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宴如期举行,众神群仙纷踏虚空而至,听说就连传说中归隐的上古神祗都前来赴宴了,可见其盛况。
这般的盛宴,美食自是不少。玉盘珍馐,琼肴仙露,直叫人看花了眼。
按礼数来,宴会开始前是不能动筷的。于是南风央偷拿了几串葡萄背过身去,先吃了起来。而百里神荼则坐在她旁边,替她望风。
说起百里神荼,就不得不提到上一任神君——百里筠华。
百里筠华不仅是上古第一神女,也是神族历年来唯一的一位女神君。她开辟鸿蒙,这才有了人间万物苍茫生灵。
可她与魔帝相恋,有违神纲,被众议处以极刑。
诛神台之上,一道道天雷降落,犹如末世降临。而她身如烈火,熊熊燃烧,誓不低头,形神俱灭。
百里筠华与南风踏雪是幼时相伴的挚友,陨落前她曾来找过他,并将百里神荼托付给了他。自此,百里神荼便是南风家的人了。
南风央与他自小一起长大,并被其他神仙称为南风一族的两个“废物”。说来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但在南风央眼中从来不是件难过的事情,就算是废物,她也有两个十分厉害的哥哥姐姐,别人羡慕不来。
倒是百里神荼,倔得很,听到这话便会去和那人打一架,虽然是没有一次打得过的。每次带伤带血地回来,再正常不过了。
“快开始了,你就不能忍忍吗?”百里神荼盘着腿,用胳膊肘不耐烦地捅了她两下,差点没让她噎死。
“我是暗地里偷吃,又不是光明正大的偷吃,折了你百里大爷的面子不成?”
互相嫌弃是他们相处的日常。
百里神荼被迫跟了她两天,早就不爽了,一把抢过她手中剩下的葡萄,一脚踩碎。
看着可爱诱人的葡萄在他金靴之下化作一摊紫红色的液体,南风央气得咬了咬牙,抬脚狠狠地在他小腿上踹了一下:“百里神荼!赔我葡萄!”
“就不!”说着百里神荼脚下踩的更用力了。
“真是两个幼稚的小鬼。”南风梓辛掩面笑道。
“随他们去吧。”南风踏雪无奈地扶额,与南风梓辛一同从他们身边走过,坐到了大殿最中央的位置。
“听说你的父亲大人也会来。”南风央扫了一眼宾客的位置,按礼法来说,天宴会邀请妖、魔、冥三界的帝君前来。
“我只有母亲,没有父亲。”百里神荼瞪了她一眼,语气很凶。“你不说话,没人会把你当哑巴。”
南风央听了也生气,之后两人虽坐在一起,可谁也不理谁。
南风央闲得无聊,从神席偷偷溜了,打算跑去找月老唠唠嗑,顺便了解一下妖冥两界的情况。
“嘿,老头儿!”南风央从后面拍了拍他的肩膀,又从前面冒出来,把月老吓得不轻。
“我的小姑奶奶哟,我年纪大承受不起你这番折腾。”月老抚了抚胸,平复了之后才说道。
“话说最近妖冥两界怎么样了,有没有派人来抓我啊?”
“这倒是没有。”月老清了清嗓子,故作神情凝重地吓她:“不过妖王和冥帝可不是好惹的,明面上不动声色没准暗地里打探你的下落,到时候你连死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唉,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真的吗?”南风央瞬时慌了。
“妖是会吃人的,嗷呜一口吃下去骨头都不吐出来。”月老见她上当了,又绘声绘色地编了起来。
“这么可怕。”南风央害怕地咬了咬手指头。
正说着,大殿外走进来了一个少年,风姿绰绝,引得众人注目。他一袭黑衣如夜,墨发随意地束起,看似不羁,气质却格外地清雅纯粹,不染纤尘,教人忽视了其他。
南风央的目光追随着他落了座,看了好一会儿仍是移不开眼。他的五官生得极好,尤其是那双眼睛,像是明月皎洁,又像是将漫天星辰揉碎装了进去,让人情不自禁地沦陷进去。
“他是哪里来的神仙,生得这般好看?”南风央看得呆了,不小心把心声也说了出来。
月老瞥了她一眼,嫌她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什么神仙?他是万妖之王,独孤司延。”
“妖都如此好看的吗?”她原先以为神族的样貌已是六界巅峰,没想到神界之外还有这般好看的人。
“你不怕了?”月老做了一个要将她吃掉的动作。
“嗯。”南风央答应了一声,又说:“老头儿,我们下次再聊。”
她怕是把树的事给忘了。
月老想要提醒她,岂料话还没说一半,就不见人影了,想必是回神席了。
南风央坐回神席的时候,百里神荼眉眼都不抬一下,肯定还在生气。她没有心思理他,只是因为坐回来离司延更近一些。
“你一直盯着他作甚么?”百里神荼板着脸,没好气道。
“要你管。”
两人对视了一眼,看仇人似的,然后又各自甩过头去。
过了一会儿,又来了一位女人,面容精致,妖而不媚,朱唇轻启又别有万种风情。司延唤她,姐姐。
独孤伽蓝一手托着脑袋,一手握着酒杯,背斜倚在座位的靠背上,慵懒而自在。
“肆豫那老家伙还没来啊,还要等他多久。”伽蓝不满道,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有美人记挂着,怎么敢迟来呢?”
说曹操曹操到。南风央只感觉一阵疾风从自己面前呼啸而过,从这头到那头,再看时,魔帝的位置上已坐了人。
那便是百里神荼的父亲啊。
南风央抬头仰望着客座上的各界的帝君,他们皆是超脱俗世,俯视众人的存在。如此耀眼而遥不可及,她心想若不是因为自己生于南风家,便只是渺茫如沧海一粟,不会与他们有任何交集。
随着仙乐响起,花雨飘扬,仙子们迎风起舞,轻舒长袖,曼妙至极。
若在往日,这样的美人表演南风央定会多看两眼,可当下她的眼睛就像长在了司延身上,无暇顾及其他。
她越看越觉得,司延的美不单单是相貌上的惊艳,更多的是在于他的风骨气质,洁白清香,清逸无双。
所以她见他的第一眼才会想,他是哪里来的神仙。怎么会有妖生的如此好看。
“斟酒。”
按礼数来,南风一族作为主人,应为宾客斟酒相迎。南风踏雪和南风梓辛坐在主位,不便起身,所以这个任务便交到她南风央和百里神荼手里。
百里神荼偏着脸,看不见他的表情。南风央拉了他一把,被他无情甩开。南风央无奈,只好款款起身,依次向人敬酒。不得不说,她不说话的时候还挺有大家闺秀的风范的。
伽蓝自斟自饮,好不快活,看到南风央过来,摆了摆手:“你是谁?为什么给我倒酒?我要南风踏雪亲自给我倒酒。”不知是醉了说的胡话,还是什么。
南风踏雪收到南风央投来求助的目光,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没有作任何表示。
南风央只好走过伽蓝,移步至司延席前,右手拿壶斟酒,左手拂袖,跪立对面。
倒酒的时候,南风央的手微微颤抖,还倒出一些在玉案上。她从没这样紧张,明明在他身前却连抬眼看他都不敢。
酒水洒了一桌,司延却不恼反笑,接过杯盏一饮而尽。
“多谢神女。”他说。
他的声音凉凉的,不及暖阳炽热,不至严冰冷峻,恰到好处,听着极为舒服。
南风央欠身向他行了一礼,便迅速地往魔帝的座席走去。只是待了一会儿,她就脸红得像火烧,再待下去指不定成什么样子。
肆豫生的十分年轻,光看他的相貌完全料不到他比其他几位帝君大了一个辈分。但他身上所具有的沉稳与霸气,又是我辈无法企及的,他单是坐在那里,就有一种强烈的压迫感,让人心悦诚服地匍匐在他脚下。
百里神荼和他很像,又大不相同。
“你就是南风央吧,真是个美人。”他细长的如同狐狸般的眼睛,带着狡黠的光芒上下打量着南风央。“怪不得神荼那小子喜欢你。”
南风央握着酒壶的手在半空中停了停,最后从容不迫地搁在案上,与他直视:“说者无意,听者有意。伯父还是不要随意揣度他人的心思,免得叫人伤心。”
肆豫没有意料到南风央有如此胆量应他,气氛瞬间僵到了极点,恍惚间他想起了一位故人,她的眉宇神情和那个人那么相像。他忽然明白了百里神荼为什么喜欢她,正如当年他和百里筠华一样。
“神女。”独孤司延突然喊她,眉目如画。“可否在我身边为我续酒?”
“嗯。”
这回南风央起身很快,脚步很急,带着点小跑,低着头站在座席前面。
“到我身边来。”司延往旁边腾出一个位置来。
南风央走到他的身边坐下,她端坐在那儿,身体如绷紧的琴弦,一动都不敢动。
“倒酒。”听到他说,她才一板一眼地举起酒壶为他斟酒。
他垂眸望着她笨拙的动作,淡淡一笑,接着端起面前的杯盏,浅酌了一口。
杯中酒仍是满的,上面略有流光荡漾。他唤她来续酒,续了一次却未让她再续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