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与季长平说了改日再去找他之后,傅宛鸳却是有好几天没去书院了。
不是她不想去,实在是临近中秋了铺子里订单一下子多了不少,傅宛云不是忙着晒花,熬蜡,就是在磨珍珠粉,真一点空闲都抽不出。
“傅宛鸳”随着一道清脆生的声音,有人进了铺子。
正低头磨花瓣的傅宛鸳头也不抬的说“今日我可忙着呢,你要什么自己挑。”
进来的人正是襄铃。
襄铃找了个椅子在傅宛鸳身边坐了下来,嗤了声“瞧你这没良心的样子”
说着将手里拎着的食盒放在桌上“亏我还想着今个儿中秋给你送月饼来呢”
傅宛鸳这才放下手中的活,用满手是脂粉的手捧着襄铃的脸香了一口“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去去去”襄铃嫌弃的开拍傅宛鸳的手“擦我一脸!”
傅宛鸳不在意的笑了笑,将食盒收进了柜台后。
“倒是难得见你这么忙”看着满桌的瓶瓶罐罐,襄铃随手拿起一个凑到鼻子前嗅了嗅。
“这不中秋前一下来了不少订单,我这都忙了三四天了”傅宛鸳说的颇有些委屈的意味。
她这人懒,银子够吃够用就行了,没有想发财的意思。可送上门的生意又不能不做,钱可以不要,招牌得要。
指了指桌上的东西对襄铃说“等将这些做好送去,就算忙完了”
襄铃大概看了一下,瓶瓶罐罐的少说也有四五十个“这么忙怎么不见云因呢”
“云因去送之前的货了”一些大户人家家中女眷多,常会订些脂粉,量都多,所以都是送货上门的。
“这你一个人得做到什么时候去”襄铃作势叹了一声“唉~谁让本姑娘我心善呢,便帮帮你吧。”
傅宛鸳听了一点没客气的将一盒已经调配好还来不及压粉的胭脂放到了襄铃手里“给”
襄铃嫌弃的看了傅宛鸳一眼,低头压粉。
待两二人将这些都做完,已是将将黄昏了
“今日真是多亏了你来,若不然我怕是得忙到天黑”傅宛鸳讨好的替襄铃捏肩膀。
“嗯~”襄铃拖长尾音嗯了声,对傅宛鸳的殷勤很是受用,闭着眼享受。片刻后似突然想起什么急急起身。
“完了完了,妈妈交代了今日有贵客,让我早点回去来着”
“那你赶紧回去吧,可别又要挨骂了”傅宛鸳有些过意不去。
“嗯,那我先走了”襄铃说罢提着裙摆小跑了出去
“你慢着点,小心摔着”傅宛鸳不放心的走上前交代,人却已经跑出好远了,也不知听没听见。
摇了摇头回身走到桌边,将东西一件件的码放到盒子里,云因还没有回来,她准备自己去送。
拿着东西转身关上了门,手提着盒子不好锁门,傅宛鸳正要将盒子置放到地上,却被凭空伸出来的手接了过去。
“我帮你拿”
傅宛鸳顺着手看过去,诧异道“方大夫?”
见她发愣,方文延看了眼她手上的钥匙,抬了抬下巴示意道“快锁门啊”
傅宛鸳轻咬了牙,将门上了锁,伸手要接过盒子,却料被方文延侧身避开。
心口微沉,不免生出了丝丝恼意“方大夫,还请将盒子还予宛鸳”
方文延看着傅宛鸳颦眉微瞪着自己的恼怒模样,一时有些慌了神解释道“我并无冒犯之意”
说着从衣襟中拿出了一个小小的物什递到傅宛鸳面前“给你”
白皙的手心中躺着一枚小小的白玉雕成的小玉兔,雕刻的痕迹不甚完美,面前人的手掌中还交错着寄到细长的伤痕,傅宛鸳一怔,难道...
“这,这是我闲来无事自己做的,送与你的中秋之礼”方文延面露窘色,说的吞吐。
许是因为那几道伤疤,傅宛鸳原本生出些些恼意竟消散了去。“方大夫,你的心意宛鸳心领了,只是这礼物却是不合适。”
傅宛鸳拒绝的干脆,伸手便要将盒子拿回去,方文延却紧紧的拽着盒上的提绳,不肯松手,固执的开口“只是朋友之间相赠的中秋之礼而已,傅姑娘收下便是,无需任何负担。”
这枚玉兔他足足刻了十多日,用废了数块料子,才勉强得了这么一枚,就是为了今日可以送给她。
方文延用朋友二字为借口,傅宛鸳一时间竟找不出拒绝的理由,而且方文延此刻大有一副,她若不收下这礼他便不会将盒子还给她的架势。
看了看天色已经不早了,心中挣扎了片刻,暗自叹了口气,伸手将方文延掌心中的那枚玉兔拿在了手中。
冰凉细嫩的指头划过掌心,方文延觉得掌心烫的似要着了起来!
“好了”傅宛鸳拿起玉兔在方文延眼前晃了晃“礼物我收下了,可以把东西还我了吧”
方文延这才反应过来将盒子递还给她。
“即收了你这礼,往后我们便是朋友了。” 傅宛鸳将“朋友”二字咬的及重。
方文延看着傅宛鸳一脸谨慎的样子轻笑出了声,点头“是,在下三生有幸得以与宛鸳姑娘成为朋友。”
傅宛鸳才松了口气,不管怎么样,方文延总算没有像上次那般一上来便要娶她。
而且自己又以“三年守制”为借口,想来三年之后...或许都不用三年,他便放弃了也不一定。
想了想开口说了声“中秋快乐”
“中秋快乐,宛鸳”最后二字从喉咙里滚出来,带着些呼气间的炽热。
傅宛鸳真心觉得自己以前是瞎了眼,怎么会觉得他是个迂腐的书呆子,哪个书呆子那么会顺杆儿爬,刚才还称自己“傅姑娘”,一下就变成“宛鸳”了。
不愿再与他多言,扬了扬手中的盒子“我得走了,还要把这些给客人送去。”
“我陪你吧”方文延倒是真没有别的心思,只是想帮她提东西而已。
傅宛鸳吓了一跳,戒备的把盒子往身后藏了藏,赶紧拒绝“不麻烦方大夫了,我自己去就成,告辞。”说完头也不回的匆匆离开。
方文延站在原地看着傅宛鸳走远,半晌后才捏了捏掌心,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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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铃刚踏进凌烟楼,便被正愁找不到她而气急败坏摇着扇子的鸨母莲姨抓了个正着。
“死丫头,跑哪去了?让你早点回来的。”莲姨染的鲜红的指甲用力的戳了戳襄铃的额头骂道
襄铃一手捂着额头,一手讨好的挽上莲姨的胳膊笑的谄媚“妈妈我错了,您可别戳了,一会留印了,贵客看见怕是要扫兴的。”
莲姨没好气的白了襄铃一眼“赶紧换衣裳打扮去,一会等客人来了你和春樱,绣萍一起进去伺候。”
“妈妈这是哪位贵客啊,那么兴师动众的。”襄铃奈不住好奇的问道,她与春樱、绣萍三人也算是楼里数一数二的姑娘了,多大的谱儿啊,用得着她们仨儿一起伺候。
莲姨想了想说“昨日来订座儿的家仆倒是个面生的,不过出手那是真阔绰”随随便便就是五百两银子。饶是她这样见惯了钱财的,一时也愣了眼。
襄铃不屑的撇嘴“能有多阔绰,咱们这来的富家子弟可不少。”
莲姨斜睨了她一眼伸手比划了一下。“这个数”
“那么多!”襄铃不敢置信的低呼出声,五百两银子,都够给姑娘赎身的了。
“可不是”莲姨没好气的说“还不赶紧换衣上去,若是伺候不好,仔细你的皮!”
怕别真是个贵人,襄铃也不敢再耽搁,赶忙回了屋换衣打扮。
半个时辰之后,莲姨便领着三人朝了凌烟楼最好的厢房走去。
远远的就瞧见厢房门口还站着两个护卫模样打扮的人。
莲姨侧头低声对几人吩咐道“进去后都机灵着点。”
三人点了点头,跟着莲姨到了厢房门口。
莲姨上前冲着两位侍卫谀媚的笑道“二位爷,麻烦通报一声,姑娘们到了。”
其中一个人将襄铃三人上下扫视了一遍才道“姑娘请进”
“唉”莲姨笑着应了声,带着三人就要进去。
那侍卫却长臂一抬,拦于莲姨面前,面无表情道“三位姑娘进去便可。”
“那是那是”莲姨谄笑着对身后三人使了个眼色“进去好生伺候了”
“是”三人齐应了声,曳着姣好的身段先后走了进去。
襄铃走在最末一个,便站在了最靠门口的位置。
“请各位爷安”三人朝着屋内的人盈盈一拜,继而皆是香靥凝羞,波光流转的看像屋内的男人。
为首坐着的是一锦衣华服男子,鎏金的发冠,眉眼间是藏不住的傲然气度,贵气逼人。
男子抬眸朝三人看了眼,笑着对右下首坐着的另一男子说道“都说这江南女子似水柔情,媚于言语。今日即到了这凌云楼,宴君,你可定要尝尝这番滋味”
被称作宴君的男子苦笑着摇了摇头“这柔情似水我怕是消受不起了,若是让家中夫人知晓,定是不得安生了”
“哈哈哈”墨公子闻言放声大笑“你放心,我与长平定会为你保守秘密的”
陆宴君无奈的拱手作揖“公子千万高抬贵手。”朝着对面虚抬了抬手“这美人还是由公子与长平兄二人享用为好。”
襄铃这才注意到在墨公子的左下首还坐着一人,因为纱幔的遮挡,而且自己又站在最外侧,一时竟未发现。
“长平?”暗自在唇边轻咬了二字,好熟悉的名字,长平,长平...季长平!
难不成就是傅宛鸳嘴里的那个季长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