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会替我们记得 第212章 第三十一章：破碎

第三十一章：破碎

【像是命运无情的巨手，踏着沉重的脚步再次到来，将她好不容易得来的宽恕撕得粉碎。

是的，碎了，全都碎了......

她的生命、她的愿望、她快要到来的宽恕......全都被打碎了，连带着小兰好不容易替她无数次的拼凑、疗愈好的一颗心，在救赎将要到来之前，再一次被打碎了。

可她此时却没有了任何伤痛之感，似是再也承载不起任何情感，无论是自己或他人的。

再一次坠入深渊的心，可还能被一个人接住？可还能被再次救赎呢？】

冰凉的针头刺入左臂皮肤的那一刻，不大不小的痛感让灰原哀从一片昏沉中清醒了几分，她尝试着睁开眼。

额头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她想伸手去擦拭，却发现自己的双手根本动弹不得。

她也很快意识到自己是被绑着，原来......果真如此啊，还是没能逃过，还是落在鲁斯手里了，她想。

她的感官记忆都开始渐渐恢复，她隐约想起，自己先是开着车子离开了酒店......然后呢？

然后......对了，鲁斯还有他手下的人很快追了上来，她那时从后视镜里可以看得到，他们越追越紧，只可惜她对于车子，也只是停留在会驾驶的层面，远不及训练有素的FBI飙车追击的技能，她只想着把这些人引得越远越好，于是，虽然知道一定会被追到，她也只顾尽力的向前加速......最后......好像是因为前方在修路，设置了几个路障什么的，她没能及时绕开，撞到了一颗树上，再后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当时......

“鲁斯，这辆车在漏汽油，快要爆炸了！”一个FBI探员简单检查了灰原哀的车子后说。

车子刚刚撞到了树上，已经冒出了滚滚浓烟，透过车窗玻璃可以看到，灰原哀枕在方向盘上，很明显已经昏迷，额头上还有血流下来。

“不用管车子，把她带出来，告诉周围这些人不要靠近，他们自然会报警。”鲁斯说，他打开车门，将灰原哀从车子里带出来，放在自己的车上，“接下来，你们不用跟着我。”鲁斯对手下的人吩咐说。

之后灰原哀就被鲁斯独自带到了这里。

她慢慢睁开眼睛，想要看清周围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灰原哀只觉得一阵凉意冲遍全身，“怎么会？怎么会是......组织的实验室。”

组织早已覆灭，实验室也应该早被毁掉了才对，怎么还会留下来？即使眼前已是破损的如同废墟。

“Sherry，你醒了啊。”

还未及灰原哀想清楚眼前的状况，鲁斯阴沉的声音就在她耳边响起。

“你......”灰原哀想说些什么，身体却又忽然疲软下去，像是被瞬时抽干了力气。

不用说，鲁斯刚才给她注射的，又是她亲手做的那种麻醉剂，她不久前毕竟已经体验过，对这种感觉自然熟悉的很。

她身上软的说不出话，呼吸都像是她的身体拼着求生本能做出的最后一点反应，不过仍然是呼吸不畅，进而自然会有些氧气不足，最多是不危及生命，只是头脑却会因此闷痛昏沉。

“你还真是百用不厌。”灰原哀真想跟鲁斯这样说。

“看来是麻醉剂起作用了。”鲁斯说着，揪着灰原哀的衣服领口说。

灰原哀没法挣开他，只能闭上眼睛，不想看这充满怨毒的眼神。

罢了，他的家人死在自己手里，至少可以说是因她的实验而死，尽管其中仍有些内情，但到了这一步，她也无需多说了，这个罪过，她偿就是了，现在......鲁斯想怎样处置她都可以，她这样想着。

从鲁斯找到她，也就是事发的那天起到现在，这些天......小兰陪着她经历的一切，还有小兰跟她说的那些话......还有已经找到的证据，她觉得自己已经从最初的苦痛之中解脱出来，她想要原谅自己的，她想要开始新的生活，她觉得上天或许也在给她机会，才会让她遇到小兰，让她们找到证据。

所以，如今，她算是得了上天的宽恕，面对鲁斯时，心中就不再只有罪恶与悔恨，倒是多了几分怜悯。因为怜悯，所以愿意按照鲁斯想要的那样去偿还，如果鲁斯愿意当这是偿还的话。

“只是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小兰......”即使将要面对的是死亡，这也许就是她最后的念想吧。

“Sherry，你先别着急睡啊。”鲁斯的声音此时除了阴沉，还多了让人毛骨悚然的玩味，灰原哀想起过去琴酒给她带来的恐惧也就不过如此了，“你很想你的姐姐吧。”

灰原哀心中猛然一颤，她强迫自己睁开眼睛。

无论何时，只要听到关于姐姐的一切，她都没法冷静。

“你想不想听听你姐姐的声音？”鲁斯冷笑着说，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只手机，“还有啊，你想不想知道，你姐姐当年为什么要冒这么大的风险，把自己的命都赌进去也要带你脱离那个组织。”

“你知道......什么......姐姐......”灰原哀几乎是透支了生命的气力才咬出这几个字。

鲁斯没有回答她的话，他只是打开手机，找出了一段音频，将声音调至最大，放在灰原哀耳边。

“志保，是我。”

“姐姐......”

音频里是她和姐姐的声音，

姐姐应该是打来问她近况的，

可她的声音，像是喝醉时的喃喃不清......

她什么时候喝过这么多酒？又是什么时候......

不......难道是......

她沿着记忆的路线跌跌撞撞想下去，却忽然......看到了让她如坠深渊的东西......被无意抛在记忆深处的东西，她原本早已忘掉的东西，就这样随着这音频这样冰冷的撞在她面前。

“不！不要！”

她几乎是哀求般的在心里哭喊着，她很想听到姐姐的声音，可是她几乎已经预料到接下来会是......会是这些年她最不愿面对的......

“志保，你不舒服吗？你的声音......”

“姐姐，成功了......”

“什么成功了？”

“那个药啊......爸爸妈妈想要做的药......完美犯罪，有了这个药，可以做到了。”

“志保，你在说什么，你不是说......只是很普通的......”

“可是，很多人死了......好多血......血溅在衣服上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血这么难洗掉......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有更多。”

“志保啊，原来你......你一直以来都这么辛苦吗？你为什么从不告诉姐姐呢？”

“姐姐，我不想......”

“志保，你......”

音频到这里戛然而止，

最后是什么声音，打断了宫野明美未说完的话，似乎是电话摔在地上吧......

“Sherry，你现在知道了吗？说实话，听到这段音频之前，我也完全不理解宫野明美怎么会傻到这个程度，明知道那个组织有多可怕，居然还敢做妄图脱离组织的事。不过现在就很清楚了不是吗？这段音频是宫野明美的手机录下来的，我想她应该是打电话的时候不小心按到了录音键吧，只是当时太担心你，所以连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这段音频也就留在她手机里了，她死去之后，那个组织派人去清理她的遗物，而派去的人里面有FBI的卧底，一定是这名卧底想尽可能的搜集组织的罪证，所以趁其他人不注意，偷偷拷贝了你姐姐手机里的东西，包括这个音频。”

灰原哀的胸口因为不住喘息而剧烈的起伏，眼中不断的落下泪水，嗓子却发不出一点呜咽的声音。

她记起来了，那天是APTX4869研制成功的日子，在用一个人体实验品验证后，她把成品交给了组织，之后她早早回了休息室，到了晚上，她有点发烧，吃了退烧药也止不住头痛，她手边又一时找不到止痛药，于是，她看向了一直被她闲置在柜台上的一瓶酒，是她接手这个实验的那天，琴酒给她的雪莉酒，从此也成了她的代号。

她知道自己发着烧还喝酒，对身体有多大损伤，但她还是不管不顾的拿起酒瓶，一口一口的喝下去，她喝得很快，希望酒精能替她止痛，能让她暂时忘掉为了研制APTX4869，在她眼前死去的那些人。

她喝醉了......她靠在椅背上，头晕目眩得动不了也不想动，不过酒精似乎确能止痛。

只是她原本就发着烧，吃了退烧药之后还喝酒，让她有些心律不齐，她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反应，但左右死不了，她按着心口，自嘲一般的笑了笑。

其实，那时的她是想止痛，还是想自毁，怕是连她自己都说不清了。

她本不会打电话去和明美说那些，就算是喝醉了也不会，那是她拼命在明美面前藏住的秘密啊，她从没想过拿着放在桌子上的手机打给姐姐的。

可明美却在这时打了过来......

若要宫野志保一个人待着，不听任何声音，亦不跟任何人说话，她能克制住心中所有的情感，可是......若要她此时听到姐姐的声音......在她生病又醉酒，精神意志最薄弱的时候，姐姐的声音就像是打开了一把锁，那原本锁着她压制在内心深处所有的情感。

恐惧、罪恶、哀伤......再也无法控制。

所以，她才会说出来，之后却连她自己都不记得，直到如今......

“对于你姐姐的事，你也跟我有过同样的疑惑吧。我猜，你也会想到是因为赤井秀一，因为你姐姐爱上了赤井，所以在发现了他的真实身份之后，为了能和他在一起，而冒险带你一起脱离组织，我曾经也是这样以为的。”鲁斯说着，在灰原哀面前摇了摇手机，“不过，这才是真相。就算没有赤井，宫野明美也会这样去做，为了你。Sherry，或者，宫野志保，就只是为了你。”

音频，还有鲁斯的话......

像是命运无情的巨手，踏着沉重的脚步再次到来，将她好不容易得来的宽恕撕得粉碎。

她的确想过姐姐为什么要去冒这样大的风险，她知道是为了自己，或许是姐姐看出她在组织的工作并没有她说的那样容易，或许是因为赤井秀一，或许是因为姐姐也厌倦了被组织控制的生活......

但至少，她以为......她不想要姐姐知道的，那些最阴暗沉重的部分，她一直都瞒得好好的......可原来，姐姐全都知道了，原来这才是姐姐拼命要带她脱离组织的原因，原来......都是她自己告诉姐姐的......

她知道姐姐的逝去是她生命中最深的伤痛，即使是她身处异乡的孤寂、身在组织的无奈沉重也抵不过的。

对于这一切，她的确怨恨过命运，若在以前，她尚能埋怨一句命运作弄，可现在......若是造成这最深的悲剧的正是她自己呢？

原来那时的拼命隐忍与无奈也成了笑话，她还能做什么？连过去都已经变得天翻地覆，她怎么能祈盼未来？她想，再也没有权利了吧......

是的，碎了，全都碎了......

她的生命、她的愿望、她快要到来的宽恕......全都被打碎了，连带着小兰好不容易替她无数次的拼凑、疗愈好的一颗心，在救赎将要到来之前，再一次被打碎了。

可她此时却没有了任何伤痛之感，似是再也承载不起任何情感，无论是自己或他人的。

再一次坠入深渊的心，可还能被一个人接住？可还能被再次救赎呢？

这时，鲁斯的手机传来简讯提示音。

鲁斯看着刚收到的一封简讯，表情愈发阴郁骇人。

“Sherry，一切要变得好玩了。”

在不远处，有一阵朝他们所在的位置赶来的脚步声。

“她来了。”鲁斯说。

灰原哀抬起头，像是已破碎的心又不自觉的轻颤。

“游戏开始。”

是鲁斯如同宣判一般的声音......

而伴随着这残忍的声音而来的，是另一根针头刺入皮肤的痛楚，只是这一次，却不是在手臂，而是在距心口不远处。

灰原哀毫无防备的承受这样的疼痛，不由得闷哼了一声。

针拔出时，因为没有任何止血措施，伤口涌出的血浸湿了灰原哀的衣服。

“你认得这是什么吗？Sherry。”

灰原哀心中一紧。

是她隐隐已经猜到却又不敢相信的......

“小哀！”

已经很近了，是小兰呼唤她，是小兰正奔向她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