册立大典穿结束后宴席开场,岁和陪溯昇在宴席上待了一会,就跟宛凉先离开了。
这一路就是滔滔不绝的听宛凉说道那位粉袍公子。
岁和今日在席上也特意去瞧了瞧那公子的长相,长的确实俊美,一双狐狸眼甚是撩人,今日宴席中一直坐在男席上位,说明是位尊客。
她仔细回忆了一下溯昇那边的宾客名单,从中筛选出了几个名字。
“那么麻烦干什么?我真的会帮你去问溯昇。”
宛凉又是一脸红晕。
“尊后。”面前带路的魔侍忽的停下,朝她行了一礼,“魔尊殿下说,你不必拘于礼数,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岁和抬头,才发现面前的是溯昇的靖文殿。
她怎么忘了,他们都成亲了,自是不必住在两间房内。
宛凉不能跟她一起进去,只能在外别过,走时还有些恋恋不舍。直到玄羽通过心石让宛凉去陪他们打马吊,她才肯放过岁和。
情窦初开的小姑娘,当真是可怕。
溯昇回到靖文殿已是深夜,他一进门就看见岁和端正的坐在床榻边,用扇子挡着脸,像极了人间等着新郎官掀盖头的新娘。
但溯昇可不信她就在这床榻边整整做了一个半时辰。
“我不是说不必如此拘于礼数,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吗?”他看了一眼桌上未动的茶点,“为何连晚饭都没吃?”溯昇问。
“我已辟谷。”岁和声音冷冷的,已久坐在床榻边,拿扇子挡着脸,一动不动。
“辟谷?”溯昇走到合欢桌旁,看着桌子上少了近一半的果子,“尊后这谷辟的似乎不太到位。”
岁和将挡在脸前的扇子啪的拍在了床上,起身走到合欢桌前坐下,拿起桌上的枣子便啃了起来。
“不辟谷了?”溯昇顺势在她身旁坐下。
“不辟了。”
溯昇倚在桌上看她吃果子的样子,勾起了唇角。
“几十人的宴席,吃了一个半时辰?出何事了?莫不是有人……”
“无事。”溯昇端起桌上的酒壶,到了两杯酒。
“龙王嫁孙女,总是有些不舍的,与姻祖父多聊了几句罢了。如今月北王在我这吃了亏,还有儿子在我手上,月南王和月西王,不过是两个废物,他们连景策一半的魄力都没有,现下景策折了,他们更不敢轻举妄动,何况还是在我的婚宴上。一月前还站在议廷中大肆反对我册后,今日不还是乖乖的来这宴席上坐着了?”
“他们反对你册后了?”岁和只抓住了这一句重点,“你为何不同我说?”
溯昇倒是没注意自己一不小心将这事说了出来,只得敷衍道:“本就不是什么大事,我自己可以解决,免得你再操心。”随后连忙转移话题,“不过到底是有野心的,也不会因此安分,近几日怕就是要有所行动了。”他将刚倒好的酒递到岁和手中。
“合卺酒。”
岁和接过酒杯,两人双臂交缠,将酒一饮而尽。
这酒不错。
岁和用手帕擦了擦嘴角溢出的酒水,放下酒杯,“往后这些事情,无论你能不能解决,都要同我说。”
见她没被自己的话转移视线,溯昇只得应下。
“不过人都在你眼皮子底下谋反了,你还一点都不着急?”
溯昇轻笑一声,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他们若真有本事,我也不会稳坐这魔尊之位几千年。”说完他端起酒杯碰了一下岁和面前的空酒杯,再次一饮而尽。
“况且,我早就做好准备了。”
准备好什么了?
他又不同我说!
岁和眉眼间染上一丝愠怒,溯昇一眼就看出来了。
“没有不同你说。”他声音温和,安抚岁和道:“这不是来告诉你了吗?”
就是说的有点晚了,岁和也不吃他这一套。
“这两波人说到底现在也只是想要景策和玄穆罢了,既然他们想要,那么麻烦干嘛,我直接放人不就好了?”
“放人?”岁和有些懵,“你把人给放了?”
溯昇神色从容的点了点头,后又补了一句,“只放了景策。”
“这是为何?”
为何?溯昇没有说话
为了引蛇出洞罢了。
暗红色的光又随着记忆回笼出现在溯昇的脑海中,他的眼神在刹那间冷意翩飞,眼角微红,恨意不自觉的从心中流露而出,攥着酒杯的手也紧了紧。
他深吸一口气,让思绪回笼。
还是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
有些事情,并非是他不想说,而是现在的他,根本无法坦然将此事说出口。
那好比将他还未愈合好的伤口,再次血淋淋的撕开。
溯昇的沉默,让岁和明白了,为什么之前他不读自己的心也能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喜怒哀乐,真的是浮于面上的。
就像现在的溯昇。
“今日劳累一天,想必你也乏了。”这次岁和主动叉开了话题,站起身,“一身酒气,先去沐浴更衣吧!”
溯昇抬头,对上了岁和的视线。
桌台上,红色的烛火映入她眸中,光华氤氲。
“溯昇,今日白天时,我有些后悔了。”
他怔了一下,眉眼中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慌乱,下意识拽住了岁和的衣袖。
看他这样,好像生怕自己走了一样,岁和倒是被逗笑了。
“今日站在祭坛下,我看着月北王,看着低处那些对我俯首称臣的魔君,我本是想笑的。我本以为,我会用蔑视众生的眼神看着他们,看着月北王,让他看看他没有为她女儿争到的位子,我坐上去了,让那些反对我,反对你的人无话可说。”
“但是很奇怪,溯昇,站到祭坛上的那一刻,看着底下众人跪拜我的那一刻,我脑海中只浮现出了一句话。”
受人朝拜,就要护人为家。
“你说如果,待天墟出世之时,你我并没有找到压制天墟之法,该当如何?”岁和苦笑一声,“我从不受万人朝拜,就是因为我没办法保证,当六界之灾来临时,我一定会是一个大义之人,牺牲自己保全他们,毕竟我这么自私自利……”
“但是今日我受了魔界众人的跪拜,忽的感觉身上的担子重了。”
一滴泪水顺着岁和的脸颊无声划过,溯昇微颤的手抚上她的脸颊,拭去了那滴泪水。
“不会的,不会的……我说过我会保护你的。”溯昇忽的轻轻环抱住了她,这是他们第一次如此亲密的接触。
一时间陌生的气息将他包围住,起初岁和还有些抗拒,这么些年来,能这样抱她的只有宛凉和玄羽,但转念一想,两人都已成亲,搂搂抱抱,这很正常。
只是溯昇着动作也太过熟练聊,岁和还是在心底默默的给他记了一笔。
“我知道。”岁和轻轻拍了几下他的后背,反过来安慰他,“只是那一瞬间的事。”
人各有命,富贵在天,神也一样。
之前她常想,父神母神在以血祭混渊阵的时候,究竟有没有想过她,如果想过她,就怎会到血祭这一步,让现在的她无路可走。
但后来她渐渐也想明白了,毕竟那时候她的父神母神也没有预料到混渊阵仅隔六千年便会异动。
她对溯昇说:“你知道吗?宛凉说我选对了。所以我相信你能帮我破了这个死局,同样,你想做什么便去做,我帮你。”
“我们一起。”
夜风拂过,婆娑树影照在墙上摇曳,月色清霜敲开窗扉,照入绯红色的房中。
溯昇松开怀抱住岁和的手,“新婚之夜,竟说了这么多沉重的事。”
“无妨。”她垂眸,手指拂过红色的衣袖,勾了勾唇角,“今日很开心。”
不过一瞬间,岁和的情绪就从沉重中抽离,回到了先前的状态,她嫌弃的捂了捂鼻子,对着溯昇道:“一身酒气,快去沐浴更衣!”
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溯昇闻了闻衣袖上的味道,确实不小的酒气。见岁和的语气已然改变,他也回到了先前的状态。
“夫人不也没沐浴更衣吗?不如一起?”
他话音刚落,岁和便用法力拎起床边的枕头向溯昇砸去,他闪身一躲,枕头砸了个空。
“尊后,新婚之夜,怎么谋杀亲夫啊?”
岁和冷哼一声,却什么都没说。
罢了,溯昇不再逗她,“时间不早了,你也去沐浴更衣吧,早些休息。”说完他便要往外走。
“等等。”溯昇还没迈出殿门便被叫住,他转头,只听岁和语气不悦道,“新婚之夜住偏殿,你是想告诉所有人,我们成亲,只是为了各得其宜,互相利用吗?”
溯昇其实听懂了岁和话中的意思,但是他还是问了句。
“那我应该住哪?”
岁和火气更大了些,“自然是住在这!”
她心中觉得憋屈,也不管溯昇还站在不远处,自顾自的生起来闷气,连去沐浴的心情都没有,摘掉凤冠,合衣躺到了床上。
外衣都没脱,凉被随意的盖着半边身子,侧躺在床榻之上背对着他。
瞧他这样,溯昇忍不住垂头哑笑,看着岁和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连他都没有察觉的温柔与纵容。
“我一会儿就回来。”
岁和没有理他,他也不恼,只是嘴角的笑意一直没有压下去。
“等等!”溯昇前脚刚踏出靖文殿,后脚又被叫住了。
他回头,见岁和已经直起身,语气缓和,问他:
“白天时,来送步摇的那个粉衣公子,是谁啊?”
粉衣公子?
溯昇的眸光中带上了些许愕然,脸上的笑容如仍未消失,他沉默了许久,并没有回答岁和的问题,只是说道:“洞房花烛夜我的尊后躺在我的床上问别的男子,倒是让我有些难过。”
这严肃的语气。
若不是溯昇的面上一直带着笑容,岁和可能真的会信了他的鬼话。
“那你就不用告诉我了,直接告诉宛凉吧!说不定她一高兴,能把她这么多年从我殿中诓走的茶和各种灵丹妙药一股脑儿的都送给你。”看似是赌气的话,实则是在解释,她怎么可能看不出溯昇在逗她。
说罢她躺回了床上,背对着溯昇,不想再与他说话。
“和衣而眠的话会睡不好的,听话,将衣服换下沐浴后在休息。”
几秒后,岁和终于抬手,打了个响指,身上的嫁衣便换成了荼白色的寝裙,“不想动,明日清晨再沐浴。”
溯昇莞尔,“好好休息。”
他走近替岁和捻了捻被褥,熄了灯。随后凑近岁和耳边轻声道:
“他是狐族少主,白灵泽。”
溯昇走后,床榻上的岁和缓缓睁开了眼睛,她侧身看向溯昇离开的方向,确定他是真的离开了。
哼!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