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纸这东西, 那就是个宣传口,必须要掌握在合适的人手里。zuowenbolan福王虽然是武将,性格又憨, 跟报纸这等笔杆子活完全不是一个画风。但是,福王他姓赵啊!皇室中人来管宣传喉舌, 不是最合适的吗?更妙的是,福王不仅深得元熙帝信任,和太子的感情也十分好,有他坐镇,其他人也不敢对报纸内容指手画脚。
至于具体内容的编写……朝廷有的是人才,翰林院还有一大帮在编书的进士呢, 随便拎一个出来都是写文章的一把好手,完全不用担心无人可用。
顾淮之越想越觉得此事可行, 看向福王的目光也愈发明亮。福王忍不住抖了抖, 小声问顾淮之,“怎么, 不合适吗?”
“不,非常合适。”顾淮之重重一点头, 给予了福王充分的肯定。
福王顿时圆满了,傻兮兮地笑起来,“我就觉得这东西挺有趣的, 没想到还真合适啊。”
“当然合适。”顾淮之心说没人比你合适当这个报纸主编了,想来元熙帝也不会不同意。
福王倒没觉得他会受到来自元熙帝的阻力,也是他傻人有傻福, 元熙帝特别惯着他。不然的话,光凭这几年他的坑爹次数,元熙帝都能把这倒霉儿子给塞回皇后肚子里去。
出版报纸对于印刷坊的要求也高, 因为报纸上的文章都有时效性,每一篇都不重样,现行的雕版印刷肯定不能达到印报纸的需求。
顾淮之想了想,最终还是把活字印刷的概念跟元熙帝提了一嘴。
元熙帝听了后先是双目一亮,而后又泄了气,“活字印刷虽然好,但这法子要求印刷的匠人也识字,这要求未免太高了。”
雕版印刷虽然不灵活,但它只要刻个版,匠人们负责印就行啊,管他识字不识字呢,按照流程操作就行。活字印刷就不行了,灵活性强,对匠人的要求也高,每印一篇文章都得重新找字模,也就意味着匠人们得认识字,工作量瞬间翻番不说,还加高了门槛。更重要的是,现在又不像后世一样搞义务教育扫除文盲,识字的都是读书人,人家那是要考科举的,让他们来干匠人的活,指不定他们还觉得这是被歧视了。
顾淮之也挠头,这就是文盲太多的弊端了,想做点有技术含量的事儿都阻力重重。
不过顾淮之脑筋灵活,略一思索便想出了对策,“朝中印书还用雕版印刷,只有报纸这边用活字印刷术。招几个年纪大的落第秀才进来让他们负责印刷之事,给他们一个正式的官身,不入匠籍,想来他们不会不乐意。”
年纪大的秀才基本科考无望,又不能做官。眼下朝廷直接给他们一个官身,那还要什么架子,怕是都得争着抢着来报社干活。
顾淮之估摸着,等到报社人员配齐,众人知道报社由福王坐镇后,怕是举人和同进士都想削尖脑袋进来担个一官半职。
没办法,元熙帝目标明确,太子地位稳如泰山,其他皇子就算有心争一争,但无论是圣宠还是实权,绑在一块儿都不够太子一根指头的。
这种情况下,福王就显得尤为重要了。现任皇帝和下任皇帝的心腹,福王府肉眼可见还能兴盛三代,现在还不赶紧过来抱大腿,什么时候抱?这点眼力见都没有,还混什么官场?说句世俗的话,哪怕他们过五关斩六将历经九九八十一难最终夺得状元之位,都不一定能和福王这等实权王爷挨上边。
看看顾淮之下一届的那位状元,现在还蹲在翰林院编书呢,至于榜眼,受不了官场氛围辞官回家当名士了。探花稍微好一点,现如今也就进了一次宫为元熙帝讲过经。
这些才是官场常态,顾淮之…那就是个变态,升官速度那叫一个吓人,几百年都不一定能出一个的人才。
还是那句话,混官场,有时候情商比智商更重要。最简单的例子,顾淮之的小叔顾玦,学识一流,正经论起学问来不输大儒,名声响亮得很。但那性子…就算顾玄当吏部尚书,圣眷正浓的时候,都没敢让他当官。就是怕他一张嘴叭叭把人得罪光,最后被人套了麻袋都不知道是谁下的手。
清高正直有本事的,自然能走出一条风骨路,但大多数人都是普通人,趋利避害是本能,没道理放着福王这个金大腿不抱,有平坦路非要去走崎岖小道。
元熙帝也想到了这一茬,面色缓和了不少,沉吟片刻,最终点了点头,“行,就按你说的办!”
不过几个官身而已,连品阶都没有,小事情。
倒是那个活字印刷术让元熙帝感到很是新奇,还打算弄好字模后亲自去看看。
报社大框架和主要运转模式以及报纸内容都定下来后,大晋第一家报社也轰轰烈烈地开张了。
元熙帝对福王这个儿子真的没话说,报社的牌匾都是御笔亲书,上面“大晋报社”四个大字尤为引人注目,见过元熙帝墨宝的都知道这牌匾来历不凡,不敢造次。
说起来,为了设报社这事儿,元熙帝还和老臣们来了一场拉锯战。但凡有新事物出现,都不缺乏反对者。这一次,反对者的理由十分充分,说办报纸这是浪费银钱,朝廷本就有邸报送往各地官府,为何又多此一举再设报社办报纸,还让百姓都知道国之大事,听起来就不靠谱,老百姓懂什么国家大事,这真的合适吗?
这一次,就连元熙帝的亲舅舅冯克己都站在了他的对立面。主要还是报社权力范围不定的锅。要办报纸,就要知晓朝中各部门的动态,并选出其中精华撰写文章印在报纸上,这也就意味着,朝堂各部的资料都得送到报社,经由报社人员审阅后再进行选材撰稿。这么大的权利,他日不又是另一个政事堂?重点是,这样一个要命的地方,你还把它交给在军中威望甚高的福王管,这是嫌你儿子们的感情太好了吗?
这也就是亲舅舅才能骂出来的话了,冯克己威严十足,即便元熙帝已经当了近十年的皇帝,都被冯克己骂得满头包。
最终,元熙帝好说歹说,又说报社的内容都由政事堂选出审阅后再经印出,绝对不会让权力分流,弄出个小政事堂导致朝堂不稳,这才让冯克己松了口,同意了办报社的事儿。
即使松口答应了办报社的事儿,冯克己的脸色也不大好看。报纸这东西,顾淮之给的定价也不高,毕竟要走薄利多销的路子,前期还搭进去这么多花费,明显就是亏本买卖,冯克己这个管钱袋子的人怎么可能高兴得起来。
所以报社正式开业这天,冯克己虽然到场了,但那脸色……瞬间就让福王想起了小时候背不出文章被他花式惩罚的阴影。
面对这样一个敢把元熙帝骂得狗血淋头的大佬,福王怂得特别快,战战兢兢地将人请进来,略微说了几句场面话就想开溜,却被冯克己一把揪住衣领,严肃叮嘱他道:“既然想办报纸,扫平世间不公事,还天地一片浩然正气,就不可像往年那般怠慢。行军打仗和写文章是两码事,你且仔细些,凡事多想多看,实在拿不定主意的,就来问我,或者进宫问陛下也行。张了嘴就是给你问问题的,别自己憋着!”
福王讷讷称是,又挠头傻乐,“舅公您还愿意指点我啊?我还以为你被我气得再也不想教导我了呢。”
冯克己险些被这憨货给气死,暗暗翻了个白眼,艰难地维持住脸上的笑容,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再犯傻,我就让人拿铁尺过来!”
福王身子一抖,明智地闭了嘴。
顾淮之看得有趣,忍不住调侃冯克己,“大人既然关心福王,又何必做出这般不耐烦之态?费力又不讨好,这可不像是大人你的作风。”
顾淮之一开口,就把冯克己的炮火集中到了自己身上。对于福王,冯克己完全放弃了教他念书的想法,彻底给福王打上了一个朽木的戳。但顾淮之就不一样了,那可是冯克己心中认为的不世出之大才,不但能做的锦绣文章,治理好一方之政,还能轻轻松松地挣银子,堪称是全能型人才,随便把他扔哪儿都能发光的那种。
结果,就这样一个人才,竟然也开始做亏本生意了!冯克己真是痛心疾首,忍不住问顾淮之,“你怎么也开始胡闹了,是户部的事还不够多吗?让你还有精力想其他的事情。”
顾淮之一听,这话风不对啊,再不挽救一下自己的工作量可能就要翻倍了。于是,顾淮之赶紧解释道:“大人误会了,报纸之事,虽然前期进项不大,但总归能让更多人知晓朝廷的德政,有利于教化百姓。和这些比起来,花费点银子也不算什么。”
“你说的倒是轻巧!”冯克己冷哼一声,“真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
顾淮之无奈,早些年您也是个清高孤傲视金钱如粪土的大佬,怎么现在就一门心思跟银子死磕了呢?果然岁月是把杀猪刀,都把大佬雕成了守财奴了。
见冯克己还是一脸不爽,顾淮之忍不住摸了摸鼻子,小声道:“那个……用报纸挣钱,也不是不可以。用的好了,还是一大笔一大笔的进项,数银子都得好几个人数上大半天。”
冯克己目露怀疑,顾淮之却笑而不语:广告了解一下,随便接个广告那广告费用都是一笔巨款,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