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崩坏全靠我物理缝补 第9章 灯下黑（9）

落日的余晖在金属扶手上反射出一个耀眼的光圈，让远处的人下意识避开目光。

简初正趴在天台的栏杆上，看着楼下的行人。他们大多刚从食堂吃完饭出来，步履悠闲却没有一个人抬头。

那张来路不明的纸条给简初带来了强烈的危机感，从她踏进这家救助中心开始，一切都太过平和美好，以至于在无形中消磨了她的警惕，直到现在，系统的任务才重新刷了一波存在感。

虽然对方偷偷递了纸条，但却并没有任何声张，如果不是想从她手里换取什么，就是对方自己大概也不确定，这个问题的答案究竟是什么。

无论如何，对方一定会想办法再来接触她。

正在此时，两人熟悉的身影突然闯入了简初的视线，前者是徐灿华，后者则是中午在食堂有过一面之缘的女孩，她们从简初脚下的洋楼走出来，消失在绿叶掩映的花园之中。

这是要做什么？

……

花园的小亭周围空无一人，只有傍晚的风吹散燥热，拂过两个相对而坐的人的衣角。

经过的人看见她们，打过招呼便匆匆离开，不知为何竟不再有人往这里走来。

“小枫，你最近的状态很不好，发生什么事了吗？”徐灿华终于开口，她的语气饱含担忧，但对面的女孩却只是垂着脑袋默不作声。

“人和人之间是需要交流的，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在想什么，又怎么来帮你呢？”徐灿华温和依旧，不管是谁看了都要夸一句有爱心，“我知道你不喜欢办公室的环境，所以这次特地换到了小花园，这里环境还是很好的吧？”

大概是为了缓和女孩的情绪，徐灿华不仅转移了话题，还伸手摸了摸旁边伸进亭子内部的树叶。

女孩匆忙抬头看了一眼，又迅速低下了头。

“我没记错的话，你还有半年就要离开了，以你现在的状态，我怎么能放心，我知道你有自己的想法，但与人是社会的动物，你不能一直都这样封闭自己。”徐灿华絮絮叨叨，奈何对方就是没有反应。

女孩的脸庞闪过挣扎，却又下定了决心般紧紧闭着嘴。

“今天回来探望的姐姐你见到了吗？她小时候比你可怜多了，但她积极向上，我……不仅是我，大家也都帮助她。”徐灿华像哄孩子一样放低了声音，“她离开这里之后，念好的学校，找到好的工作，以后也会一直幸福地生活。”

“你难道不想这样吗？只要你愿意，现在还来得及，我会帮你的。”

晚风吹得树叶沙沙轻响，衬得她劝说的声音分外柔和。

女孩嘴唇终于颤抖了两下，嗫嚅着似乎想要说什么，徐灿华鼓励地看着她，却不曾想对方仅仅是再次抬头看了她一眼，又抿嘴低下头，不作声了。

“时枫。”

徐灿华的声音终于变了，比起生气，更多的是失望，但看见女孩乌黑的头顶，又好像不忍心说什么重话。

“唉，你自己再想想吧，有什么问题随时可以来找我，天色不早了，该回去了。”

她起身准备离开，却没有听到身后有跟上来的脚步声。

“那个……我想一个人想想。”时枫终于开口了。

“……早点回去。”徐灿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只留时枫一人枯坐。

夜幕终于降临，沉重地笼罩在每一个人的头顶。

“徐姨？”

短暂的安静过后，前方突然传来陌生的呼唤，随后是草丛上的脚步声，下一秒，一个眼熟的年轻人走了出来，她投来的眼神让时枫分外紧张。

“咦，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徐姨呢？”简初故作疑惑。

她当然知道徐灿华已经走了，在天台吹了这么久的风，就是为了等现在的机会。

可还没等简初找到合适的话题，就先在对方脸上看到了戒备，紧接着式放松，然后又变成紧张。

好家伙，搁这变脸呢。

简初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随即一脸和气地开口：“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呃，食堂的那个人是你吗？”

试探的话不说还好，一说就看见对方的表情变得更加紧张了。

两人沉默着对视了几秒，简初无奈地耸耸肩：“算了，你知道徐姨去哪儿了吗？”

回答她的除了夜晚的风声，就只有草丛里的虫鸣。

简初好像突然明白为什么徐灿华要喊这姑娘一对一“辅导”了。

眼见对方的情绪并没有得到缓解，她只能以退为进：“行吧，我先走了，你请便。”

只是刚刚转过身迈出两步，身后就传来女孩沙哑干涩的声音，好像很久没有开口说过话。

“等等，你……”对方深吸一口气，仿佛给自己鼓了鼓劲：“我叫时枫，你……是谁？”

今天第二次出现的问题让简初瞳孔紧缩，小触手绕过她的肩膀高高竖起，好像一只警惕的狐獴。

下一秒，时枫脸色大变，仿佛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她匆忙往后退了两步，未曾想被身后的长椅绊倒，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我是简初，以前也是在这里生活的。”简初面上不动声色，试探着对方，“徐姨没有跟你提过吗？”

时枫表情有些扭曲，似乎这个答案并不是她想要的。

简初心底有了盘算，面上却是不动声色：“你没磕到吧？还好吗？”

眼见时枫脸色变得古怪，简初却没有错过她从自己头顶反复滑过的视线。

“我头上有什么东西？”她冷不丁开口。

“没有！”时枫下意识否认，这也许是她来到这里之后嗓门最大的一次。

简初勾唇冷笑，一脸“我看你继续编”的表情看着对方，直叫时枫后背冒出冷汗。

“纸条是你写的？”简初心底已经有了判断，果不其然，听到这句话的时枫肩膀陡然一垮，整个人都变得有些颓丧。

大概是没想到才过了几个小时自己就暴露了。

简初看出女孩内心正天人交战，但她还是无法理解问题背后的意义，时枫显然不会知道她来自另一个世界，那对方又是基于什么事情提出这个问题的呢？

“不打算谈谈吗，偷偷递纸条，这个习惯可有点危险。”简初从怀里掏出那张纸片，在空中甩出哗啦啦的声响，让时枫的脸青一阵白一阵。

她的视线再次从简初的头顶飘过，看上去似乎陷入某种挣扎。

“我可以相信你吗？”时枫嗫嚅出声，但并没有看向简初寻求答案，与其说是在提问，倒不如说是在问自己。

简初并没有觉得自己三言两语就打动对方，但时枫的状态看上去很不对劲，好像是即将溺水的人摸到了一根浮木，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思考这根浮木究竟是谁抛来的。

两个人的视线重复交错，直到时枫不再试图躲避。

“你为什么会回来？”

简初讶异地微微张开嘴：“你是今年刚来救助中心的，我离开之后每年都会回来。”

“你和他们不一样。”

简初不知道时枫何出此言，只是微微挑眉，示意对方继续，不过小姑娘看上去紧张得很，两只手都下意识攥紧了衣摆，安静的空气中甚至都能听到她吞咽口水的声音。

直到她伸手指了指简初空荡荡的头顶。

“颜色不一样，这里所有人都是黑色……或者灰色，人不可能永远只有一种情绪，除非……”

“等等，你说的颜色，是指什么？”简初下意识打断，这样的谜语听再多也没有用。

时枫深吸了一口气：“我的异能，可以看到周围人对我的情绪，警惕或是友善，都是不一样的，在来这个地方之前，我就是靠这个过日子的。”

“其实我不想到这里，还有一年我就成年了，但……算了，那些事不重要，我在外头可以看到五颜六色的情绪，但是在这里，永远只有一个颜色。”

黑色。

简初突然明白，她刚刚出现时，时枫一连串的反应是从何而来。因为自己的情绪被那个疑问牵动，对时枫产生了警惕……乃至杀意，所以对方才会那么害怕。

而在清楚时枫并不会造成威胁，甚至还能提供帮助后，自己的情绪再次发生变化，反倒得到了时枫的信赖。

也许并不是信赖，而是孤注一掷，但这并不影响结果。

“所以呢？”

“什……什么？”

“我说，你能看到情绪，所以呢？”简初伸手点点下巴，“这和你塞小纸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她想害我！你不知道黑色是什么意思！她想害我！甚至要杀了我！”时枫向前踏出一步，语速变得极快，“我承认我是想试探你，但我只是想确认你们究竟是不是一伙的！”

“她一定会在我成年之前动手的，没几个月了，我不能坐以待毙，但是这个地方我根本逃不出去，没有人会相信我！”就算是情绪如此激动，时枫甚至都压着声音，生怕被人听见。

她的眼眶已经变红，显然并不是在撒谎。

“你既然发现了这里不对劲，那当初为什么要来，救助中心那么多，大不了换一家。”简初平静的语气莫名缓和的时枫的焦躁，让她愣愣地抬起头。

“我一开始……不知道，他们一开始不是黑色的。”

“发生了什么吗？”简初循循善诱。

时枫摇摇头：“没有，那天什么都没有发生，先是徐灿华变成了黑色，然后其他人也开始从白变灰，但问题是！就算是白色，怎么可能所有人对我都是同样的情绪！”

“也许是你的异能对他们不太有效？”

“不可能！”时枫矢口否认，“失效的话我什么都看不见！”

“徐灿华一直跟我说，只要好好听话，以后就能过上吃喝不愁，甚至大富大贵的好日子。”

这种听上去就像骗小孩的话突然冒出来，让简初感觉有些好笑，但下一秒她就笑不出来了。

“可我在这里已经待了大半年了，从来没有见到有人回来拜访，除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