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黎明十分,长乐镇仍笼罩在寂静森然之下,家家户户紧闭着门,门口皆亮着一盏灯。烛火彻夜燃烧,已接近尾端,风一阵,烛火摇曳。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声音急促,听得出来人似乎很着急。他沿着巷子,一路疾走到巷子尾,抬手敲了敲门,随后门被打开,来人立刻一个侧身进去,仔细看可以看到他背上竟还背着一个人。
门内探出一个脑袋,观察了眼四周,确定无人尾随后将门重新关上。
门前的烛火被震动地摇晃了几下,随后熄灭。
小芸跟在孟玉寒身后,烛火昏暗,她一开始并未发现孟玉寒背上的人,等孟玉寒进屋将人放在床上之后,她才惊呼出声。
“燕红?”
“你认识?”
小芸点点头,手用力地抓着床沿,指尖发白:“她是上一个献祭给河神的人,她怎么会这样?”说着,她抬手捂住自己的嘴,眼中已然流下泪来。“其他新娘呢?她们都还,好吗?”最后两个字说得极轻,孟玉寒知道她的意思。
他摇了摇头,眼前似乎浮现出石洞中骇人的场景,他沉着心说:“天亮后你去请大夫。”说着抬脚往门口走。
“公子你要去哪里?”小芸看到他的动作立刻发问,她看了眼床上的人,心中忐忑不安。
孟玉寒回头,宽慰似的笑了笑:“我去找谢公子。”经他一提,小芸才发现那位谢公子还未回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于是她立刻担忧道:“谢公子可是受伤了?”
孟玉寒摇了摇头,并未再做解释,快速向屋外走去。小芸自知拦不住人,也没有理由去阻拦,只能站在门前看着孟玉寒的背影消失在巷尾,转身的时候,发现她爹娘都已醒来,脸上满是担忧。小芸吸了吸鼻子,擦去眼中的泪水,带她爹娘去看燕红。
床上的人呼吸很浅,脸虽恢复了血色却仍格外虚弱,双颊凹陷,嘴唇干裂,一双眼在梦中还不安稳的乱动着。她娘看到后立刻湿了眼眶,心疼的抓起了燕红的手,却发现她手腕上满是伤痕,立刻惊呼了一声,小芸随声看去,也看到了那令人心惊胆战的伤口。
“爹娘,我去请大夫。”不能等到天亮了,她怕燕红熬不住。她娘闻声一怔,随后看向她爹,只见他爹点了点头,小芸这才放下心,她还怕她爹娘不同意,毕竟三年来,长乐镇的人都默守着天黑不出门的规矩。
她爹猛吸了口旱烟,对小芸说:“爹陪你去。”于是两人提着灯笼,在她娘的目光中,出了门。
长乐镇有一个姓萧的大夫,头发花白,身子佝偻,人有些怪,不爱说话,独来独往,医术却极高超,经常有外地的人慕名而来。
而小芸要找的也就是这位萧大夫。
萧大夫家离她家不远,只隔了三条巷子,她和她爹脚程快,没过一会儿就到了萧大夫家门口。
小芸吸了口气,抬手敲了敲萧大夫家的门。一声,两声,三声,无人应答。小芸眸色暗了下去,她爹看到后又用力的敲门,过了好久,门内终于传来脚步声,小芸和她爹对视了一眼,二人眼中皆是惊喜。
萧大夫打开门看清门外的人后,眼中满是震惊,只听他说:“小芸?你不是已经……”话还未说完,小芸立刻抓起萧大夫的手,将他往门外拉:“萧大夫现在来不及解释了,救人要紧。”萧大夫听到救人后,立刻卸下与小芸对抗的力,顺从的由她拉着,只是他年事已高,经不起折腾,开口问话的时候声音很不稳:“发生什么事了?”
小芸张了张嘴,想解释,却发现无从开口,她急得瞪了一眼萧大夫,说:“哎呀您就别问啦,真的人命关天呐。”
萧大夫听后,有些哭笑不得,“那也得让老朽带上药箱吧。”
小芸瞬间红了脸。
萧大夫将手搭在燕红脉搏上,眉毛皱成一团,一脸凝重,小芸看到后立刻关切地问:“萧大夫,燕红还好吗?”萧大夫没有回答,她娘拉着小芸的袖子,低声对她说:“小芸,不要打扰萧大夫。”说着,便拉着小芸去房外等候。
门外,天已经翻起来鱼肚皮,天已经亮了。小芸爹打开大门,将门前的灯笼解下,又拿起扫把打扫昨夜河神娶亲时留下的烟花爆竹残骸。小芸娘已经去厨房忙活起来,而小芸,坐在门前的台阶上,眼睛望着门外。
也不知道谢公子和孟公子怎么样了?
突然,房内传来一阵凄厉的尖叫声,小芸心下一紧立刻起身向房内走去,而她爹娘也闻讯赶来。几乎是她推开房门的那一刹那,一股浓烈的血腥味钻进她的鼻腔,而她什么都还未看清,便觉得心口一疼,她低头看去,只见她的胸口被一把长剑刺穿,她张嘴无声的说了句什么,随后便倒在地下,倒下去的时候,她看到她爹娘张嘴呼喊着,向她跑来,却也被长剑没入胸口,瞬间没了气息。
眼泪模糊了她的双眼,她紧盯着门外,恨恨闭上双眼。
清晨的长乐镇恢复了生机,河两岸洗菜的,浣衣的走了一波又来了一波,沿街叫卖的小摊贩铆足了精神推销着自家的产品,看到生人恨不得贴上去。因着昨夜河神刚娶完亲,小镇上的人脸上各个放宽了心,脸上满是笑容,谁也不曾关心昨夜的新嫁娘到底如何了。
谢长安一行人进了长乐镇的一家客栈,苏梦丢下一张银票,张嘴要了四间上房,掌柜看到银票,眼睛都直了,立刻招呼小二带路。谢长安紧紧跟着裴清,二人上了楼后,裴清指着一间房间对谢长安说:“长安,你住这一间。”
谢长安乖巧的点了点头,却没有进去,他手抓着门锁,眼睛直直看着裴清:“师父,你住哪一间?”
裴清指了隔壁的一间,谢长安开心的笑了,他说:“师父,我能先去你房间吗?”
正在把行李往楼上搬的苏梦脚下一个趔趄,随后她看到裴清笑着点了点头,于是谢长安立刻抓着裴清的手一起进了裴清的房间。
小长安还是一样的粘人啊,还以为这几个月变了呢。苏梦心中想着,不知不觉走到了裴清房门口,她正犹豫着要不要等一会儿将裴清的行李再送进去,冷不丁身后传来仇莽的声音。他将哑奴关到客栈后院的柴房,回来看到苏梦站在门口,手上拿着裴清的行李,一脸期待的样子,便沉着脸先她一步推开了裴清的房门。
“少主,我进来了。”
苏梦来不及反应,房门就在她眼前打开,她看到谢长安手上抓着那件破烂不堪的嫁衣,裸露着后背,而裴清几乎是一瞬挡在了谢长安面前,他黑着脸,语气十分不善:“滚出去。”
仇莽还维持着开门的姿势,只见裴清袖子一挥,门瞬间就被关上,冷不丁吃了一记闭门羹,他茫然的摸着被门打到的鼻尖,只听得苏梦在她身边一直压抑着笑,于是开口问:“少主这是怎么了?”突然这么暴戾。
苏梦实在有些憋不住,笑声从嘴角漏出几声:“我看笨死你算了。”她眼珠子一转,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不过我看小长安的皮肤真的好白嫩啊,让人恨不得咬上一口。”她话说得很小声,可门内的人内功深厚,肯定听得清。果然,她话音刚落,便听得门内传来裴清低沉的声音:“东堂主今日无事可干?”
苏梦轻咳了一声,回道:“少主,行李我房门口了,没事的话我先下去了。”说完,拉着还在一旁发愣的仇莽转身离开了二楼。仇莽到现在都没反应过来,不过他仍记得苏梦刚才说了什么,于是他咬牙切齿的问:“你说,你想咬谁?”
苏梦斜眼瞪了一眼仇莽,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没回答他,只是低声笑着说了声“呆子”,然后加快了步伐。身后仇莽还在不停追问,见苏梦没有理自己,最后说道:“玉罗刹,小长安的主意你还是不要打得好,少主肯定不会同意的,他可宝贝小长安了。”
苏梦在心中哼了一声,心道这你倒没说错,看来也不是完全呆嘛。
谢长安听到二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红着脸低下头,问:“师父你检查完了吗?”裴清嗯了一声,转身去门口取行李。谢长安这才长呼一口气,鬼知道他刚进房间就被裴清要求脱衣服检查身体有没有受伤时他是什么表情,他当时先是愣了一下,随后脸就烧了起来,他能肯定,他的脸肯定已经红透了。
他小声的问裴清:“师父,能不能不检查,我真的没有受伤。”可裴清却沉着脸摇头。他没办法,只好脱衣服,哪知道衣服刚脱了一半,门就被打开了。他吓得不知所措,还好裴清立刻挡在了他面前。
裴清回来后打开行囊给谢长安递了一件衣服,谢长安穿上后发现竟是刚好他的尺寸,“师父,这衣服是我的?”他的确是明知故问,毕竟尺寸刚好,怎么可能不是他的,然后他就看到裴清点了点头,于是又问:“师父为什么要在自己行李中准备我的衣服,师父怎么知道一定会遇上我?”
裴清似乎被问住了,他低头思索了一番,才回答:“没有一定,只是觉得可能会遇上。”他此次下山,比较匆忙,来不及细细制定计划,出发的时候想着要是能遇到长安就好了,他上个月刚给他做了一身新衣服,不过也不知道长安现在有没有变化。不过好在,这身衣服是合身的。
谢长安听到裴清这么说,知道裴清不是特意来找自己的,他们能遇上纯属偶然,却也没失望,他摸着身上的衣服,笑得很开心:“师父,我真的好想你啊。”这几个月,没有一天不在想裴清,他真的好想快点回去,可是他的病,他那难以启齿的症状还没治好。
裴清听到谢长安如此说,神情一动,他上前搂住谢长安,下巴抵着他的额头,说:“师父也很想你。”谢长安听到这句话,耳朵瞬间红了,然后他又听裴清说:“长安,下回不要这么不小心了。”
谢长安知道他指得是什么,他自认计划天衣无缝,奈何碰上一个不靠谱的队友,那个队友在介绍自己的时候还一直夸大吹嘘自己有多么多么厉害,说自己是四大世家之一的孟家三公子,说自己师出名门,年少成名,武功天下前十等等,谢长安不屑的在心中轻嗤了一声,将孟玉寒骂了个狗血淋头。
想到孟玉寒,他突然抬起头,又看了一眼裴清,仔仔细细将裴清的脸重新描绘了一遍,裴清被他盯得有些莫名其妙,于是问:“怎么了?”谢长安摇了摇头,又将头埋进裴清怀中,心想,他真的瞎了眼,怎么会觉得孟玉寒和裴清长得像呢?
而此时的孟玉寒打了个寒颤,挖掘乱石的动作更加迅速,他只希望谢长安能多撑一会儿,不要被乱石砸死。
孟玉寒以为谢长安被压在石洞中,急得徒手挖乱石
而谢长安倚在他的亲亲师父怀中,腹诽孟玉寒
工具人孟玉寒:这个家没我迟早得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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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灭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