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她就想犯上 第47章 第 47 章

“你可想好了？”鬼妃回过头，颇为意外的看着小鬼：“与我同去，便是一条不归路，来过地府的鬼逃出了阴间，便再也不得投胎，只能在人间游荡，年年岁岁，化作野鬼孤魂。”

“想好了！”小鬼笃定的点点头，额前的碎发随风上下飘动：“我留在这，也不能与阿娘和妹妹相聚，我也不想做那任人宰割的畜生，做人太苦了，我不如跟着姐姐一道，就做那飘荡在人间的孤魂野鬼，不知冷暖，不知饥饱，不会难过，不再任人欺负，自由自在，有何不好。 ”

小鬼一字一字慢慢道来，满眼真诚与憧憬，鬼妃却冷笑一声，眉眼间极尽讽刺之意：“小鬼，你脑子如我一般不好，若是做孤魂野鬼当真如此快活，那为何如此多的亡魂争先恐后遁入轮回？”

“我……”小鬼愣住了，她倒是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鬼之所以为鬼，从一开始便与人间对立，乃是那恶之根源。一旦做了孤魂野鬼，历经百年后，便会逐渐心智涣散，记忆也会慢慢丧失，逐渐被仇恨蒙蔽，化身为恶鬼，害人索命。人恒厌之恶之驱之，运气好的，便早早被修仙之人收之，一切恶缘便自此消殆，运气不好的，便如那人间痴儿般浑浑噩噩，不知天地，不知年月，只有无尽的痛苦日日夜夜折磨着你，千年万年也往复如此。”

小鬼顿觉背上一寒，她有些吓着了。

“既是如此，那姐姐为何还要前往。”

“你不明白，我放心不下他，放心不下我的……夫君。”鬼妃语气渐渐软了下来：“前朝往日，我入宫十年，皆是他待我百般疼爱，我看似乖顺，内里性子却孤野倔强的很，我暗自恼他将我选入宫中，将我锁在这偌大的监牢中。外人看来我乐承圣宠，与先皇谈笑风生，琴瑟和鸣，只不过是为了留得命在，未曾真心体贴关怀过他，哪怕是一碗粥，也不曾为他煮过。”

鬼妃长叹了口气。

“直至国破家亡就在眼前，人人自危之时，我才知他早早就为我谋划好，想着如何保全我性命，我这才幡然悔悟，可是……一切都太迟了。”

鬼妃抬起头，悠悠望向那蓝色与粉色糅合的天空，眼神坚决：“所以，我是去还债的。哪怕只能为他做一件小事，我心中的煎熬也能好上一分。至于你……没了你爹，你娘和你妹妹定能过得不错，你就安心投胎去，不要跟着我了。”

“姐姐……”小鬼紧紧攒住衣角，有些不知所措：“姐姐，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我只知道我害怕，你若走了，那其他鬼必来欺辱我，我听排在我前头的老鬼说，今年年头不好，光是这两个月，便是北边闹了饥荒，南方遇洪水，过世的人畜多如牛毛，日子苦了，那人间便生养的少，等轮着我们了，怕是要等上几千个日夜，我，我若是在此处日日担惊受怕，倒不如跟姐姐一道。”

“你这孩子，跟着我做什么。”鬼妃幽幽叹了口气，虽是责怪，语气却渐渐软了下来。

“姐姐，你就带着我一起吧。”小鬼又往前走了两步，完全暴露在那淡淡的粉色阳光中，不禁有些灼痛难忍，她咬紧牙关，艰难的迈开双脚，继续朝着鬼妃行去。

“走吧。”红色的衣袍随着这轻飘飘的一句低语铺头盖脸而来，小鬼觉得周身舒适了许多。

“若是今后做鬼腻了，或是后悔了，可怨不得我！”

“不怨，是我自己赖着姐姐的。”小鬼往鬼妃身旁凑了凑，鬼妃的身旁冷冰冰的，就和自己一样，可这冷却让她格外安心。

两人没走出几步，便在空中悬起，轻盈的就像是两个气泡，小鬼觉得有些新奇，两只脚在空中调皮的来回滑动着，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

“姐姐，你不怕阳光吗。”小鬼有些欢喜的掀起一角，偷偷的瞟了鬼妃一眼，撇去毫无血色的脸颊，她眉目如画，鼻尖娇俏，脖颈修长，是小鬼见过的最好看的美人。

鬼妃斜睨了衣袍下的小鬼一眼，随即两手一挥，一件带着帽子的鎏金红袍缓缓落下，罩在了鬼妃头上，这帽子做的很深很大，恰好将鬼妃的面容罩在这阴影之下。

“这……”小鬼瞪大了眼睛，一般来说，鬼在阴间所着衣装皆是离世前那一刻的穿着，可这鬼妃姐姐怎的还带了件袍子，小鬼愣了愣，忽的恍然大悟，惊讶至极：“姐姐，原来你在人世之时便打算好了！”

鬼妃将宽袍前的金线编织的绑带束紧，宽袍怎的随风左右飘摇：“并未，不过作好了万全的准备。”

“娘娘……”尖细且带着几分怯意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两鬼回头一看，原来是那鬼太监，他无奈的看着鬼妃，又看了看小鬼，怀里抱着一把绘着牡丹的绛红色油纸伞，即便颜色如此艳丽，也掩不住那伞上的斑斑点点的血迹。

鬼太监蹲下身子，将这油纸伞往外一抛，恰好落在了鬼妃的手里：“我找小宫女要的，娘娘拿好。”

“多谢。”

“不必谢我，我……我也算是来还娘娘的情的。”

鬼妃皱了皱眉：“嗯？”

鬼太监憨笑着，有些尴尬：“娘娘贵人多忘事，而我只不过是这千百个奴才里最不起眼儿的一个，娘娘自然是不记得的。”

“如今在这地府，哪还有什么主子奴才。”

“娘娘，你可还记得您初次进宫之时，将您的手炉撞掉的小太监。”

鬼妃闻言愣了愣，忽的一抬眸：“原来是你，你那时瘦的跟个猴儿似的，如今倒是壮实了许多。”

鬼太监腆着脸笑了笑：“正是我，我那时刚进宫不久，也不如其他人机灵，经常挨管事公公的罚，那日下了大雪，我在宫里迷了路，又冷又饿，心慌的不得了，冒冒失失的冲出来，在拐角处冲撞了娘娘，管事公公心知您是皇上看中的人，便要拖我下去仗毙，幸得娘娘一路跟着管事公公，执意不追究此事也不让管事公公追究此事，我这才留下一条贱命。”

鬼妃难得的露出浅笑：“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我那时便想着来日要去娘娘身边伺候娘娘，只可惜我天资愚钝，终是得不到管事公公的赏识，只能在浣衣局做做粗活。”

鬼妃点点头：“虽苦了些，但不必整日提心吊胆，也是好事，是福气。”

鬼太监苦笑着静默了片刻，忽的又一脸哀伤道：“娘娘，您三思啊！”

鬼妃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她摇摇头：“我心意已决，多思无益。”

鬼太监猛的往地上一跪，朝着鬼妃重重的磕了个头：“娘娘，你保重！”

“保重！”鬼妃对着鬼太监笑了笑，随即将探头探脑的小鬼往衣袍下拢了拢，撑起这破败的牡丹油纸伞，头也不回的离去。

风在耳边呼呼的吹着，小鬼却感受不到，她唯独怕了这青天白日里的灼热阳光，双手将这遮挡她的红色衣袍攥的紧紧的：“姐姐，我们去哪儿。”

“洛城！”

如今灾祸四起，战乱不停，丧命者千千万万，地府正是繁忙之时，对于这种有心自寻死路的野鬼，自然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是不想管，实在是人手不够。偌大的地府入口仅有一名鬼吏看守，一大一小略使小技，便轻轻松松躲过鬼差的耳目，匆匆越过那粉色的天空边界，来到了蓝天之下，便算是彻底回了人间，

若是有人走在路上，便能见着一把伞临空而立，实在是怪异的很，两鬼也是初次返人世，只顾埋头赶路，吓人而不自觉，直至连着将两名壮汉吓得落荒而逃，这才醒悟自己如今成了人人害怕的不干净之物，于是便改变了计划，绕过城镇，专挑那人烟罕至处和深山老林赶路。

可到了这深山老林人烟罕至处才发现，人是见不着了，这鬼倒是多如牛毛，尤其是到了这夜里，热闹的如同人间的集市一般。

只是这鬼相多半阴森恐怖，小鬼只觉恐惧，一时间无法适应，因此无论是白天还是晚上，她都躲在鬼妃的红袍之下，不与其他鬼打交道。

“莫怕，他们平日里无事可做，见你越是怕他们，便越是要来吓你消遣你。”

小鬼悄悄将红袍拉开一道缝，便见着一张鬼脸凑了过来，伸长了舌头将自己的眼珠子舔了出来，在舌尖上颠来颠去，小鬼一惊，又将袍子捂的紧紧的，颤抖着声音道：“可我还是怕。”

鬼妃无奈道：“罢了，苦了你这么小就做鬼，若我是你，我也怕得紧。不着急，慢慢来，你怕就躲着吧。”

小鬼也不管鬼妃看不看的见，便躲在袍子里点了点头，拉紧了鬼妃的胳膊。

鬼妃拍了拍小鬼的头，低声念叨着：“不过你也得心里有打算，你我终有分离的那一日，我不可能永远这般庇护你，你终究还是得靠自己。”

“好！”小鬼乖巧的点点头。

鬼妃长叹了口气：“也不知带你在身边是不是害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