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想什么?”
邬二小姐的声音将她从思绪中拉回。
江知缇回神,抬眼看向那被火光染红的天边——到底没有那日茶楼被烧毁时那般赤红。
她们离起火的院子远,江知缇陡然生出想去看看的心思;邬二小姐看出她的意图,也没说什么,放由了她去。
火势肯定会被管家以及下人们控制的,她也没担忧江知缇安危。
江知缇在院墙附近拾得一寸巴掌大小的木块。
平平无奇的木头,但有些迥异——它不似院内被火苗燎烧过的木头那般留有烈焰的辙迹亦或是被吞噬殆尽,它的外表光洁,连一丝火苗燃烧过的痕迹都没有。
这有些反常。
江知缇摩挲着,借着有些微弱的火光端详木块,但看了好一会也没能够看出所以然来。
她便先将木块收入自己袖笼中,折返回去到邬二小姐身边。
“你看见什么了?”邬二小姐颇有些百无聊赖地问她。
江知缇没有避讳,从袖笼中掏出方才捡到的木块给她看:“没看见什么,倒是发现这么个小物什。”
“物什?”
邬二小姐有些疑惑,伸出手去打算接过,却不料手指还未触及木头表面,便感到指尖一片火烧火燎地疼——
她惊呼出声,收回手的同时恍惚间江知缇见她指尖一闪而过一抹木色。
“怎的回事?”邬二小姐惊呼道。
江知缇手里还握着木块安然无恙,她一时也有些不明所以。
“为何你这……”邬二小姐看着她没有任何感觉的神情,又看了看自己被灼伤的指尖。
这倒奇怪……莫非是非玄门弟子触碰不可?
江知缇看着手里的木块,还未回过神,便见邬二小姐抓着一个小婢女的手过来,一把推来!
江知缇心下一惊,登时扶住了那突然被邬二小姐推过来的小婢女!不可避免地,手里的木块也被小婢女碰到——
呵斥的言语尚未出口,便被小婢女那余惊未定的神情怔了一下。
小婢女碰到了木块但是没有丝毫被灼伤的痛苦神色,一双眼眸里有的只是方才被邬二小姐拉过来又推过去的余恐。
而邬二小姐还没碰到就被灼伤了指尖。
江知缇眯了眯眼眸,想起来方才一瞥而过的,邬二小姐指尖上那一点木色。
“你这简直是胡闹。”将小婢女送走,江知缇冷着脸对邬二小姐道。
邬二小姐不以为然:“这不也安然无恙吗?”
说着,她举起自己被灼伤的手,颇有些委屈地道:“况且这被伤到的是我,你担心那个小丫头作甚?对我是不闻不问的?”
“如果你没有将方才那丫头往我这边推过来的话。”江知缇冷冷地道。
先不说是否会伤到那丫鬟,单单是邬二小姐将丫鬟推过来的那个动作,假使她没能够接住人,必然是会往地上摔。此时地面粗糙,轻则擦出血痕,重则留疤。
还是豆蔻年华的姑娘家,倘若就这般落个疤痕……江知缇皱紧了眉。
邬二小姐:“……”
在江知缇的神色中她有些悻悻然,片刻才道:“是我鲁莽了。”
对于邬二小姐这番,是真的知错还是只迫于自己的脸色之下,江知缇无兴探究。她捏着木块,漫无目的地扫视了一圈周遭——
她在远处隐隐火光的某个不起眼角落中窥得一抹人影。
形似……邬二小姐的人影。
江知缇恍惚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迅速回头看一眼——邬二小姐还在自己不远处,此刻注意到她的目光,正有些疑惑地看她。
那么,对面那隐隐约约的人影会是谁?
江知缇继续看去,这一次那人影也察觉到了她,正一点点地扭过头来。
很僵硬的动作,这一次的形神更像是那条野狗。
野狗,又是那日那般,犹如人灵姿态的野狗模样。
但又有些不同,江知缇虽没能看清人影模样,但感知到人影投过来的目光似是在呼救。
是了。
她在朝着她呼救,哪怕隔得很远,但在知道江知缇能够发现自己后目光满满的都是求救。
为什么要呼救?
江知缇不明所以。
答案呼之欲出。
绰约的火光里,有一只枯木一般的手掌猛然一把将她拉起来,像提一件没有用处的木偶一般,粗鲁且有力,将她提起后又在江知缇眨眼的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于是失神的江知缇最后记忆停留在她呼救的森森眼神中。
……
邬大小姐院突发走水一事,邬府只道是意外——深夜火烛被风吹落,火苗燎上纱帘,正恰无人留意于是火势变大了而已。
可是。
江知缇看着邬二小姐院中放置火烛的烛台。
烛台有能够固定燃烧的蜡烛的夹子,别说吹夜风,哪怕是有丫环撞上去了,夹在烛台上的火烛也会固若金汤。
毕竟这方烛台看似轻盈娇小,实则沉,通身由黄铜打造,内里还灌了铁水,也不是普通丫环能够撼动的。
所以这是与夏锦死因一样拙劣的说辞。
江知缇敛神,拜那个莫名其妙的人影所赐,她夜半里脑海俱是那个惊心动魄的呼救眼神,同时是邬二小姐触碰到木块时,指尖上一闪而过的木色。
她的脑袋有些昏沉沉,但也好在她入了玄门,内里有真气支撑,不至于那样疲惫。
“你这看起来,貌似不大好。”
方子泓推门而入,见她这副模样,道。
江知缇抬眼看他,稍稍打起精神来,语气淡淡:“梦多罢了。”
“所以你那同门,是先返回了?”江知缇问他。
方子泓在她对面坐下,整着衣袖:“让他先回,如若有必要可以让他请别的师兄下山,解决这邬府的乌烟瘴气。”
“我在起火那夜看见有人求救。”江知缇道。
方子泓:“……”
方子泓皱着眉,听她尽数说完。
他们在此之前也说了饭桌上突然出现的邬大小姐,以及没有影子这么一回事,大致推出这个邬大小姐是个假货这么一个猜测。
“你确定那身形看着似是邬二小姐?”
方子泓向她确认。
江知缇捏一捏额角:“我不会认错,那身形乍一看,确实像是邬二小姐。但邬二小姐当时在我身边。”
“事实上我们在宴会上看见邬大小姐时也觉着这大小姐看着像二小姐。”方子泓不紧不慢地道。
江知缇皱眉:“你的意思是?”
“傀儡。”方子泓嗤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