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塔的狐狸 第3章 2034年4月27日

十点多有一个二十五分钟的大课间，一般学生们用来补觉，也有人用来去办公室找老师。

鹿泽北从来不去找老师，不睡觉时只是坐在座位上发呆。

教室里大概有一半的人，基本上都在睡觉。

突然，门被人从外面撞开，发出“砰”了一声，惊醒了许多人。

冲进来的是黄璐，一个个子不高的小女生，她平时是很淑女的一个人，今天是怎么了？

黄璐冲进来后，手还扶在门把手上，一脸受惊地样子，胸口还在前后起伏，似乎刚经过剧烈运动。她环顾教室一周，忽然抖了两下，然后又冲了出去，又把教室的铁门打出一声巨响。

有人在骂她神经病。

鹿泽北奇怪地看了黄璐消失的方向一眼，但也没再关注。

第四节课上课了，黄璐还没回来，这节是政治课，老师也许注意到了她不在，但没有管，学生们也没有反映。鹿泽北看着那个空着的座位，奇怪的感觉再次产生。

今天是阴天，教室开着灯，把讲台上的白板笔字迹映得反光，鹿泽北看不清老师的板书，索性不看。

忽然教室的灯泡闪了两下，随后灭了。鹿泽北想，这老教学楼的供电设施也不行了啊。

LED灯管黑了以后，鹿泽北这个位置倒是能看到板书了，她想着，随手在卷子上记下几个关键词。暖黄色的灯光照在黑板上，给她了些安心感。

……等等？暖黄色的灯光？鹿泽北疑惑抬头，看到白板上方，教室正中央原本挂着国旗的地方挂了一个兽头灯。

灯是青铜制的，好像是狗头，眼球外凸，像要被挤下来似得。狗嘴里亮着，似乎有人把一个火球放进了狗嘴里。

鹿泽北静静看着那个狗头灯的狗眼珠子，教室里大家都很正常，没人说LED灯管灭了，也没人提到刚才那里挂了个青铜灯。

她刚才课间一直在教室，也没看到有人来安装啊？

鹿泽北差点笑出声，原来是她的精神病犯了。

不能告诉其他人，精神病会被退学的，会参加不了高考，也不会被大学录取，她就算完了。

她悄悄地听着课，政治老师讲得唾沫横飞，她只是记着笔记，不一会儿，又困了。

上课睡觉很正常。她不去管其他事了，眼皮已经开始上下打架，她不想了。

鹿泽北是被尖叫声吵醒的。

她有些怒气地睁开眼，问郭奇怎么了。

教室里已经乱成一团。教室前面电子钟上的红色数字写着11:30，天色比上午更黑，LED灯还灭着，但狗头灯还亮着。

有人在不停按着电灯开关，有人站在座位上左右张望，这节是数学，数学老师勉强让大部分同学们都在自己座位上待着，自己却离那兽头灯远远的，第一排的人也都跑到后面了。

郭奇说：“你看啊！你看这是怎么了！突然灯就黑了，过了半秒前面的那个奇怪的灯就出现了！刚刚明明没有的！就是一下子天花板上灯灭了，然后一下子前面的灯就亮了！”

鹿泽北表情淡淡的：“前面的灯不是早就亮了？”

郭奇：“啊？啥？你别吓我啊啊啊啊！”

教室里本就全是叫声，郭奇叫起来也算添了一分嘈杂。

大家好像都吓坏了，这算是超自然现象了。

鹿泽北又莫名想起来那张化成灰的邀请函。

郭奇又在她耳边叫了：“我去这是什么啊！我桌子上刚才没有这个东西的！”

教室声音一下子大了起来听声音，好像差不多都是郭奇的话的意思。

鹿泽北顺着郭奇的眼神往下看，发现郭奇桌子上出现了一张眼熟的纸条：

玩家郭奇：

您已加入地球派对·秩序中立阵营。

请与秩序的管理者一起，重建在这一瞬间被混乱摧毁的秩序。

地球派对（秩序阵营）于2034年4月27日

嗯？好像，和她自己的不太一样？

郭奇已经被吓坏了，哪顾得上字条上写的什么，伸手抓着字条就往外扔。可一张纸能扔多远，又落回了她的桌子上，最后化成了一堆金粉。

她尖叫起来。不止是她，整栋楼都在尖叫。

教室里一时间喷满了邀请函化成的粉尘。世界好像一下子癫狂又热闹了起来。

起码在这个教室里，人们脸上的惊吓、发出的尖叫、挥动的手臂、跳跃的身姿，就像在一场真正的派对一样。

鹿泽北站起来，摸了摸可怜同桌的头。

教室里又传来奇怪的响声，穿破层层惊叫声准确地抵达每个人的耳朵里。

滴——滴——滴——有些像脉搏仪的声音。

学生们的动作不由得停了一下。就是这一下，所有人又都听到窗户处传来的响声。

“咔咔、咔咔。”似乎有人在从外面敲着窗户。

鹿泽北的座位离窗户有些距离，听得不太清楚。

窗户外面忽然亮了起来，原本窗外漆黑，教室里昏黄的光，显得亮些，可外面一亮，里面就显得黑了，鹿泽北从这边往窗外看，能看到教室里的人影，校服的剪影乱舞着，背光的人，像黑色的缠在一起的人体蜈蚣，几十条胳膊挥舞着，和他们到处张望的头一起。

有种混乱的美。

“叩——叩。”那个敲击声又出现了，与敲击声一同出现的，还有自楼下漂浮上来的光源。

这就是外面忽然亮起的缘故了吧，百千盏花灯从窗户外飘过，自下而上，灯慢悠悠的，教室亮堂堂的。

花灯上用黑墨画着各种昆虫，鹿泽北一个都认不出来，只是看出那昆虫有的有尖锐的镰刀，有的有长长的触角，有的有宽大的翅膀。

本来教室里的人是躲着教室前方的兽头灯的，这些灯一飞起来，人们又开始躲着窗户了，一瞬间，教室显得有些拥挤。

“叩——叩。”敲击声还在继续。

花灯飞过去了，教室又昏暗了下来，狗头灯的微弱光芒，只是给人们徒增恐惧。

“叩——叩——咔。”

郭奇不知何时缩在了鹿泽北怀里，声线颤抖，问：“小……小鹿，你有没有听到玻璃碎的声音……音啊？”

鹿泽北点头：“咱们想办法快些出去。”

她们的座位是靠门一列的中间位置，不太好出，但不算远的。

“咔——咔——咔！”

“玻璃裂了！”有人大叫！

霎时间，所有人都听到窗户碎裂的声音。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卧槽啊！！！”

“离窗户远点啊！”

“噗呲——”

“啊啊啊啊死人了死人了！王明辉被玻璃扎住脖子了啊！！！”

教室沸腾了，不知是谁先往外跑的，好像是数学老师，好像是最靠近门的几个人。

“快跑啊！快跑啊！”

人叠人，都想从那两扇小小的门冲出去。

郭奇被鹿泽北拦下，按在两人的课桌下面，她自己则双手抱头护住后脑，面朝下趴在椅子上，尽可能地蜷缩起自己来。

走道后面有人跑过，鹿泽北的腿被撞了几下，但没有大碍。

下一秒，教室所有的窗户都碎了。无数飞溅的玻璃渣向人们刺去。鹿泽北和郭奇两人离窗户远，身位又低，大部分玻璃渣被走道里堵着的人群拦下。

她闻到了血腥味，有人受伤了。

全是尖叫声，全是尖叫声，耳膜都要破了。

鹿泽北直起身来，教室门还堵着，人们开始攀爬前一个人的头顶，整体的行进速度更慢了。

椅子下是哆嗦着的郭奇，鹿泽北看了眼门口的人群，叫她继续躲好。

门跑不出去，窗户也不能走，她们难道要耗死在这吗？

鹿泽北眯起眼，去看窗户那里，刚刚到底是什么东西撞破了玻璃？

昏黄的兽头灯照着窗外，她看到一个黄白色的东西。

它是圆筒形，有脓水一般的颜色，奇怪的口器，无手无脚，又粗又大，长长的，见首不见尾。

它有一段段的环节，外皮反光，似有粘液附着。

是一条有一臂展粗的脓黄色蠕虫，口器正对着窗内，就要从窗户的破口钻进来。

郭奇问怎么了，鹿泽北叫她别抬头。

好恶心，她讨厌虫子。

她在座位上找能用的工具，拿出一把美工刀和一把折叠伞。

她把折叠伞抽到最长，但没有撑开。

折叠伞其实挺易折的，鹿泽北在心里想。

蠕虫已经探进来一个头，四处探着。鹿泽北感觉那玩意像雄性哺乳动物的龟/头，而这间教室是雌性哺乳动物的生/殖/道。

好恶心，好混乱。

教室门仍堵着，鹿泽北怀疑是不是外面楼道里也全是人，还是说发生踩踏事故了。

窗口空荡荡的，蠕虫在钻着。靠窗的一张课桌上似乎趴睡着一个人，是刚才被玻璃碎片扎住脖子的王明辉，鹿泽北能看见那桌子上有暗暗的一片液体。蠕虫碾过了王明辉的尸体，口器张张合合，似乎在嗅探着什么。

鹿泽北看不见王明辉了。蠕虫已经进来了半个身体，仍在不停往下掉着玻璃渣子。

王明辉死的不能再死了吧，她控制着脑子想了一下。

如果门口的人还没通顺，蠕虫又全部挤了进来，她就在教室的角落，挤在蠕虫边上的空隙，或者想办法把人全捅出去，只管自己能出去就好了。

蠕虫进来了，还在嗅探。它爬过许多人的桌子，在一个人的桌子前停留了一下，口器张合了几下，随后继续爬着。

它……吃了什么？

总之不是人，它爬过王明辉尸体时可是探都不探的。

鹿泽北正想着，眼里看着，它的口器慢慢地转了方向。

对着鹿泽北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