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南风:我时间不多,真不愿与蠢人玩些蝇营狗苟的小家子气。然而,我容不得自己苦苦争取的海晏河清的功绩被抹去!我不允许篡权祸国妖妇的羞辱加之我身!
卫玠:容不得自己苦苦争取的海晏河清的功绩被抹去?
贾南风:卫玠,你知道吗?若我是卫子夫,若我有卫青这般族人,若再给我十年时间,我定让大晋十年之内,繁盛一如西汉!若我是男子,这世人安能不享文景之治?只可惜……我终是思虑不周,引天下大乱,以命殉之,实为赎罪。
卫玠:你终是思虑不周,引天下大乱,以命殉之,实为赎罪?
贾南风:卫玠,人们常说昔者舜五弦之琴,造《南风》之诗。其诗曰:南风之薰兮,可以解吾民之愠兮;南风之时兮,可以阜吾民之财兮。人们常念赤日炎炎,暑气如蒸,百姓必有怨言。而南风一起,天气转凉,万民必有喜色。所谓薰风兼细雨,喜至怨忧除。若可以,我想做那国泰民安的南风啊。
卫玠:若可以,我想做那国泰民安的南风?南风,当真可以赎罪吗?
束光一闪,照在卫玠的眼上,照的卫玠眼睛生疼,他以手挡住这束光,却在眯眼的瞬间见到司马颖端着酒杯在他的眼前,司马颖拍着自己的胸膛的大声说道。
司马颖:猜忌?卫玠,你不是我!又怎知我多年被人唤作无能的痛?你不知我!又安知我多年被人耻笑废物的恨?我虽是王爷,可多少人尊敬过我?我虽是皇太弟,可多少人真心帮我?我这一生,活在阿谀我诈之中,你以为我想那般谨慎吗?你可知道事情是牵一发动全身的!皇族祸起萧墙,自古以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全部身家,命悬一线之事,我怎么敢不猜忌?一个轻信,行差踏错,便是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卫玠:全部身家,命悬一线之事,我怎么敢不猜忌?一个轻信,行差踏错,便是粉身碎骨,万劫不复!哈哈,章度,你当初跟我说,我还不懂,如今我也一样,万劫不复!
司马颖:你以为我不想信任别人吗?我曾经相信过一个人,那个人却将我的行踪透露给我的皇兄们!当年我被打的时候,你只看到了我被打,可你看到谁出卖了我,我才被打的吗?这身上的伤,至今还留在我的身上!伤痕犹在,你让我如何敢轻信!我问你我如何敢全信!
卫玠:我如何敢轻信!如今的我如何敢全信!怕是,我再也不会信了吧?
司马颖说着说着,眼泪在眼角打转,笑容也越来越酸涩,他坐在卫玠的身边,与卫玠并肩而坐,声音沙哑着。
司马颖:你说人这一辈子追求的是什么?
卫玠:是什么?
司马颖:以前我想不明白,所以不停的在寻找。我寻找了那么久,几乎耗尽毕生心血,却依旧不知道我到底在追求什么!叔宝,你说可不可笑?
卫玠:章度,我又何尝不是在寻找?我又何尝知道我到底在追求什么?我们都是可笑的人啊。
司马颖:我以前一直以为自己是大晋的救星,想着救民于水火。我一直努力寻找出谋划策的谋士、提刀上马的将士、守护后方的士卿、钱若泉的商贾。我真的是一直努力在寻找这四种人。可到底是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这四种人都不愿做我的谋臣,与我挽救倒悬局势呢?
卫玠:是啊,我也以为自己是大晋的救星,想救民于水火。我也努力寻找与我挽救倒悬局势的人,可是,为什么我也找不到呢?
司马颖:叔宝……也许……终有一天,你会分不清楚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你也分不清楚,你现在渴望拥有的是否是你真正希望得到的。当有一天,你将所拥有的东西弃若敝帚的时候,你也会像我现在这般,反问自己,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我等着你明白我的那一天。
卫玠:章度啊,我早就分不清庄周梦蝶了。在我所拥有的东西弃若敝帚的今天,我也想弄明白,什么才是真,什么才是假。而我到底为了什么来世一遭?
司马颖:叔宝,你真的明白我了吗?
卫玠:章度啊,是我明白的太慢,也做人太傻了啊。哈哈……明白的太慢了。
司马颖:叔宝啊,你我都不是废物,可是偏偏又有宵小嗤笑你我。他们说,咱家出了你我这样的败类,是家族的耻辱呢!他们说咱们连不吃嗟来之食的乞丐都不如呢!可是,咱们真的是废物吗?
卫玠:真的是废物吗?
司马颖:你我从来不是废物!可是,我们却被世人耻笑为无能!你和我何曾有办法活得像司马冏那般恣意妄为,活得像司马乂那般意气风发!你我为天下忙忙碌碌到现在,身边连个真心人都没有!又怎么不是无能?
卫玠:(含泪)我们无法活得肆意妄为,意气风发啊,身边连个真心人都没有,又怎么不是无能?哈哈,又怎么不是无能之辈呢?哈哈……
司马颖:叔宝,这世间的人啊,笑里藏刀,玉面修罗亦是人间屠夫,无人肯同行。这世间的事情啊,机关算尽,错以为步步为营,反复总无常。我总以为人间世,尽在掌握,回头处,步履蹒跚,一场空啊。
卫玠:回头处,步履蹒跚,一场空吗?
司马颖:可是,叔宝,我们都不是认命的人!我们不会一直输!绝对不会!我们要让所有瞧不起你我的人付出代价,以他们的下场告诉世人,你我不是这等宵小有资格评论的!你懂吗?
卫玠:你我不是这等宵小有资格评论的!呵呵,是啊,我又岂是认输之辈!
卫玠眼里的泪水缓缓的流下,他早就过了轻信别人的年龄,却又忍不住全身心的相信自己的族人。族人?他为什么要相信自己的族人?他为什么要让自己的妻儿交给一群只知道拿联姻交换身份的狂妄之徒手里?他不配为父!也不配为夫!妻儿……对……他的妻子乐霖已经身怀六甲,或许会给他生个小卫玠或者小阿霖的。他的孩子呢?他的妻子呢?他的妻子……
乐霖:君与妾无缘,何必再见。
卫玠:阿霖?阿霖!
卫玠站起身来,四处寻找他的妻子,他藏在心中的珍宝,却在此时耳边传来乐霖冷漠的声音。不……他不要……他是她孩子的爹,是她的夫君,他不能离开她,也离不开她!他眼睁睁的看着她转身,冷漠的离去,他在后面疯狂的追着她,却无论如何也追不上她,他心急的大喊着“阿霖”,可是乐霖头也不回。
卫玠:阿霖……不要走……不要走!(咆哮)阿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