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碑人沙漏的震颤尚未平息,江照夜突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蚀骨咒残留的金色脉络在皮肤上诡异地扭曲成螺旋状,仿佛无数细小的毒蛇在皮下疯狂游走。
沈烬的机械义眼骤然亮起三级警报,尖锐的鸣笛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金属关节发出齿轮错位的刺耳声响,每一声都像是在撕扯神经:“检测到空间波动!是圣殿的‘梦境锚定’信号,我们...”
话音未落,少年的琉璃盲眼蒙上一层白雾,整个人直直栽倒。沈烬伸手去扶,却发现自己的机械手指穿透了同伴的身体——眼前的江照夜化作无数光点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熟悉的竹林。
“照夜?!”沈烬的怒吼在竹林中回荡,惊起一群银色的机械鸟。那些鸟儿扑棱棱飞起,翅膀扇动的声音像是齿轮转动的声响。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金属外壳不知何时变成了人类皮肤,细腻的触感让他感到陌生又不安,青铜剪刀也消失不见。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十六岁那年,他在机械城的废品堆里捡到半块破损的义眼芯片,而此刻,他竟回到了捡到芯片的前一天。
竹叶沙沙作响,远处传来熟悉的机械轰鸣声,那是父亲工作的修理铺方向,空气中还飘着淡淡的机油味。
“小烬,又跑哪野去了?”身后突然传来温暖的女声。
沈烬浑身僵硬地转身,看见母亲系着蓝色围裙站在竹屋前,鬓角的白发在阳光下泛着柔光——这个本该在熵能暴动中丧生的女人,此刻正笑着向他招手。
她的眼角带着温柔的皱纹,围裙上还沾着些许面粉。沈烬的机械心脏,或者说此刻重新变回人类心脏的器官,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他的眼眶瞬间发热:“妈...您还活着?”
话音刚落,他猛地掐了自己一把,疼痛却如此真实,真实得让他害怕这只是一场梦。
与此同时,江照夜在藏书阁的檀香中醒来。兄长的手正温柔地为他整理散落的书卷,窗外飘着细雪。
“照夜,该练剑了。”江沉星的声音带着熟悉的笑意,腰间的玉佩随着动作轻轻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少年下意识摸向自己的琉璃盲眼,却触到完好的肌肤——失明前的记忆如碎片重组,他看见自己握着普通的木剑,在庭院中笨拙地比划。地上的积雪被他踩出凌乱的脚印,寒风卷起他的衣角。
“兄长,现在是什么时候?”江照夜的声音带着颤抖。
江沉星愣了一下,伸手探他的额头:“怎么发起糊涂了?今日是你十八岁生辰,红拂和千机婆婆正在准备庆生宴。”
少年的瞳孔猛地收缩,这个时间点,正是蚀骨咒发作前夕。
他的掌心沁出冷汗,突然抓住兄长的手腕,力道大得让江沉星微微皱眉:“您有没有听过圣殿?还有记忆共鸣者...”
话未说完,窗外的天空突然裂开血口,无数暗紫色锁链倾泻而下,锁链摩擦空气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两个世界同时震颤。沈烬看着母亲的身体在怀中化作数据流,她最后的笑容定格在脸上,充满不舍。
竹屋轰然倒塌,露出背后巨大的齿轮装置,齿轮咬合的声音震耳欲聋。
十二个戴着面具的身影悬浮在空中,为首者转动手中的怀表,表盘上的指针逆向飞转,表盖内侧刻着圣殿的徽记:“欢迎来到梦境牢笼,共鸣者。在这里,你们将永远困在最渴望的谎言里。”
沈烬的皮肤下重新浮现机械纹路,金属逐渐覆盖他的身体,他咬牙切齿道:“你们以为用亲情就能困住我?我父亲临终前让我‘守护好心中的光’,而那束光,从来不是虚幻的重逢!”他的声音中带着愤怒,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
江照夜的藏书阁也在崩塌,书架上的书籍纷纷化作灰烬,江沉星的身体逐渐透明。
少年红着眼眶握紧不存在的永恒之剪,三色火焰在虚空中燃起,火焰的温度却无法驱散他心中的寒意:“这些虚假的幸福,我不要!真正的兄长,会让我握紧手中的剑,去守护更多人!”
火焰灼烧着暗紫色锁链,却在触及对方的瞬间被吸收转化为梦境能量,锁链反而变得更加粗壮。
“天真。”面具人冷笑,打了个响指。
沈烬的世界里,机械城的废墟突然重现,无数市民在熵能中痛苦挣扎,他们的哀嚎声此起彼伏;江照夜的眼前,则不断闪现红拂被改造成傀儡、千机婆婆的工坊沦为废墟的画面,红拂空洞的眼神和千机婆婆绝望的表情刺痛着他的心。
“每个梦境都是能量循环系统,”面具人举起水晶球,球中映出两人狼狈的模样,“你们的痛苦,将成为维持牢笼的燃料。”水晶球表面泛起诡异的波纹,仿佛在吞噬他们的意志。
沈烬的机械义眼重新启动,蓝光在黑暗中闪烁,他在数据流中捕捉到微弱的金色波动——是江照夜的记忆共鸣!
“照夜!用记忆锚定现实!还记得我们在遗忘回廊刻下的暗号吗?”他的声音穿透两个梦境,在虚空中激起涟漪,声音中带着焦急与期待。
江照夜的琉璃盲眼重新泛起光芒,他咬破舌尖,鲜血在地面绘出记忆图腾,血腥味在口中蔓延:“当星辰黯淡时...”
“记忆将成为新的光芒!”两人的怒吼同时响起,声波在梦境中掀起巨大的风暴。
沈烬的青铜剪刀重新凝聚,银灰色剑气斩断梦境锁链,剑气所过之处,空间发出玻璃破碎的声响;江照夜的永恒之剪绽放出千机婆婆改良的记忆编码,三色火焰化作金色凤凰,凤凰的鸣叫响彻云霄。
然而,面具人突然摘下兜帽,露出与江沉星一模一样的面容,嘴角挂着残忍的微笑:“可惜,你们的反抗,早在剧本之中。”
剧烈的头痛袭来,江照夜发现自己的记忆正在被篡改——兄长的教导、与沈烬的并肩作战,所有的画面都被替换成圣殿的教义。
他看到自己跪在圣殿脚下,宣誓效忠,而沈烬则倒在血泊中。沈烬的机械心脏开始注入暗紫色液体,他的意识逐渐被“清除共鸣者”的指令占据,眼前的世界变得扭曲而陌生。
在意识模糊的最后一刻,少年将起源之核刺入自己胸口,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襟:“沈烬...用你的机械心脏...共振我的记忆频率...”
金色光芒与银灰色数据流在虚空中纠缠,形成巨大的记忆漩涡。
两人在漩涡中看到了彼此最深处的恐惧与坚持:沈烬害怕再次失去重要之人,所以将自己封闭在机械外壳下,每次战斗都冲在最前面,用伤痕累累的身体守护同伴;江照夜恐惧成为他人的负担,因此拼命变强,在无数个夜晚独自练习,直到累倒在藏书阁。
“我们的弱点...就是最强的武器!”沈烬的机械手掌与江照夜的人类手掌相握,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开始融合,迸发出耀眼的光芒。
当光芒消散,梦境牢笼出现裂痕。面具人的真实身份终于暴露——他竟是初代共鸣者之一,因无法承受记忆的痛苦而投靠圣殿。
他的眼神中充满疯狂与绝望,皮肤下隐约可见跳动的齿轮:“你们以为能打破完美的囚笼?”他的声音带着癫狂,“这个梦境,可是融合了你们所有的遗憾与...”话未说完,江照夜的永恒之剪已贯穿他的胸口,刀刃上流转着历代共鸣者的记忆,那些记忆化作锁链,将他束缚。
“没有什么是完美的,”少年的声音带着悲怆,“正因为有遗憾,我们才要守护现在的一切。”随着面具人的消散,整个梦境开始崩塌。
沈烬在废墟中找到半块义眼芯片,那是父亲留给他的遗物,芯片表面还沾着些许油污;江照夜则握紧兄长的玉佩,上面还残留着体温的余温,玉佩的纹理硌着他的掌心。
这些真实的记忆碎片,成为打破牢笼的最后钥匙。
当两人跌出梦境,守碑人沙漏的裂痕中渗出金色光芒,指向宇宙边缘的神秘星域。沙漏表面的纹路仿佛活过来一般,不断变幻。
沈烬的机械义眼显示出惊人数据,红色的警示灯不停闪烁:“照夜,那个星域的能量波动...与起源之核产生了共鸣。但圣殿的防御系统,比之前遇到的强了百倍不止。检测到至少七种未知能量场,还有...”他的话被江照夜打断。
少年擦拭嘴角的血迹,握紧永恒之剪,琉璃盲眼闪烁着坚定,眼神中没有丝毫畏惧:“百倍又如何?他们越是害怕,越说明我们走对了路。沈烬,下一站...”
“就算是龙潭虎穴,也得把真相挖出来。”沈烬的银灰色发丝被能量风暴吹起,在黑暗中划出一道道银色的弧线,青铜剪刀发出兴奋的嗡鸣,仿佛在期待着下一场战斗。
两人相视一笑,笑容中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也带着迎接新挑战的热血。他们的笑容驱散了周围的阴霾,给这片冰冷的宇宙带来一丝温暖。
而在他们身后,梦境牢笼的残骸中,一株由记忆之力孕育的树苗破土而出,嫩绿的枝叶在虚空中舒展,每一片叶子都闪烁着希望的光芒,仿佛在诉说着永不熄灭的希望,也在见证着他们的传奇仍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