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找山民谈修路的事儿也没顾淮之说的那么容易。zhongqiuzuowen毕竟山民和康郡百姓关系微妙, 山民的日子不好过,山下的各种好东西又多,奈何山民囊中羞涩, 有时候就会控制不住自己的贪念化身抢匪抢一波山下的大肥羊。当然,本地豪强的部曲和朝廷的军队也不是吃素的, 打的他们不得不搬家,还被抓了很多壮丁给豪强们当奴隶。
这样的背景下,山民虽还未开化,但对山下的官员却抱有极大的敌意。陈县令当初能说动山民头领让他带着治下百姓上山躲一躲,那纯属是他和山民中的一位长老有私交,又允诺了山民头领不少好处, 这才为治下百姓找了一条活路。
那会儿还是让安顺县百姓暂时进山躲一躲呢,陈县令都费了这么多的心思。顾淮之想让山民下山, 要是进山对着山民头领直说, 怕是要被愤怒的山民当场砍死。
顾淮之对于自己的武力值还是有数的,所以才从雇佣山民修路一事上作为突破口。人总是想要过好日子的, 谁也不会嫌钱多。顾淮之出钱,山民出力给他们自己修路, 顾淮之还给他们发工资,完全是天上掉馅饼的事儿,这便宜不赚白不赚, 只要山民头领智商在线,就不会轻易拒绝这事儿。
对于顾淮之而言,没有直接拒绝, 那就代表着这事儿还有谈判的余地。
谈判,那就到了顾淮之擅长的领域了。顾淮之绝对有信心能把山民头领忽悠…不对,是说动山民头领一起手拉手脱贫致富。
当然, 谈判的前提,是双方能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好好谈。这就得看顾家那一千精锐部曲的战斗力够不够了。
顾淮之做事雷厉风行,底下人明白了他的行事风格后,办事效率立马高了一大截。他刚从安顺县那边回来,匠人们就传来消息,说是已经找到了适合做枕木的木头,并且他们还无师自通地分工合作,将轨道路线都已经设计好了。不得不说,这样的效率,十分让顾淮之欣喜。
对于有能耐的属下,顾淮之从来就不会吝啬赏赐。大手一挥,给了领头的两个工匠每人一百两银子,其他匠人一人十两纹银。在这个一两银子就能抵四口之家大半年嚼用的时代,顾淮之给的这笔赏钱已经足够让匠人们欣喜若狂了。尤其是领头的那两个,这会儿已经高兴得浑身颤抖,双腿一软红着眼就给顾淮之跪了下来,连声感谢府君恩德。
顾淮之温声安抚了他们几句,又轻描淡写地给他们扔了个好消息,“这驰道若是顺利修好了,我另有厚赏。尤其是动工期间表现出色者,十倍赏之。”
来康郡后,顾淮之一直在砸钱,愣是用银子给自己砸出了一条康庄大道。如今康郡百姓提起他这个新郡守都竖大拇指,纷纷赞他是神仙下凡。
基本上,顾淮之用大手笔的砸钱告诉了康郡所有百姓一个道理:跟着他,有肉吃。
效果立竿见影,老百姓得了实惠,真真切切地拿到了银子,朝廷公信力嗖的一下就上去了。要是搁几年前,别的官员给匠人们画饼,匠人们心里可能还得嘀咕几句。眼下,他们手里捧着顾淮之给他们的银子,再听到顾淮之说把事情办好了还会有奖励,哪还会怀疑?一个个仿若被顾淮之打了鸡血,目光坚毅地向顾淮之保证自己一定把驰道修好,不让府君大人失望。
那架势,就差立军令状了。
除了匠人外,百姓也是如此。顾淮之既然打算修路,自然就要征丁过来干活。不过和以往官员强硬地征丁服徭役不同,顾淮之给出的待遇十分不错,不但包一餐饭,还给发工钱。
眼下刚好过了秋收,农户们正得了闲。一听新来的府君说修路能发工钱,农户们想了想前些日子府君归还给他们的银子,觉得这个府君可信,纷纷踊跃报名。
开玩笑,能管一餐饭还给发工钱,这么好的事儿不去才是傻瓜。农户们也有自己的智慧,庄户人家本就只能靠天吃饭,没什么积蓄。一个成年汉子胃口可不小,哪怕官府不给工钱,就管一餐饭他们都乐意过去干活。
在顾淮之的金钱攻势下,安顺县修驰道的事儿就这么热热闹闹地开始了。
安顺县城。
农户李大一边挑土一边同弟弟李二小声说话,脸上的喜色压都压不住,“府君可真仁义,竟然按天发工钱。我算了算,修路可得修好些天,最少也要一个月吧,这一个月攒下的工钱,够买把新锄头了。明年干活更利索!”
李二同样一脸笑容,哪怕肩膀上压了将近两百斤的担子都不觉得苦,想着昨天拿回家的工钱,李二就觉得浑身都是力气,擦了一把汗道:“县城布庄的花布真好看,我打算把工钱攒下来,买一匹花布回去。大丫也到了出嫁的年纪了,有这么一匹花布做嫁衣,她肯定是十里八乡最俊的姑娘。”
兄弟俩说说笑笑,满脑子都是对好日子的憧憬,更是觉得自己有使不完的劲儿。
因为沉浸在美好的想象中,兄弟俩也就没注意不远处有个身着蓝黑色衣裳,衣服上面绣满了繁复花纹,腰间挂了一把锃亮弯刀的大汉将他们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在这大汉身后,还有几个相同打扮的青壮汉子,恭敬地看着大汉,时不时看向附近百姓的目光都带着警惕和敌意。而大汉身边还站了个衣着朴素,放进人堆就找不出的文雅书生,若是顾淮之在这里,一定能认出来,这位书生,竟然是安顺县的陈县令。
陈县令身边的大汉,也就是现如今的山民头领乌日厉,一路走完了安顺县城内的施工点后,又听到了各种关于顾淮之的彩虹屁,心中的想法也有所动摇,用略微生涩的雅言对陈县令点头道:“修路的事,如果你们对我的部下子民也和对这些人一样,也不是不能商量。但是,这事儿你做不了主,我要和你们的府君谈!”
之前陈县令让人传话说要帮他们修路,还没等人把话说完,派去的使者险些被乌日厉给宰了。山下人满肚子坏水,嘴上说修路,谁知道他们心里到底打的什么歪主意?难不成以为他心软了一次让山下的人进了山,就能得寸进尺了不成?
要不是大长老一直在为陈县令说好话,乌日厉真想把使者的头砍下来给山下那位胆大包天的郡守寄过去。
后来,乌日厉耐着性子听完了使者的话,第一反应是山下这个新来的郡守怕不是脑子有问题,平白无故干嘛给他们这么大的好处?
但是后来大长老劝他,说可以和山下的人再谈谈,把工钱换成盐之类的必需品,乌日厉这才收敛了暴脾气,决定带着几个族人亲自下山去看看。
要是真像大长老说的那样,能把工钱换成盐那就再好不过了。天知道山下人为什么总能弄出这么多好东西,能赚山下人的钱,那当然不错。再说了,下山那条路也确实难走,虽然他们生活在山里,也不耽误他们想过得更舒服点不是?
也是顾淮之的条件太优惠,让这位山民头领觉得自己要是一口拒绝好像有点亏,这才有了方才这一幕。
看完工地百姓做工的情景,乌日厉心里也有了数。这种程度的劳力根本不算重,山民扛得住,还能吃一餐饭,饭食乌日厉也去看了,菜里竟然还有油水,粟饭管饱,只管敞开肚子吃便是。
想到族里那几个有名的饭桶,乌日厉冷笑一声,要是这回同康郡太守谈拢了,回头就把那几个饭桶全部扔到工地上去,让他们去吃穷山下人吧!
顾淮之听到山民头领有意与他再次商讨一下合作修路的事时,还有点惊讶,倒是没想到陈县令效率这么高,这么快就搞定了山民头领。既然如此,自己这边也得准备好谈判事宜了。反正这第一次合作就先让山民们尝点甜头,再慢慢给他们洗脑。山沟沟里的生活条件,怎么能和山下比?人都是有惰性的,等到他们适应了山下舒适的生活环境,再来谈落户的事儿,那就顺利多了。
山沟沟里来的乌日厉头领并不知道顾淮之已经在心里称斤论两把他们整族都安排得明明白白的,要是乌日厉有读心术,这会儿必须果断拔出腰间的弯刀给顾淮之这个胆大包天的家伙来上一刀。很可惜,乌日厉并没有读心术这个技能,顾淮之的表面功夫那可是经过多位老狐狸的锤炼,在朝堂核心圈子都能让人交口称赞的好。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乌日厉还真吃顾淮之这一套怀柔政策,别看人家刚从大山里出来,但人家可是拥有野兽般的直觉,一个照面下来就发现,顾淮之对他们的态度和其他官员有着本质的区别。
这也很好理解,山下人把山民当蛮夷,不识礼数,还没开化,不自觉就会带上几分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包括和山民关系还算不错的陈县令,也是如此。所以乌日厉并不怎么买陈县令的账,当初帮了陈县令的忙,主要还是陈县令给的东西太多,他拒绝不了。
感情归感情,生意归生意。能做首领的,最先考虑的也是族人的利益。更何况山下人对他们的态度都是这样,乌日厉哪怕心里再不爽,也得憋着。
这人吧,就怕对比。有了陈县令他们这些让乌日厉印象不好的人在前,平等对待乌日厉,让乌日厉如沐春风的顾淮之瞬间就让乌日厉给他打了个极高的印象分。
当首领的谁没点傲气了,老子在族里说一不二,全族人都得听我的。你一个倒霉县令,也没见有多大权力,乱世时命都不一定能保得住,哪来的勇气看不起老子呢?
看看这位新来的郡守,这才是对待合作者该有的态度啊!
乌日厉对顾淮之的印象十分好,也愿意听他说话。再加上顾淮之这回完全就是给山民送福利收买人心的,双方便在一片其乐融融的氛围中达成合作,一方出钱一方出力,也可用钱换取盐粮等物,互不干涉内政,充分尊重对方的风俗习惯,皆大欢喜。
见顾淮之这么好说话,看起来也不像是很能打的样子,跟着乌日厉一起过来的几个山民眼神闪了闪,觉得这好像是只大肥羊,到时候合作结束了或许可以找机会蒙面抢他一波。然而这个想法,在顾淮之的精锐部曲后,就被他们自己拍回了脑海深处,再也不敢冒头。
开玩笑,那些部曲穿着全新的铠甲,手里握的刀更是锋锐无比,浑身的煞气则证明他们不是软脚虾,那是上过战场的精锐之师才有的战意和锐气。抢这么一帮人,他们又不是活腻歪了,还是好好和这个年轻的郡守合作,你好我好大家好,一起铺路发家致富吧。
山民大多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这几人的神情变化自然瞒不过顾淮之。顾淮之心下一笑,没点实力自己怎么敢跟彪悍的山民谈合作,要知道这会儿可不是法治社会,若是表现得太无害,让人家觉得你就是一个大肥羊,谁还跟你合作呀,直接抢一波不香吗?
必要的军事威慑还是要的,瞧瞧,现在那些有歪心思的家伙不也都老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