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室里,烛火早已熄灭。目光四下搜寻,却不见半点人影。门外也无动静,雷雨似乎已经停了。空气里透着泥土和草木的芬芳。鸟雀喉鸣,是雨过天晴的好征兆。
柳若轻瞥了一眼怀里的苏玉冼,吐息均匀,没有被惊动的迹象。
扶着苏玉冼的肩膀,小心将人放在草垫上,柳若轻松开手中的银铃耳坠,重新戴在苏玉冼右耳,便蹑手蹑脚地起身。
那琵琶声仍旧萦绕在脑海,不知为何,柳若轻直觉那并不是幻听。
天已蒙蒙亮,微光穿过破烂的窗子打进屋内,照亮了那一亩三分地,多少给柳若轻的侦查提供了点便利。
这庙说查,也好查。
盯着眼前耸立的石像,柳若轻感觉说出来自己都想笑。距离他飞升才两百多年,方才他撞到那功德箱,还以为是什么缠满了蜘蛛网的废匣子,哐当扔在地上倒有个响,然而咕噜噜滚出来的,除了碎石子再没有什么。
日光打在神像的脸上,倒不像夜里那般渗人。只是他越看就越觉不对。
直到垂眼瞅见睡得正沉的苏玉冼,双眼紧闭,眼帘微颤,方才一拍手,恍然大悟。
柳若轻心下暗叹,果然,这神像比起自己,还是更像苏玉冼。
一手弯腰拾起地上的一颗石子,另一手便神不知鬼不觉地悬在苏玉冼脸前,朝着那眉宇紧皱的地方——应该叫印堂架好了手势。眼看一个脑瓜蹦就要弹上去,苏玉冼瞬间睁眼,一手擒住柳若轻为非作歹的爪子,一手支撑坐起身来。
“你什么时候醒的?”柳若轻讪讪笑道。
苏玉冼垂眸,“师父给我戴耳坠的时候。”
……那不就是我醒的时候吗。
柳若轻敛了敛笑,正色道:“反正都是要闹醒的……也没差。”
苏玉冼顺着柳若轻的视线望去,目光钉在那石像上,沉声道:“久安。”
语毕,本躺在草垫旁的那把玄剑闻声飞来,稳稳扎在柳若轻足尖之前三寸的位置。
就在柳若轻还在内心感叹,这什么高科技居然还能声控的时候,那剑镡上的龙眼银光一闪,以剑身为中心,向四周扩散,笼成一个半圆状的屏障将二人阻隔在内。
这是……保护罩?
苏玉冼站起身,将掌心附在剑镡上。“师父,你可以继续了。”
该说不说,苏玉冼做他徒弟最棒的一点就是,两人脑回路差不多,能注意到同样的细节,自然也就明白彼此行动的意图。
柳若轻唇角一勾,随即将那手中攥着的几颗石子冲神像砸了过去。
“当啷”一声。音却不停,似还有回声。
不够清透,是浊音。
只有一个可能,石像本是中空,而现在,塞进了什么东西。
“常饴。”柳若轻给了苏玉冼一个眼神,向后退了几步,立在苏玉冼身侧。
苏玉冼了然点头,抽出久安横向一斩,闪烁的剑气瞬间削去了神像的头。下一秒,余下的残壁开始崩塌碎裂,里头竟生生掉出一具骸骨。
霎时,一股腥臭扑面而来。
柳若轻攀着苏玉冼的肩膀伸头一望,那尸身软组织已腐烂,糜化,少处露出白骨,凭借他追刑侦剧多年的经验来看,此人多半已死半月有余。
而这尸体骨架很小,身上套着沾满干涸血污的罗裙,怀间,还嵌着一把琵琶。
柳若轻沉声道:“此人是……”
苏玉冼淡淡接道:“余桃娘。”
“可她,不是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