几,那年轻人倚在门口,冷眼看着刘宙将东西一件件粗鲁地摔在地上。
他脸上满是茫然与震惊,在寻找无果后甚至开始无能狂怒,这副模样的确不像是在演戏。
年轻人这时才懒洋洋地打断道:“你是不是做噩梦了?那既然是二十五里屯的东西,怎么可能会在你屋里?况且,你们在一周前不是约好了要一起去吗?我可不知道叶笃光这期间还偷偷回去过了。”
“什么?”刘宙仿佛被按下静止键一样,突兀地停下手里的动作。
“怎么,还是说背着他们去二十五里屯的人,是你?”年轻人戏谑一笑。
“我没去过!”刘宙浑身一炸,撇清关系似的吼道。
“好好好,你没去过。”年轻人语气敷衍的像是在哄小孩,他转头又说:“不过话又说回来,我对你口中的那个瓶子还挺有兴趣的,你刚才跟我开价多少来着?十万吗?”
“……”刘宙迷茫地看着这年轻人,像是不懂他的意思。
“这样吧,只要你能把那什么花瓶找到,我就按你说的价,十万收了它,如何?”年轻人语气随意地像是在说晚上吃什么一样,他又补充道:“不过有个条件,明天我也得跟你们一起去。”
“明天……”
再度被强调的这二字像道惊雷劈下来一般,刘宙猛得一个抽搐,一时竟忘了年轻人的存在,他着急忙慌地拿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七月八号。
七月九号才是他们一周前约定出发的日子,难道他们真的还没有去二十五里屯?
可他明明……
菜刀没入软组织的触感似乎回到了刘宙的手上,他像那时握住刀柄一样,死死地抓住手机。
如果如年轻人说的那样,他不过做了个噩梦,那么那个四人群里,应该……会有人回应他。
刘宙手指飞舞,迅速编辑了一条信息:“明天去二十五里屯,是吗?”
“当然。”
“这可是你提议去的,不会忘记了吧?”
“我已经迫不及待想去看看叶学长的老家是什么样了。”
“呃,那里真没什么好玩的……”
消息一条接着一条,刘宙却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群里怎么多了一个人!
但似乎只有刘宙觉得奇怪。
群里的话题全都围绕在多出的那人身上,他看上去有些社恐,字里行间都是尴尬和无奈,似乎还在规劝小群里的其他人改变主意,希望他们不要去二十五里屯一样。
刘宙点开那人的资料卡,看到自己给他的备注:叶笃光。
聊天记录也清醒地写着,他们将去二十五里屯的时间约在了七月九号,明天。
看来那个新闻,还有尸体,真的都是他的噩梦。
刘宙虚脱般长出一口气,抬头正准备收拾一下屋内的惨状,却发现那年轻人还在看着他。
“跟你的朋友们都说了?”年轻人问道。
“……”他刚才哪还记得这种事?
刘宙含糊道:“说了,说了。”
年轻人看着他,也没戳穿,点了点头便打算离开:“那就好,我们明天见。”
“明天见。”刘宙随口回了一句,猛然想起来什么,赶忙追问道:“等等,你叫什么名字?”
可话音落下时,门口哪还有那年轻人的身影?
刘宙呆愣愣地看着空无一人的楼道,突然只觉脊背发凉。
如果去过二十五里屯的经历,只是刘宙一场的噩梦,那他刚才……又是怎么播出这年轻人的电话的?
不,不光是电话,还有刘宙的住址、明天一起去二十五里屯的约定……那个年轻人都是怎么知道的?
刘宙几乎辗转难眠。
有了这层顾虑,再加上刘宙本来也不是个守时的人,所以隔日等他到的集合地点时,其他人早就已经到齐了。
十分显眼的两男两女组合站在公交站牌下,刘宙一眼就看到了那游离在众人之外的俊逸青年,叶笃光。
他看上去极为疲惫,正倚着广告牌打瞌睡,可即使这样也不掩一身清冷疏离,反倒平添了几分破碎感,更让人移不开眼。
刘宙望着总忍不住多看两眼的过路人,顿时磨牙。
熟悉的嫉妒感来了,他现在可以相信,叶笃光确有其人。
似乎察觉到有人在看他,叶笃光睁开了眼,像是溪水涤净了朦胧的玉石,温润清透,却给了刘宙一种无形的压迫感,一如昨天遇到的那年轻人。
“刘宙。”叶笃光喊了一声,可他视线却越过了刘宙,直勾勾地落在他身后的青年身上,不禁蹙眉:“苏弃石?你怎么来了?”
话音落下,几个年轻人的视线顿时集中在刘宙身后的那个年轻人身上,刘宙转身,也被吓了一跳:“你什么时候来的?”
“来了一会了,这不是见你不在,也不方便跟你同学打招呼么?”年轻人耸了耸肩,端的是一副无辜的模样,可余光扫到叶笃光,却似刀锋般凌厉。
叶笃光莫名觉得自己被剜了一刀,下意识看过去,却只见年轻人疑惑的目光:“不过这位同学刚刚喊的……那是谁的名字?听上去怪不吉利的,我的名字是石期,石头的石,期待的期。”
“……石期?”叶笃光不自觉念叨着这个名字,眼中似有几分茫然,“你不是……”
“叶学长,你认识他吗?”站在叶笃光旁边的那短发女生疑惑地开口,看向石期的目光似乎还带着几分惊艳:“这么好看的人……我怎么不知道啊?”
“他不是我们学校的人,他是……”
明明话到嘴边,脑海里却变成一片空白,像是被蒙上了一层白茫茫的雾气,可拨云见雾后,叶笃光突然发现,石期的这张脸竟格外陌生。
他好像……从没见过他。
叶笃光忽然意识到什么,脸色顿时有些苍白,转头语速飞快地向刘宙确认道:“刘宙,他是你带来的,你还记得他是什么人么?”
刘宙不禁一愣:“当然,他是我最近认识的,说是想收……”
剩下的话被刘宙咽了回去,如果让其他人都知道了,那十万块钱到他手里不就得打骨折?
他可不能暴露!
刘宙心底还在盘算着,就听石期说:“我比较喜欢收藏老东西,听说二十五里屯有不少好货,所以就跟着刘宙一起来了。”
md。刘宙心里顿时忍不住骂了一声。
可刚刚说话的女生却眼睛一亮,兴奋地嚷嚷道:“老东西?难道是古董?”
本来只是想去叶笃光的老家看看的,没想到还有发财的机会,这换谁不高兴啊?
“二十五里屯怎么可能有那种东西?”叶笃光不得不泼了盆冷水,看向石期的眼神也越发古怪。
“诶是吗?”石期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讶异,可目光惊讶间,却又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几个年轻人:“可我听说有人挖出来一个瓷碟子,卖了三万多呢,那个买家刚好是我朋友,我去看过,成色确实还不错。”
随着话音落下,话题和目光,又被石期抛在了叶笃光身上:“你不是二十五里屯的人么?也不知道吗?”
“……”
叶笃光哪能不知道,那个卖家算起来还是他亲戚。可叶笃光之所以装作不知道,就是不想让他的这几个同学知晓,谁成想,被石期抖落了个干净。
听到这话的短发女生脸上更加惊喜,一直没说话的那个男生也露出一副摩拳擦掌的兴奋表情,就连那一直低头看手机的长发女生也诧异地抬起头,说:“这是真的吗?我之前怎么没搜到啊?”
“就之前发生的事,可能还没在网上传开吧。”石期耸了耸肩,漫不经心地说道:“反正我们都要去二十五里屯,就当是碰碰运气呗?”
“……”
叶笃光不赞同地皱起眉,似乎还想推脱两句,可石期却侧了侧身,突兀地打断道:“正好,公交车来了。”
“这可是末班车,错过了就只能等明天了。”石期偏头,意味深长地冲叶笃光笑了笑:“对吧?叶笃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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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