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重逢
阴暗的地下室,冰冷的手铐,宫野志保像是在做一个很长的噩梦,得知姐姐的死讯时,她无论如何也不愿相信,她冲出实验室却哪里都找不到姐姐,直到琴酒和几个组织的人把她强行带回实验室,给她看了医院的死亡证明,她才相信了这个过分残忍的事实,姐姐真的已经永远离开了她。“宫野明美妄图背叛组织,我当然要亲手解决叛徒。”琴酒没有任何感情的语气,让人觉得他只是在陈述一个正常的事实,双手沾染了太多鲜血的他,此刻在志保眼里,是那样可怕而又让她恨到了极致的存在。
这就是组织,这就是她们的命运了吗?为什么,宫野志保只是想让心中最在意的人平静的生活下去,她不反抗,接受组织所有的安排,独自吞下所有的委屈,哪怕要她违背初衷去制造那种神秘药物,她也去照做,可是,最后竟然是这样的结局。
既然这样,姐姐,你没有做完的事,志保替你去做,你想让我们两个人一起脱离组织,我一定会做到,然后,姐姐,我去找你。
宫野志保走到工作用的电脑前,迅速删除了关于实验的所有数据,动作快得让人来不及有任何反应,“快点,想办法恢复这些数据。”“没用的,我做的删除,没有任何恢复的办法,看来药物的问世,要延迟很长一段时间了。”宫野志保冷冷的笑着,眼中带着愤怒、嘲讽,更多的是不顾一切的绝望与毁灭。“宫野志保,你要想清楚,你这是在反抗组织,你应该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后果,无非是终结生命罢了,死亡对于宫野志保来说,已经是无所谓的事情。于是,她被琴酒和伏特加用手铐锁在了这个地下室里,等待组织的boss的指令。可是,就算是死亡,她也不想死在琴酒的手上,她拿出藏在身上的APTX4869,是一个小小的胶囊,说起来,这还是她自己的研究呢,她把这种药物制造出来,如今却要用它来了结自己的生命,命运,真的是无法逃避的。
宫野志保吃下了药物,一切都要结束了吗?这一生,真是被命运玩弄于股掌之中的啊。
宫野志保从来没有想到,这个药居然会让自己这么痛苦,志保的体温瞬间变得很高,全身的骨头都像是在缩小一般,更痛苦的是心脏的急剧收缩,她捂着心口,甚至不敢想象自己的身体变成了什么样。怎么还不结束?怎么会这么痛?
不知道过了多久,志保躺在地上,身上没有一丝力气,她甚至以为,自己已经死了。直到意识渐渐恢复,她发现,自己已经从手铐上挣脱出来,而她的身体,竟然完全缩小成了一个小孩子的体型。她居然,可以逃走了吗?
这算是命运又跟她开了一个玩笑吗?
没有时间去多想了,她踉踉跄跄的走到垃圾口边,这是她唯一可以逃出去的通道,她拼命的往前爬,逃出去,不要死在这里,也算是彻底脱离了组织吧,这是她那个时候唯一的念头。
眼前出现了一点光亮,终于到了终点吗?
已经逃出来了,那么,自己该去哪里呢?
回家吗?姐姐不在了,宫野志保没有家了。
去找什么人吗?去找谁呢,小兰吗?不,绝对不可以,这样会连累她。况且,自己要怎么去面对她,怎么跟她解释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
宫野志保发现,世界这么大,竟然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处,没有一个可以去的地方。
她突然间想到了一个人,工藤新一,这个让她印象深刻的名字,就她所知道的,除了自己之外,唯一一个被灌下APTX4869后还能活着,并且和她一样,身体已经完全缩小了。这些还是她在潜入工藤新一家里的时候发现的,当时出于对这个实验研究的考虑,她私自将工藤新一的“不明”改为了“死亡”,组织也由此放松了对工藤新一的追踪。宫野志保当然不是指望工藤新一会因此感谢自己,而是他是此时宫野志保唯一能想到的可以去找一下的人。至于结果如何,志保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想了。毕竟她吃下的那颗药还在影响着她的身体,晚上下着雨,宫野志保却觉得浑身滚烫。
志保身上仍然裹着在实验室的时候穿着的白色工作服,风雨交加,她就这样,独自在这个城市的街道上走着,用尽全部的意志,忍着身体不小的痛楚,这是东京啊,是她曾经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孤独无依的地方,所以在美国的那些年,不管怎样的艰辛,她都忍下来了,总是想着只要回到这个自己熟悉的城市,回到姐姐身边,一切都会好的,她
付出比别人多几倍的时间用于学术,就是为了能早一点踏上回家的归程。
可是,她回来了,她的姐姐跟她生死离别,小兰是她如今日思夜想而不敢去触及的存在,“原来,逃到哪里,都逃不过命运的。”宫野志保觉得,自己很像风雨之中的一条孤独而绝望的鲨鱼,在黑夜笼罩的大海上,既无所依靠,又不敢去触碰人的体温。每一步,都像是走在刺骨的冰川之上,一个被世界遗忘的人,走在哪里,哪里就是被世界遗忘的角落。为什么要走下去呢?她不知道。当然了,她连自己为什么要活着都不知道。
就是这里了吧,宫野志保凭借着上次来这里调查时的记忆,宫野志保的身体已经变小了,她努力踮起脚尖也没能摁到门铃,只能用力拍打着大门,结果当然是没有人回应她,对了,工藤新一现在当然不会继续住在这里了,明明上次来的时候就发现,他已经带走了自己幼年时穿过的衣服。
这次,是真的无处可去了。其实,就算是找到了工藤新一又能怎么样呢?希望他会因为跟自己吃了一样的药物,就收留自己吗?更何况她还是这个药物的制造者,24小时前还是工藤新一最提防的那个黑暗组织的成员,即使她现在已经背叛了组织,她怎么能期望工藤新一会冒着生命危险把一个叛逃的、曾经的组织成员带在身边。况且,她从组织的资料里看到过,工藤新一是东京有名的高中生侦探,会被灌下药物也是因为意外目睹了组织的秘密交易,想要去用手机去录下交易时双方交谈的声音的时候,被琴酒从身后打晕,灌下了APTX4869的。他们这种活在阳光下的人,心中充斥着她不敢奢求的正义感的人,应该最痛恨自己这样的人了吧。
宫野志保自嘲的笑笑,想转身离开,却突然一阵晕眩,身体不受控制的倒在地上,她还发着高烧,体力已经消耗到了极致。走不下去了吗?那就这样睡过去吧,最好是再也不要醒来,她再也无力去对抗自己的命运了。
毛利兰从工藤新一家走出来,一只手举着雨伞,另一只手拿着手机,和工藤新一通着电话,“新一,做作业要用的材料我帮你放在你书房的桌子上了,有空你记得回来取一下。”“知道了,麻烦你了,小兰。这么晚了,你快回家去吧。”“嗯,那再见啦。”毛利兰的母亲,妃英理,和工藤新一的母亲,工藤有希子,是高中时就认识的好朋友,后来,工藤有希子带着新一,跟她的丈夫工藤优作,在美国定居,工藤新一也是上初中的时候才独自一人回到东京,工藤有希子曾经拜托妃英理对新一多多关照,于是新一和小兰也就成了很好的朋友。“新一很久都没来学校了呢,说是有什么案子要处理,高中生侦探,还真是跟我们这些普通人不一样啊。”毛利兰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她,宫野志保,
“志保要是当初留在东京和我一起念书,现在会是什么样子呢?志保那么聪明,说不定已经跳级成了博士了。”想到这里,毛利兰心中泛起一种甜蜜而忧伤的情绪,志保,我还在等你回来啊,你在美国过得怎么样,什么时候会回来呢?该不会,已经把我忘了吧。想到这里,毛利兰用力摇了摇头,自己又在胡思乱想了。
走出大门,毛利兰把手机装进口袋里,在回家之前,她想先去隔壁的阿笠博士家看一下博士和住在他家里的那个小孩子,江户川柯南。博士说柯南的父母最近没有时间照顾他,就把他送到阿笠博士这里借住,他还是新一家的亲戚呢。到了别人家借住,可能会有些不适应吧,毛利兰这样想着,就经常会去博士家看一下柯南,她想,也许会让柯
南更喜欢这里。柯南也是个很乖的孩子呢,就是有点成熟,而且脑袋非常聪明,最重要的是,他和新一长得好像,简直就是一个缩小版的新一。他和志保小时候有些像呢,毛利兰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她已经有意无意的都会想起宫野志保,这已经是她的一种习惯,宫野志保去美国的将近七年时间里,毛利兰就是这样一遍遍的在心里描摹着她的样子,想着她们过去共同走过的那些年,毛利兰把这些当做宝物一样珍藏在心里,一点都不曾丢下。
毛利兰转身朝阿笠博士家的方向走去,忽然看到一个前面好像有一个人躺在地上,毛利兰跑过去,竟然是个小孩子!为什么还穿着这种大人的工作服。毛利兰用手试了试这个小孩子,也就是宫野志保的额头,好烫,还在发着高烧,毛利兰脱下自己的外套,包裹住宫野志保的身体,抱起她就去拦计程车,要赶紧送她去医院才是啊。毛利兰甚至
忘了去找阿笠博士帮忙,就自己抱着变小的宫野志保坐上了一辆计程车,“麻烦您,去医院,尽量开得快一点,拜托了。”毛利兰用少见的急促语气跟计程车司机说着。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以前也救助过生病或者走丢的小孩子,可是今天,她怀里抱着的这个孩子,竟然让她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现在是晚上,计程车里的光线很暗,她看不清这个
孩子的脸,但就是,觉得这个孩子,跟自己的缘分并不是从今天才开始的。
当然啊,她们的牵绊很早就开始了,即使有七年的时间没有在彼此身边,这些牵绊也依靠她们对彼此的思念维持着,千丝万缕,从来不曾断过,只会愈发深刻。如果两个人真的很在意对方,哪怕在黑暗中看不到对方样子,没有说一句话,也是可以只凭着感觉就认出刻在心里的那个人。
很快到了医院,毛利兰付过了乘车的钱就抱着宫野志保下了车。之后的治疗过程,毛利兰只能在急诊室外面等着。她心中有一个念头极为强烈,这种感觉莫名而又真实,那就是,这个孩子绝不能有事。
“高烧已经退了,输完液后,再观察两个小时,没什么事的话就可以出院了。”“明白了,谢谢医生。”进行了简单的交代后,医生便离开病房,此时病房里只有毛利兰和宫野志保两个人,毛利兰心里却再也没办法平静下来。刚才因为街道上和计程车的光线一直都很暗,毛利兰急于把宫野志保送到医院,也没来得及仔细看看她抱着的这个孩子的样貌,只是刚才宫野志保被医生从急诊室送出来,毛利兰才在那一瞬间看清了她的样子。
这个孩子,怎么长得这么像志保?
不仅仅是像而已,简直和志保小时候一模一样。
她是志保吗?不可能啊,志保应该和自己同龄,可是面前的这个人,明明就只是一个只有6、7岁的孩子。
可是,为什么会这么像?
毛利兰自然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答案,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宫野志保慢慢的醒了过来,这里是什么地方?是医院吗?我居然还没死吗?”宫野志保想着。
只不过,所有的思绪,在看到坐在床边的毛利兰的时候,都自觉的烟消云散了。
一声“小兰”,宫野志保差点就不受控制叫了出来,最后还是竭力忍住了。“怎么可能,这是梦吗?难道说,就是小兰把我送到医院的吗?”宫野志保不由得呆住了,面对毛利兰,宫野志保总是会手足无措,从以前就是这样了。“你,认识宫野志保吗?”
最终,还是毛利兰先打破了沉默,她小心翼翼的问出这个问题。想得到什么样的答案呢?毛利兰自己也不知道啊。
宫野志保遮在被子里的双手紧紧的握了起来,日思夜想的人,此时就在她眼前啊!自己已经尽力忍住不去找她了,只是为了保护小兰不受任何伤害,可是现在,命运却偏偏将她们再次编织在一起,还是说,她们的命运一直都是紧密相连的,不论过了多久,都一定会有重逢的那天。该告诉她真相吗?不,绝对不行,会伤害到小兰的,她比任何人都了解小兰,只要是和宫野志保有关的事,小兰从来都无法冷静的,要是告诉
小兰真相,就算小兰能够接受,也不知道会为了她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来,如果是这样,那么宫野志保宁愿,小兰永远都不知道这些事,甚至永远不知道她面前的,已经被APTX4869变成一个小孩子的宫野志保是谁。
“不认识。”宫野志保还是说出来了,拼命克制住深沉汹涌的情感。
“这样啊。那你叫什么名字?”小兰尽力微笑着,也许,真的只是自己想多了,这个小孩子和志保只是有些相似罢了,只是内心隐隐的有些失落。“我叫作,灰原哀。” “灰原哀”这个名字,是她很早的时候就想好的。当初得知姐姐除了“宫野明美” 这个真正的名字之外,还有一个名字叫作“广田雅美”之后,宫野志保就为自己想好了“灰原哀”这个名字。只是她没有告诉过任何人,自己取了这样一个名字,是想如果有一天姐姐和自己或许真的能够一起脱离组织,自己可以用这个名字重新开始生活。
“灰原哀,是个很好听的名字呢。”毛利兰说着,心里却想,只是听起来有些悲伤,“那以后,我就叫你小哀了。”“好。”宫野志保简单的回应着,从今天起,她就是灰原哀了。
“小哀住在哪里呀?等一下我可以送小哀回家。”
家?灰原哀哪里有家?她只是一个从漆黑的深海中逃出来的鲨鱼,走到哪里都没有容身之处的。
“小哀没有家吗?”
“嗯。”
“那小哀跟我回家好不好,我的家,从今天开始,就是小哀的家。”
“好。”非常简单却带着哽咽的一声回答。
毛利兰看见小哀沉默了很久,就问了她这样的问题,毛利兰知道自己不该这么问的,而且如果小哀真的没有家,她也应该把小哀交给警察去安顿。可是,她想要这样直接的去问,想要带小哀回家,甚至,从今天起,不想再和小哀分开。为什么呢?自己也只是第一天认识小哀啊。或许,只是因为,她心中那种只对宫野志保有的,没有道理的直觉。即使她暂时相信了灰原哀不是宫野志保,她仍然想要保护小哀,不知道为什么,毛利兰总是觉得,小哀好像一个人经历过很多事,走过很远的路,而她,不想让小哀一个人。
而灰原哀呢,她知道自己不该跟小兰回家,小兰太熟悉她的一切,这样一定会被小兰看出,她就是宫野志保,更何况她现在的处境有多危险,她不是不知道,组织一定不会放过她,她不该让自己待在小兰身边的。可是,就算有一千个不该这样去做的理由,灰原哀此时也无法抗拒来自于小兰的温暖,她刚失去了姐姐,之后又吃下了药物让自己变成一个小孩子,如今的灰原哀就像是一个失去了御寒的外套而独自在冰原上艰难行走的人,任何一点温暖于她而言都太过诱人,更别说这个人是小兰。所以,跟着小兰回家吧,或许,自己可以选择不那么孤独。
那天晚上,毛利兰牵着灰原哀的手,带着她回家,回她们的家。
小哀,虽然不知道你有着怎样的过往,从现在开始,我不会让你一个人面对悲伤的。毛利兰在心里说。
回到家里,毛利兰发现毛利小五郎并没在家,看来又是在外面喝酒,醉到不省人事了,毛利兰摇了摇头,虽然这对于她来说已经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毛利兰把小哀带到一个房间里,打开房间的灯,“小哀就住在这个房间里,可以吗?”灰原哀点了点头。她的目光随即被一个床头柜上的照片吸引,走近再看时,心中却不由得一震,泪水险些就忍不住了,这是,那一年,她们在圣诞节那天,在许愿树下拍的照片,一共两张,是自己和小兰跟妃阿姨、姐姐一起拍的照片啊。她想到了自己一直贴身带着的项链,现在也戴在脖子上,项链里装着这两张照片的缩小版本,那是她无论如何都不会丢掉的宝物。“这是我最重要的人的照片啦,之前志保偶尔来这里小住的时候,就住在这个房间里,有时候明美姐姐也会来。”毛利兰自顾自的说着,“对了,小哀还不认识她们,这个是宫野志保,这个是我们的姐姐,宫野明美,还有这个,是我的妈妈,妃英理,是一位很有名的大律师。”小兰脸上浮现出骄傲的神色,“她们都是很优秀的人,志保和小哀长得很像呢,以后介绍你们认识。”“她们是小兰心里最重要的人。”灰原哀重复着这一句话,“是啊,她们还有小哀,都是我最重要的人。”毛利兰笑着,语气里却有不容置疑的坚定。“好了,小哀该休息了,明天早上我做最拿手的料理给小哀吃。”毛利兰带着灰原哀洗漱后就催着她睡觉了,“明天早上我的爸爸,毛利小五郎也会回来,我们一起吃早餐,小哀,晚安。”毛利兰和灰原哀道了晚安后,就从房间里出去了。灰原哀关了灯,上床时却把那两张照片一起抱在怀里,眼泪,终于不用再忍,也忍不住了,房间很干净,可以看出毛利兰经常打扫这里,这两张照片更是一尘不染。“小兰,我不在的时候,你也会看着这两张照片想念我吗?其实我也早就想到的,你一直在等我,可是,被你记在心里的我,连见你一面的勇气也没有。小兰,我真的,好想你。”
这就是她曾经住过的房间啊,有时会和姐姐一起,毛利兰的家里,从来都有宫野志保也就是灰原哀的房间。“姐姐,小兰。”灰原哀轻轻的抽噎着。就是现在吧,暂时不必坚强了,只是一天而已,失去姐姐,变成小孩子,和小兰重逢,被小兰带回家,现在住在曾经住过的房间里,这一天,过得比一个世纪还要漫长,灰原哀在这短短的一天中甚至因为反抗组织和那个药物,在生死边缘上徘徊了几个来回。
小兰,命运终是把我送回你身边了,前路难测的迷惘有之,劫后余生的恍惚有之,久别重逢的余幸亦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