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祂这么说,吉尔伽美什和欧米伽立即快步冲入巷中,只见那残破的水神庙内一地的血,满地随处可见都是鱼鳞,只是看着就能想象到惨状。沿着血迹追过去,果然有风元素的印记。出了角门到桥底水畔,发现一个血淋淋的氐人,仔细一瞧,还真是克拉斯托尔。
他半个身子浸在水中,原本就泛着血色的河水颜色变得更深沉了些。幸亏金陵一直在屠杀异族,这里血腥气浓郁也是正常,没人发现他躲在桥下。
欧米伽格外心疼他,半蹲下身子抚摸着他的脸,好像在安慰千年前的自己。
吉尔伽美什也钻到桥下,把他拖了出来。
克拉斯托尔非常虚弱,无法维持人类的形态了。那条灿若朝霞的鱼尾上的鳞片都被刮去,有几处还挨了刀,伤口深可见骨,不断地流着血。吉尔伽美什探他呼吸,细若游丝,朝不保夕。
阿加雷斯将指尖浸入水中,动用了忘川的力量为他治疗,外伤很快愈合,但人却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这么长一条鱼带进城里实在有点显眼,阿加雷斯正想突破人类的限制直接毁了各个门处的阵法,却听到身后传来的车马声音,回头看,一个垂眸低头的青年驾着一辆马车而来。
那青年低着头,并不与他们对视,轻声说,“几位贵客,末位特意派了马车来迎接各位,如此便可畅通无阻了。”
吉尔伽美什盯着他看了半天,欧米伽却满脸戒备,甚至右腿向后撤了一步,随时准备进攻。吉尔伽美什察觉到了他的异样,随即释放一股光元素悄悄地进了他的体内,也正因如此,在这样怨灵遍布的金陵城他并未因着亡灵的召唤而变得狂躁。
在一旁权衡利弊沉默良久的阿加雷斯终于开口道:“如此这般,虽为下策,只能这样了。”于是几人就上了末位从侍的马车。
“末位从侍……在我印象里是江离担任这个职务,现在还是她吗?”欧米伽问。
“不是,”阿加雷斯道,“二百年前江离就已经辞世,如今的末位叫山海,是吾一手培养,但……”
祂没再说,因为使节的邑所到了。
末位从侍的邑所一向在金陵,如今金陵变得这么混乱,末位从侍山海难逃其咎。
吉尔伽美什看着克拉斯托尔昏迷中的痛苦样子,忍不住想要安抚他的灵魂,就对二人说:“我要到他识海中去,谁来为我护法?”
阿加雷斯和祂最熟,实力也最强,“上次护法还是万年之前。”
吉尔伽美什没再说什么,闭上眼睛,元素核心就从祂的壳子里剥离开来,一闪就进入了克拉斯托尔的识海。
“一切务必小心,不可久留。”阿加雷斯说。
祂在他的识海中闪烁着,仿佛一颗璀璨的星辰。意识被拉伸得越来越长,穿越时间和空间。
·
祂在识海中找寻半晌,进入克拉斯托尔的记忆中。
吉尔伽美什抬起自己的手,这手小小的,属于一个小孩子。祂又低头,没有双腿,只有红艳艳的一条鱼尾。
附在克拉斯托尔身上了,祂想。
克拉斯托尔突然飞快地游动起来,扯着吉尔伽美什的元素核心向前。
“深呼吸,让元素核心和记忆融合的好一点。”阿加雷斯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飘过来。
克拉斯托尔还在不断地游着,不时回头看去,后面跟了七八个尾巴银白的小氐人,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敌意和嘲笑。他感到自己的心脏在狂跳,每一次跳动都仿佛要破开他的胸膛而出。其中一个抄起贝壳就向他砸去。他来不及躲闪,额角被贝壳划破,鲜血在水中晕开,成为一抹晚霞。
“你们快来看啊!斯洛伐彼洛斯的大少爷是个怪物!他的父母都是纯血,他是个怪物!他的尾巴是红色的!”他的话语像一把尖刀,刺进了克拉斯托尔的心中。他的的血液在沸腾,心中充满了愤怒和屈辱。他试图反驳,但那些小氐人已经围了上来,他们的嘲笑声和侮辱声像海浪一样一波接着一波地砸向他。
领头的那个氐人冲上去,用力撕扯他的尾巴,仿佛要把他的尾巴撕烂。克拉斯托尔痛得几乎要哭出声来,他挣扎着想要逃离,但那些小氐人却像一群饿狼一样围了上来,拳头雨点一般落在他的身上,淤青和伤痕见证着这一场在归墟中司空见惯的虐待。
跟班见状,也冲上来帮忙,“他一定是私生子,不然不会有这样的尾巴!”
“你们,放开我……我父亲知道了,不会……放过你们的……”克拉斯托尔甩甩尾巴,挣扎着想要逃离,声音不断地颤抖,充斥着绝望和恐惧。
“你的父亲?瑞希林那个老头子才不会管你的死活,你马上就要有个纯血的弟弟了!你真以为自己这样的混血氐人会受到重视吗?哈哈哈哈哈……”领头的那个小氐人嘲笑着他,他的话语像一把毒箭,深深地刺进了克拉斯托尔的心中。
克拉斯托尔感到自己的灵魂都要撕裂开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却强忍住没有让它们掉下来。他知道,他必须坚强,他必须保护自己。他开始反击,他用尽全力挥舞着自己的尾巴,试图摆脱那些小氐人的围攻。然而,他的反抗只是徒劳的。那些小氐人更加疯狂地攻击着他,他们的笑声和侮辱声在他的耳边回荡着。
绝望和无助缠绕着他,他心里委屈得很,他的家族中从来没有出现过混血的氐人,他是第一个。
他恨父母,也恨自己。
正当他彻底放弃反抗,被按在水底殴打时,一个声音传来。
“都停下,谁允许你们欺负他的?”这个声音令人无比熟悉,是金。
金把克拉斯托尔抱在怀里,瞥了一眼妄图四散逃开的氐人们,“哈尔托,你的行为很过分。”领头的氐人最怕金了,旁的人看到他欺负人绝大部分都是坐视不理,只有金是真动手。
金几乎是像捧着一块稀世珍宝一样捧着克拉斯托尔,墨绿的尾巴抽上哈尔托的手,“这次只卸了你一只手,再有下次,就是头。”
金:“都是归墟上流家族的子嗣,你们也应当为自己的家族着想。”
这些孩子听出了金的话外之音,一个个都惧怕的不行,游上去祈求金放过各自的家族。金怎么会理会他们,抱着克拉斯托尔就离开了。
孩子们见金真的离开了,立刻变了副面孔,“切,又一个混血的杂种罢了,混的再有地位也是下贱。”
克拉斯托尔从未想过第一次离开家门就会遇见这样的事情,巨大的恶意将他压垮,在恐惧中还没有回过神。
撕扯、推搡、辱骂、殴打……一样一样给幼小的他留下了心理阴影,一闭上眼睛,哈尔托那狞笑的脸就会出现在他脑海里。
他不明白,为什么尾巴的颜色不是银白就要被人歧视。他的父母都是有着银白尾巴的氐人啊,难道说,他真的不是父母所生,而是一个怪物?!
“金,”他坐在金怀里,看他处理家中的账册,“我是个怪物吗?他们说我这样的尾巴代表着下贱的混血。”
金翻过一页账册,对家仆说道:“把这一整年的贸易合同都找出来仔细核对,有一点差池就等着吧。”家仆毕恭毕敬,拿着这本账册下去了。
“光神吉尔伽美什创造第一个氐人时,其身上就带着一半鱼的血统和一半古神民的血统。哪里有纯血的氐人呢?”金说。
克拉斯托尔看看自己这条小小的红色尾巴,又问:“可是为什么只有我是这样的呢?”
金:“曾经,我在孟菲斯也和你遭遇着一样的困境,但一个朋友和我说,氐人一开始都是彩色的尾巴,直到黄金家族掌权,大海才渐渐失去颜色。”
“这是光神吉尔伽美什的赐福。”他安慰小小的克拉斯托尔。
“金,你好厉害,”克拉斯托尔眼中虽然还含着泪水,脸上却扬起大大的笑容,“你这么博学,我也要像你一样。”
金一时之间有些恍惚,仿佛透过这张小小的包子脸看到了故人的身影。
“你会很优秀的,我将永远保护你。”金紧紧拥住克拉斯托尔,似乎是在为自己的罪行而忏悔。
“我将永远保护你。”
“我将永远保护你。”
“我将永远保护你……”
“听得到吗,阿加雷斯?这句话莫名有点熟悉,我好像真的在哪里见过金。”吉尔伽美什说。
阿加雷斯:“是不是停留的太久了,阿什。再这样下去元素核心会受损的。”
“但是我要安抚克拉斯托尔,我能感觉到他的痛苦。”
“在所不辞?”
“在所不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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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Chapter15 回溯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