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流转 第8章 指间戒（8）

齐格在床沿边坐下，静静地在旁看着她做事。

“我去过你老家了！”突兀的一句话打破沉寂。

声音不大，却如一颗重磅炸弹一般丢在时以宁的耳朵里，心头一抖，手中的鼠标一颤，斜滑了十公分，图片顿时被切坏，模特的脸被割成了两半，霎时变得可怖诡异。

她终于放下手头的事情，转过身来，手臂搭在椅背上，“你什么时候去的？”

“我知道你家在离上海不远的桐县，前两天没有及时回来，就是因为去探访了你家。”齐格已经注意到这个女人的神色有异，甚至是略带惊慌。

“你见到我父母了？”

“见到了，他们都很好。”他曾经查过她的背景资料，当然知道她老家的地址，但是从上海乘车到那个小县城，虽然不到两个小时，也是几经辗转才找到。那个小区内老树浓荫密布，但也遮不住它岁月的痕迹，各家的窗户锈迹斑斑，水泥栏杆粗糙灰败，一河之隔便是新建的高层住宅区，对比之下，相形见绌。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对上了年纪的老夫妇。时母与张芸应该差不多的年纪，却是鬓角斑白，面容木讷黝黑。时家夫妇说着一口吴侬软语，普通话并不标准，因此齐格与他们交谈有些吃力。

时以宁沉默了。

“我跟他们说了我们要结婚的事情。原来你还没有通知他们。”

“我一时忙就忘了。”是忘了，还是——犹豫？

“他们，是不是不喜欢小辰？”齐格在她父母那里已经得知她和小辰多年来都没有回去。见到他们后，才知道原来这家子的性格是那么的相像。他和小孟一起提着礼盒去探访，虽然对方以礼相待，却是疏离异常。

依旧是沉默。

回答这些问题就像是在述说她尴尬而与众不同的人生。因为意外，她已经对很多事情不记得，残缺不全的记忆比起冷淡的亲情更加使她揪心。她的人生在19岁那年成了一道分界线，可七年前记忆戛然而止的仿佛不只是她，还有她的家人。难道是忽如一夜怪风来，你失忆来我忘记？曾经她问易鸣风，可易鸣风总是以三言两语跳过话题。

齐格没有再问，转过话题，“我请他们到时候来A市，做了亲家，两家人总要吃顿饭。”

“他们同意？”

“他们说会考虑的。现在妈妈着手操办我们俩的婚事，正好请他们来参加婚礼。”

好好的工作，已被这场谈话扰了心情。时以宁看着被搞砸的图片，一声长叹。齐格出去后，她也弃了鼠标，进浴室去洗个澡。水汽氤氲，暖暖的水流哗哗而下，浇洒在她光裸的肌肤上。关掉花洒时，整个浴室已被水汽包围，镜子被蒙上了一层水雾，用手去一抹，方才能看得清自己的面容——面无表情的一张脸。她在自己的眼中看到了丝丝的忧郁。

裹着浴巾推开门，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浑身又觉微微寒意。拆了齐格送的盒子，里面是一条铂金手链，上面缀着三颗小小的钻石，在灯光下透着晶莹的光芒，很精巧的礼物。时以宁把手链在自己的手腕上比了比，最后还是放回了盒中。盒子被她放在了床头柜的抽屉中。

她无意带上它。链子太细了，不牢靠，容易断掉。

锦色服饰的那份冬季订货会所需的宣传册，因为款式比较多，就让模特分次拍摄。

摄影棚内，工作人员都已经准备就绪，锦色服饰商品部的人已经把服装整理妥当，挂在了衣架上。

拍摄的模特除了锦色的特助推荐的那位唐莹莹外，还有三人。因为公司不大，请的人不可能大牌，其中两人还是艺术院校在读的大学生，身材高挑纤细，都是一头长发，五官精致，化了妆，从她们身上一点也看不到大学生的清纯。

池念看看摄影棚内正在摆pose拍照的模特，又低下眼光第N次看手表，不耐烦道：“那位唐小姐怎么还没来？打电话还是没人接吗？”

“手机关机。”

有背景有关系的人到底不一样，名气不大架子可大。池念已决定不再等那个人，他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不守时不尊重工作不尊重他人的人了，“不用等了，她不来就让另外的人补上！”

一个款式拍完，摄影师阿肯举手叫停，示意模特下场换衣服，换下一位。阿肯和池念有些交情，知道他的脾气，听到刚才的话也就撇撇嘴，叫助理再检查一遍灯光和工具。

池念走到一边，靠在一张椅子旁，脸色很差，眼珠子随意一转，恰好看到时以宁没有专注聚光灯下，而是捧着手机在发短信，心里更来了气，“看来不用心工作的不止一个啊！”

池念素来说话不看人。时以宁发完短信，没有注意周遭的环境，被阿肯的小助理捅了一下才回过神来。只见小助理努努嘴，示意她瞧池念的表情。

一看过去，那脸色，真像是吃了一条大青虫子，眼神还射着寒光。池念没有多加关注她，冷眼扫过之后又看向模特。时以宁觉得不是滋味，僵着脸去给自己倒了杯水喝。

这天的工作量去了三分之二，快到下午两点钟，那个叫唐莹莹的人才风风火火地赶来，“不好意思，我迟到了！”

在场的工作人员都向她看过去，只见她妆容精致，白色蕾丝花边衬衫配上粉色裙子，多么公主的一个女孩，像是约完了会才过来。

可惜再可爱的姑娘，池念此时也不屑，正要对她发作，不料锦色服饰的商品部主管抢先迎了上去，没急着责怪批评，也没问迟到理由，直接推着她去了更衣室换衣服。

那位主管从更衣室出来，讪讪地跟其他人调解道：“来了就好，先等工作结束再说其他事情。”

只要工作还能继续，时以宁向来是冷眼旁观。池念也算是冷眼旁观，可是眼神冷得仿佛想杀人。

一个小时之后，所有的任务完成。唐莹莹被问之下才红着脸解释道：“对不起，我今天上午去参加了一个试镜，不知道对方会托那么久。”

另外的模特问她：“什么试镜？”

唐莹莹回答道：“是一个手机广告的试镜。”

“那结果怎么样？”

“还不知道呢！对方说三天之内给答复。”

原来是有更好的机会！时以宁恍惚间听池念讽刺道：“都是些什么人啊！”摄影棚那边阿肯和助理正在收拾工具，待会儿他们两个还要过去交接一下。

模特们还都没有走，还在兴奋地谈论着唐莹莹的试镜，谈到最后，竟扯到各自的前途理想上去了。

“现在拍些平面广告，我觉得也不错。可是说真的，我可不愿意一直拍平面广告。”

“我无所谓，反正我也没打算在娱乐圈混，毕业后还是找份踏踏实实的工作比较好。”

“以后天□□九晚五，那多无聊啊！我才不要呢！若是能从平面模特做起，最后成了大明星，那就好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