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在藏书阁说了一会话来,夜色便深了,宅子要落钥了,梅挽致把佟夭送到院子里,季叔在外面等着,他等下还要送客人回院子。
今天晚上梅挽致准备在季宅睡一晚,梅家老宅子很久没有修葺过,下了一场雨,屋子里面都是潮湿的,寒气太重,睡不了人,老夫人就把梅挽致就留下了。
今天小雨,夜空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就显得夜色格外的深沉,唯一地光亮还是来自于檐下的宫灯,照地人都是昏黄的,连着心较以往也不太安分起来。
“晚安。”梅挽致站在房屋的门口,温声说道,颀长身影,把他身后的灯光遮了一半。
佟夭也点了点头,轻声说道:“晚安。”
不过她却没有动,还站在原地看着梅挽致,心里不舍离去,总觉得还有什么话没有说尽。
梅挽致也没有离开,笑了笑,看着佟夭,主动询问,“你明天几点离开?”
“不知道,要看青山哥,我会搭着他的车走。”
“那就下午吧。”
“嗯?”
“我也是明天回去,可以送你回家。”
“可以。”佟夭说,“那我去和哥说一声。”
“嗯。”
梅挽致又看了一眼手表,已经是夜里十点了,整栋宅子都是安静地,大多数佣人已经入睡,明天一早还要准备后天去扫墓用的祭品。
那是要忙一整天的,不过佟夭身为外人是不便参与的。
“很晚了,去睡吧,明天早上见。”梅挽致温声说道,“晚安。”
“晚安。”
佟夭这才推开门进了屋子,梅挽致站了一会儿等看见里面的灯亮了起来,才沿着檐廊慢慢向外面走去。
过了一会儿,屋子的窗户被从里面推开,佟夭探出身体,向外看了看,梅挽致已经走到了转角处,颀长的身影转瞬间就不见了,她趴在窗棂上又看了片刻,看着漆黑一片的夜,又看一看前方宫灯下的一片橙黄,才关上了窗户。
这里夜晚蚊子一向是多的,如果门窗关不严实,一晚上别睡一个好觉。
第二天,佟夭是被吵醒的,拿起旁边的手机看了一眼,是早晨六点多钟。
门外有季青娇还有姑娘们的嬉笑声,门被敲响,佟夭披了一件衣服出门看,季青娇一行人刚好从檐廊的另一边走过来,看见站在门口的佟夭,开心地小跑过来,“姐,你醒了。”
佟夭没好气,“是完全被你们吵醒了。”
季青娇看了后面的几个姑娘一眼,几人嬉笑开,有些是家里佣人的子女,送来这边陪小辈们玩耍的,主要是求个热闹。
“这大清早地你们要去干嘛?”
“听家里的阿姨们说,藏书阁前面的花草经过昨日的一场雨都开了,我们要去看一看。”季青娇看向佟夭,“姐,你要一起去吗?”
佟夭看了看前面,一些佣人端着东西走来走去,看样子很忙碌,明天就是扫墓祭祖的日子,大家族对这些一向看的很重,季青山应该也被长辈们拉过去待客了。
她摇了摇头,“你们先去,我在屋子里洗漱好再去找你们。”
季青娇她们就先离开了,佟夭回到房间简单洗漱后拿了手机就出了门。
路中遇到一些佣人,笑着叫人,“佟夭小姐早。”
“嗯。”佟夭颔首,询问对方,“你们知道梅家少爷住在哪个院子吗?”
佣人摇了摇头。
佟夭只好一个人向前院走,正好遇见了季青山,他今天穿着一身暗色的西装,戴着眼镜,看着斯斯文文地,穿着很正式,从前院过来,应该才招呼完客人,手腕处依旧缠着一串佛珠,看见佟夭叫了一声,“爰爰。”
“哥。”
季青山走过来,“在找人?”
“没有。”
听见她快速反驳,对上佟夭的一双眼睛,男人笑了笑,“还说不是在找人?”
“梅挽致和爷爷两个人在前院下棋,等下应该就过来了,哥先带你去用早餐。”
佟夭问:“梅挽致用了吗?”
季青山看了佟夭一眼,终于眼中也带可笑意,“用了,和爷爷一起用的餐,我们季家总归不会饿着客人。”
佟夭低垂了眼帘,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手机。
她跟着季青山去餐厅里用了餐食,因为佣人们都在忙碌,厨房里都在准备各种各样的祭品,早餐就准备地并不精细,就是各种粥品。
佟夭要了一份白粥,大清早地,她闻不了腥味,只能吃素的。
喝粥时,梅挽致也被佣人引领着从前院过来,他今天的衣服换了一身,是浅色的休闲服,没有昨天的正式,不知道是怎么来着,看见佟夭就走了过来,很自然地就坐在她的旁边。
“早。”
佟夭也点了点头,吞咽完口中的食物抿了一口热茶,才说话,“要不要再用一点?刚才青山表哥说你吃了早餐。”
梅挽致摇了摇头,才和坐在一旁的季青山颔首打招呼,两个年轻男人互相礼貌地笑了笑,就安静下来,等着佟夭用餐完毕。见佟夭已经吃完,俯身帮她拿过另一端的纸巾放在她的手边。
吃完最后一口,她轻声说了一声谢谢后,用纸巾擦拭嘴角后,抿了一口热茶,佟夭放下所有的餐具,等下会有佣人进来收拾碗筷。
他们三个人一起出了餐厅。
院子里的佣人看见三人会微微颔首,又去忙碌各自的事情。
“你们是要去藏书阁?”季青山看了一眼腕表,觉得应该还有时间,“我送你们过去。”
不过,他话音才落,很不巧地季叔就走了过来,脚步有些急促,和梅挽致打过招呼后才对季青山说道:“少爷,前院来了客人,老夫人让你过去。”
看来客人的份量不清,这是让季青山去招呼了。
他只好转身对着梅挽致说了一声,“抱歉。”
梅挽致笑了笑,并不在意。
季青山离开后又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梅挽致看了佟夭一眼,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走吧,听说藏书阁那边的花都开了,我们去看看。”
“嗯。”
季宅的花草基本上都是季青简母亲养护的,平常浇水加肥都是她一人所做,佣人是不许帮忙的。
昨天去的时候是夜里,什么食物都是朦朦胧胧地,看不清,那片花草在夜里也是黑漆漆的一片,但看规模是不小的,每次回家,佟夭都会发现花棚里又多了几个品种。
她说不上来,只有一次青简表哥在一次拍卖会上竞价得到一盆百万的野外稀有兰花送给了二姨妈作为生日礼物,她才知道,这些她说不上来名称的花花草草也许价值不菲。
两个人到的时候,前方棚子里已经坐满了小姑娘,周围有几个佣人看护,怕一不小心碰到了哪盆花花草草。
佟夭远远地看了一眼,就不感兴趣了,人太多,小姑娘们吵吵闹闹,热闹是热闹,但头也会疼。梅挽致发现后,提议两个人去藏书阁转一转。
他昨天只在这里待了一会儿,有好些书籍根本就没翻阅。
特别是一楼的资料馆。
他看着佟夭,“我有些好奇。”
“好奇什么?”
“你小时候存在这边的墨宝。”
佟夭想起自己小时候练的字,失笑,“那可不是墨宝,如果不是长辈们想存着作纪念价值,肯定会被我当做垃圾给扔了。”
特别是青简表哥,指不定就把小时候的那些作品给毁尸灭迹了。
而且,她小时候在这边呆的时间也不长,只是父母离婚之后,季穆清陷入情绪低谷,整个人昏昏沉沉地度过了一阵,她怕照顾不好佟夭,才把她留在了老宅子。
这里小孩儿多,又有很多佣人,总不至于忽视她。
真正的算起来,佟夭在这里呆的时间也不过两三年而已,所以才和季家的小辈们一起接受了季家安排的国学教育。
进了藏书阁,里面还没有人,很安静,不过屋子里被人放了香炉,有白烟升起,把近几日因为雨水带来的霉味给去除了七八分。
估计等天晴了,这批书就要拿出去晾晒一下,要不然很容易长霉。
梅挽致在一楼找了一个地方坐下,手中拿着佟夭以前的毛笔作品。
写得是真不好,她最开始在佟家那边,学的是西学教育,并不重视国学,到了季家开始,才真正地接触,所以最开始是真的在宣纸上画毛毛虫。
梅挽致看的认真,佟夭脸皮薄,跑上了二楼,准备去找几本古书来看看。
藏书阁藏了不少古籍,属于私人珍藏,大多数都是以前的老祖宗流下来的,还有一些是季家的子弟从各处收来的,一起放在了藏书阁保存。
每次过来,二楼的几个大箱子,大书柜中总会多一些书籍。有些不好翻阅地,已经成了真正的古董,便收在了箱子里,或者放在玻璃柜台中,真空保存。
佟夭找了好一会儿,没有找到符合心意地,干脆直接上了三楼,把昨天看了一半的《子不语》拿了下来。
这本书的书页已经泛黄,纸质薄脆,年龄比她都还要大。
她到达楼下时,梅挽致手里还拿着一张墨笔,正在细细端详。
梅挽致扬了扬手中的宣纸,“《花间集》?”
佟夭的脸泛红,走过去。
这是她十几岁的年龄写的,那时候少女心思,再加上看了很多温庭筠的诗集,就有些少女思愁,连练字时都会特意地摘写这方面的诗。而且如果让现代人说的话,里面大多都是艳事艳词,看一眼都会脸红的那种。
佟夭走过去,“那你小时候都是练的什么?”
梅挽致放下手中的宣纸,全都整齐地放回书柜中,笑着说,“我小时候喜欢各种野史。”
佟夭看了他好几眼,才说,“那也好不着哪儿去。”
野史中除了一些风俗趣事,更多的就是各种宫闱秘闻了。
“对。”梅挽致笑着说,“所以我们半斤八两。”
她从来不知道这个词语还可以如此来用,总感觉说出来时带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情愫。
藏书阁里的香炉还在缓缓燃烧,佟夭觉得自己拿着书本的手都有些发烧起来,低低地嗯了一声,就垂下头继续翻阅昨天的那本小故事。
她抬头又看了好几眼香炉,梅挽致眉眼还带着笑,整个人都是温文地,可是佟夭想了好一会儿,觉得还有些气,突然想起来一个有关藏书阁防火的迷信方法,于是整个人转过身,书本压在手下,看向梅挽致。
梅挽致笑着看着佟夭。
有些事真的是需要一鼓作气,于是佟夭开了口,“你知道为什么要在藏书阁放这些吗?”
佟夭手指了指自己作品的书柜处。
梅挽致看着佟夭。
佟夭诚恳地说道,“因为可以防火。”
梅挽致挑了挑眉,她第一次看见对方这种神情,于是心里跳动地越发快了,只觉得口干舌燥,脸皮发红,“传说火神是一位女子,古时候文人的藏书阁中总要放一些春宫图,火神靠近的时候就会害羞离开了,这样一些珍贵的书籍和孤本就会免于火灾。”
这里纯粹就是胡搅蛮缠了,花间集又不是春宫图,两者完全不是一个档次上面的。
不过梅挽致却装模做样地点了点头,眉间笑意蛮是打趣的意味,他说,“爰爰,你懂的真多。”
这句话简直是在火上浇油,特别是梅挽致竟然在这个时候唤了她的小名,这种小名不管如此说,都会自然而然地带着一丝亲昵。
于是,佟夭都不敢去对上对方的眼睛,赶紧又把桌上的书本拿了起来,转向另一边,不说话了,认真地看着树上的志怪故事,她摸了摸自己的手腕,只觉得脉动速度史无前例地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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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O一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