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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书神 > 古典架空 > 世家公卿之乐霖传 > 第102章 第一百零一章:卫玠算心终不知

这满是白亮如昼的书房之内,博山炉之内缓缓的燃烧着迷迭香,香气溢满整个书房。

卫玠目光坚定,步履稳健的走进书房,右手稳稳地拿起博山炉,打量着博山炉那星星微光,轻轻的旋转着,仔细的望着这博山炉之上的层层翎羽,左手手指轻轻抚在翎羽尖端,他的脸上缓缓自嘲一笑,又是将这博山炉靠近鼻尖轻嗅。

闭上眼体会迷迭香入鼻,这香味将他整个焦躁的心智舒缓了下来,待到睁开眼,他将博山炉拿的远了一些,右手握住那圆细的之处,左右旋转着博山炉,下巴越抬越高,眼神越来越桀骜,他终是冷笑一声,“既然我不死,又怎会承不起这燃香?”

他重重的放下博山炉,从案桌上取来数十张薄纸,研磨朱砂,端着砚台走向他书房西北角的一面挂着横幅书画的墙壁处放妥,又缓缓取来一壶晨间冲泡,如今早就凉了的茶,左手拿着茶杯,右手高抬,凉茶而出,入了青瓷茶杯,水刚好水满不溢出。

他望着这漂浮着几缕叶子的茶水,再次深吸一口气,睁开眼,仰头一饮而下。

这凉茶入喉,让他感觉到了冰凉的快意,浇灭了他狂躁的心情。

这凉意,甚好,全了人走茶凉,也明了世态炎凉,他该受的劫,他从不逃,大不了一死了之!

他放下茶壶和那青瓷茶杯,衣袍一撩,盘腿坐下之时,衣衫刚好垂地。

他又是给自己斟了一杯凉茶,一饮而尽,任凭凉茶在腹中缓缓寒了暖意,而他则是右手拿起梓豪细笔,朱红色的笔记在这雪白的宣纸上游走,而他专心致志的在边写边算。

他在算,他明日破晓之后,还有多少生路,还有多少死路,又有多少退路。

他要算一算,他命中劫,是身死魂灭,还是九死一生。

而他更要算一算,这劫数到底是如何的残酷,哪怕是死相环生,而他又该如何的面对,毕竟他不能辱没了卫氏之姓,他这一遭男儿之身,更不能辱了门庭,毁了身后名。

这笔走随心,他垂着眼,认真的看着纸上之字。

若算赢面,明日椒房之外,能挣得不死的机会,怕只有俯首叩拜,为生路如狗般苟活。

卫玠的眼睛颤了颤,如狗般苟活,他不屑,更不能容下这样的生不如死,故而他一笔勾去,绝不如此。

若算输面,明日椒房之内,能挣得必死的机会,怕只有殊死反抗,可若如此,今日所来之人怕是贾后亦知,怕是会殃及他人,故而,万不能正面反抗。

卫玠抬起笔,仔细的看着这可能性,良久添上一句,怕是此时死地亦是极近羞辱,又何必多此一举?既是死地,又如何不卑不亢,全了卫家颜面?

卫玠垂下眼,轻叹一口气,又是自斟一杯,轻啜一口,茶水含在口内,下巴左右动了动,他眼眸染上了算计,这算计之中更多的是明日不卑不亢的计较。

须臾,他放下茶杯,咽下口中凉茶,在纸上继续写下去:既是死地,险象环生,何不既来之则安之。左右礼数周至,挑不出错来,也好过迁怒他人。

他放下梓豪细笔,打量着这纸上的红字,看来不管如何,终是难逃一死。而他终是不知那贾后到底是如何的心态,毕竟,他若是贾后必不会轻易放过。

卫玠左手拇指与中指相搓,终是轻叹一口气,头摇了摇,又是叹了一口气,右手拿起身边的茶壶,将凉茶尽数浇在宣纸上,终是湿透了宣纸,模糊了字迹,他才放下茶壶,伸出右手,将这湿透了是宣纸缓缓攥在手里,慢慢攥成了一团湿了的碎纸团,因着攥紧,红色液体从指尖缓缓流出,那红若血,艳若血。

卫玠抬高下巴,闭上眼,再叹一声,“罢了,终是,该是我的劫,又如何逃得过?”

此时外面天已大亮,他去卧室换了一身竹青长衫,在铜镜处仔仔细细的正衣冠。

七堡匆匆走入,“公子,宫里派来皇家仪仗,接您入宫。”

“嗯。”卫玠一点也不意外,也不好奇,只是朝着卫府大门走去。

大门处,他被百姓指指点点,更有甚者,满是鄙夷,尚能听到些许的谩骂他卖主求荣的声音。

可他一如没听到,只是走入肩舆,面无表情,一脸肃穆的入了宫。

皇宫内,他随着黄门内侍而入椒房庭院,在长乐宫门口,先是长袖作揖,如此周正,如此恭敬。

而此时黄门内侍入内通报,走出之时,告知卫玠贾后未醒,他需跪地静等。

黄门内侍本以为卫玠一如昨日那般会满腹不悦,甚至做好按压卫玠跪地的准备,却不曾想,卫玠干脆的一甩衣摆,工整的跪在原地,挺直脊背,目视前方,脸上无喜亦无悲。

一个时辰后,贾后醒来,卫玠随着黄门内侍而入,他再次长袖作揖,这一次他的作揖礼是如此的周至而恭敬,与昨日他的做派完全判若两人。

如此恭敬而又素雅的模样让贾南风满是探究的眼眸浓烈了几分,昨日如此都不曾寻死,身上又无半分伤痕,这让贾南风心下有了些许的赞叹,故而挑高眉,毫无起伏的语气说着似是而非的话语,“卫公子,昨日睡得可好?”

卫玠连忙跪下,认真而又不失礼数地回道:“回贾后,叔宝昨日睡眠尚可。”

这突如其来的下跪让贾南风眼中骤然起了杀意,这杀意越来越炙烈,连带着她的声音都冷了几分,“抬起头来。”

这句话让卫玠身子抖了一下,像是被她突如其来的话语吓到,贾南风半眯起眼睛,等待着卫玠与她对视的那一刻。

也只是一瞬,卫玠止住自己的颤抖,他缓缓抬起头,那俊秀如谪仙的脸上,满是恐惧。可是细究眸子,那眸子中亦有恐惧之下的不屈与愤恨,一种想要与命运抗争却又抗争不得的模样,一种想要奋起一战却又不知前途如何的茫然。

这样的眸色似曾相识,像极了,像极了她贾南风那夜被司马衷砸的眉间出血的眸色。

那属于她的,年轻时的,恐惧而又不屈的愤恨,想要与命运搏斗,却又前途未卜的慌乱。

她记得,记得这样的眸子,如此的入心,如此的入魂,灼伤了她的心,一如照镜子,他的眼眸不再是他的,而是那数十年前,她自己的眸子。而她以四十多岁的年龄,重新望着年轻时的自己。

这样的滋味,终是让她的心痛了,一瞬之下,久违的心痛,让她凌厉的眸子存了良善。

而身后响起一阵脚步,她回过头去,望着一个八岁的女孩,她最小的女儿司马女彦,这个曾经在她肚子里,与她共同熬过那最恐惧时刻的小女儿。

司马女彦那纯净无垢的眼眸直直的望着她,让她恍惚想起那夜她为了自己,为了女儿不得不与命运搏斗的记忆。

那残酷的,湮灭了她对婚姻、对夫婿、对爱情、对人生梦想的记忆。

这一刻,她的良善让她软了心肠,她终是不由自主说出一句,“你走吧,莫要再来。”

卫玠不可置信的望着贾南风,却不见贾南风再看向他,而他才走出几步,身后却又传来贾南风凌厉的声音,“站住。”

卫玠身影一顿,他眼中闪过必死的认知与不甘,连忙跪下,只是他还没来得及收回眼中神色,已然被贾南风以玉制细笔挑起下巴,冰凉的细笔凉寒着卫玠的心神,两人四目相对,谁都不肯转开脸去。

这不甘的模样,这挺直腰杆的模样,这满是愤恨却又满是勇气的模样,一如那时,一如那日,一如那年。

她望着他的眼眸,可她又何尝不是看到了自己?

而身后她的衣衫被小女儿轻轻一拉,她垂下眼去望向小女儿,看到那纯净如琉璃的眸子,这一刻心酸了。

当初,她所有的不甘终是因着小女儿而化作了勇气,为了小女儿,终是奋起一搏,拼出了一条血路。

她伸出左右抚了抚小女儿的发顶,温柔的看着司马女彦,许久才说道:“卫玠,从此后,莫要再来。”

卫玠怔忪的望着贾南风,终是站起身,长袖一展,恭敬长袖作揖,转身离去。

只是才走出几步,又听到贾南风的声音传来,“卫玠……”

卫玠连忙转身长袖作揖,这一次,他不再是看向贾南风,而是垂首待训。

“你可知,你今日所执着的,所执念的,所贪求的,未必是你来日所珍视的,甚至是你未来所摒弃和厌弃的。待到那时,你可会后悔,又可会自责?”贾南风犹如呓语的话语,虽然依旧毫无起伏,却奇迹一般的入了他的心。

他一言不发的躬身拱手,头垂的低低的。

而她则是请吐出一口气,“罢了,你现在又如何明白?下去吧。”

卫玠再次长袖作揖,恭敬退出,转身快步离去。

潘岳赶忙走来,满脸不同意的说道:“贾后,这卫玠如此羞辱都不寻死,心智深邃如此,心性坚韧如此,日后必是祸患,不可不除。”

“安仁,这件事,我自有道理。他的事,你莫要插手,而今后,静观其变吧。”贾南风终是轻叹一声,摆了摆手,让潘岳离开,只留下母女二人。

待到大殿之内,只剩下她与司马女彦,她缓缓将小女儿揽入怀,颇为伤神的说道:“若不是那日有你,我又如何活下来?若不是有那日,或许,我早已不在了吧?”

此时卫玠回到府邸,这是他劫后余生,故而他需要以一杯酒贺之。

他取来青瓷酒壶与酒杯,倒上一杯酒,手轻轻转着这杯酒,眼眸紧紧盯着这杯酒,思索着这几日之事。

他明明算的是一片死寂,毫无生还机会,又怎会劫后余生?那长乐宫内,贾南风所言,又是何意?如今自己所求的,将来会是自己厌弃的?

卫玠转动着酒杯,眼神缓缓燃起怒火,她怕是不知,何为士可杀不可辱!

即便他卫玠依旧心怀爱国,忠诚、共享、共性、同理心、担当、责任、牺牲、仁爱的中华根骨。

纵使他深知,即便谋算诡谲,即便互相倾轧,国之大义不丢。

纵使他深知,即便谋略深远,即便你争我斗,国之根基不乱。

纵使他深知,即便谋划深沉,即便头破血流,国士风骨犹存。

但他依旧会在最小的伤害之下,将所有羞辱他的,将所有杀不死他的人,将所有逼着他一步步走向强大的人,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思及此,他仰头饮下此酒,重重摔碎这手里的酒杯,他要跟过去的自己告别,而今日之后,他只会为了他的名誉和亲人挚友而活,他会有理智、有底线的复仇,报了那践踏成泥的屈辱之仇!

与此同时,贾南风哄睡了小女儿司马女彦,坐在女儿床前的躺椅上,她右手取来一壶酒,左手拿着一个酒杯,自斟一杯,将酒壶请放在旁边小案几上,她轻轻转动着手里的酒杯,思索着这几日之事。

她明明算的是卫玠必死无疑,毫无宽宥的机会,又怎会临终软了心肠?那长乐宫内,卫玠眼神像极了她当初模样,让她本以为坚硬如铁的心肠,穿孔成伤。

她终是忘不了,忘不了那时自己的无助与彷徨,忘不了那时自己的彷徨与恐惧。

她眸子缓缓染上了红色,她终究是会心软的,碰触她曾经最伤之时,终会迈不过女人该有的心软。

她仰头饮下这一杯酒,满是伤情的看向床上的小女儿,她终是个长情的人,忘不了过去,也逃不出过去。

而她更因为最近小女儿身体不好,所以不想再造无谓的杀业,毕竟她终是一个母亲,一个护住儿女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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