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沄:“干嘛做好事不留名,功劳全让别人给拿了去。”
她们接着前往南海,她在她耳边,即使很小声她也听得到,许是懒了,也不现身和她一起飞,直接挂她身上蹭路。
郁离:“站着说话不腰疼,刚才还催我赶紧走,这会儿又让我别走领功劳,好赖话全让你说了呗。”
雁沄漫不经心:“又不冲突,谁会和利益过不去。”
“不过因为濛泽这一趟,估计来找她的天兵得耽搁一会儿,如果太阴回来得晚的话。”
说起濛泽,郁离心中疑惑,“你与他来往较多,可知道他为什么要做伤天害理的事,被捉走又不反抗,奇奇怪怪的。”
雁沄:“你问我,我问谁去,我和他只是互相当解闷的玩具罢了,哪知道他想什么。”
郁离:“但看起来他不像是把你当解闷了。”
雁沄:“嗯?”
郁离又道:“听你们之前两次的聊天话题来看,他好像对你挺敞开心扉的,什么水都往你这倒。”
雁沄了然:“哦~情绪垃圾桶。”
郁离满头黑线,“这玉京要是办个装糊涂大赛,你肯定是毫无疑问的魁首。”
雁沄啧啧赞叹:“不错,继承了为师的幽默细胞,不错不错。”
她连说了三个不错,好像真的在为此事高兴。
郁离话锋一转:“刚才在不周山上空的时候,我想明白了一件事,如果你就是当初那个晚上堆雪人的人,我被你带来的污物干扰记忆,影响情绪,那濛泽仙君总是来找你说话,是不是身上也有那污物。”
雁沄:“你说的是人话么,我怎么听不懂呢。”
郁离看着逐渐逼近的蔚蓝大海,困惑道:“有时候常在想,这玉京,哪怕一个,是能让你放下心防诉说的人吗?”
她似乎憎恨她的师傅,她的师妹又非常不理解她,仅有两个朝夕相处亲近的人,却相互防备。别人就更不用说了,对每个人都很热情,又不在乎每个人,都仿佛站在她的对立面。
而她好像也不觉得身旁寂寥,甚至她的徒弟郁离,也往外推,就连那群没灵智的鸟,都没办法看到她的另一面,给自己建一个不被人理解的空间自娱自乐好像就知足。
雁沄:“你这人太多毛病。”
郁离愣了,没想到又把话题引到自己身上来了。
雁沄:“动不动就问东问西,牛脾气死犟,然后悲春伤秋,让你平时少跟那群傻鸟混你偏不听,现在好了吧。”
郁离:“……”
看来现在从她嘴里是撬不出来什么人话,只能等把红簌救出来之后,回丘岛再问,反正后面还有大半年的时间。
两人来到南海上空,纵入海底,化为两条游鱼,雁沄本想继续蹭路,但被郁离强烈拒绝,她变成鱼又不是海蚌,带着白珠的鱼太扎眼。
两人遮掩住身上的仙气,往南海龙宫东南方的方向游去。
龙宫无法被凡物观察到,设立独有的水界,哪怕是没有灵智的凡鱼也无法看到。
看惯了天上的层层云霭,再看蓝色海底世界,觉得哪都稀奇,但当务之急不是看景,饶是再好奇,也得稍后,以红簌为先。
“你找到六太子了吗?”
一道尖哑的声音突然引起郁离的注意。
郁离躲在珊瑚礁后面,瞧见另一边海马和海鳗正在对话。
海马上半身披着海草和贝壳编织的铠甲,它长出人类腰身胸腹和双臂,许是修为不够,无法变换成人类的五官和双腿。
一旁的海鳗比海马修为高一些,但只在腹部化出似婴儿般的短肢,一颗颗鱼头穿成项链挂在脖子上,留着长尾和鱼腹,乍一看像个小龙。
海马:“没呢,但我感觉六太子就在附近?”
鳗鱼:“你也感觉到了?”
海马愤恨:“对,那女仙真是心狠,居然玩弄六太子的感情。”
鳗鱼嗤笑:“什么女仙,别抬举她,她就是一杂鱼,跃了龙门就不把六太子放在眼里,要我说,那玉京里的仙都是群伪君子,不然怎么会收这等心术不正的鱼成仙。”
海马附和,蹬了几下尾巴,“就是就是,我们高高在上的六太子何时这般低声下气,他们就是瞧不是我们海族,可怜的六太子诶。”
海鳗训斥:“呔,六太子富贵娇龙,何时需要我们这些小卒可怜,若被人听了去,哪还有命活,可别连累我!”
海马忙闭上嘴,再不敢讨论,两妖左右分散,边游边大声呼叫龙太子。
一只白水母围绕刚才海马和海鳗对话的位置来回打转,一会盘着泡泡,一会去逗弄那长满刺的海胆。
郁离一扭头,发现身边的雁沄不见了,变成水母在那玩的不亦乐乎。
她游到水母身边,“龙太子是不是换位置了,不是说在龙宫东南方二百里的废船吗,这里离龙宫不远,不应该在这啊。”
水母雁沄:“你朋友被这么造谣,你忍得了?”
郁离:“再忍不了也得分轻重缓急,先把人找到。”
水母雁沄:“那你去找啊,问我干嘛,没看见我在忙么。”
她转了一圈,玩得不亦乐乎。
真是张嘴就来,把玩说那么好听,郁离幽幽道:“你不是讨厌鱼腥味么。”
雁沄怡然自得:“你管呢。”
郁离懒得理她,将自己隐身,掰下一根海胆刺,拿出漫月石,将两者放在一起,学着雁沄的样子,在半空虚空一转。
也不知是她方法不对,还是在水里不好转动,每次刺尖都会插进海床里,反复几次都是如此。
之前雁沄硬说她看一眼就会,根本没什么口诀,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教她,这话在郁离看来就是胡扯,她还不知道她,就是会在她面前装高深。
管他是不是简单的小法术,反正都得试试。
雁沄见她反反复复来来回回在那用尖刺找方向,缓缓道:“我教过你什么?”
“对啊,你教过我什么。”郁离幽怨看她一眼,这个时候怎么好意思说出这种话的,瞧她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撞终于大发慈悲准备想讲点有用的了?
雁沄弹着触须左右晃荡,“我说你蠢,你可不能真当自己蠢。”
郁离:“哈?”
雁沄没说话。
她见她又不说话了,生气道:“你知不知道你有个毛病,就是喜欢讲话讲一半,以为自己高深,其实就是莫名其妙。”
也不知道这句话戳中她哪个笑点,竟哈哈哈笑个不停,笑得喘不过来气,她缓了一会儿才道:
“怪不得你喜欢找红簌玩呢,你俩有一点倒是不谋而合。”
郁离被她笑得很烦,没好气道:“什么?”
雁沄两眼弯弯:“遇事儿先反思自己。”
郁离看向手里的漫月石,再次扭转海胆刺,只见这一次仍旧毫无例外地掉下去插在海床上。
那海鳗说在这附近,却怎么也找不到,难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在她们脚下?
雁沄:“有些话别人说说也算了,可别什么都往脑子里塞,把自己也给骗了。”
——
伸手不见五指的深渊裂缝中一抹淡黄色亮光游走摆动,微弱的光亮没办法在宽阔又寒冷的深渊里照亮什么,像是海底里的萤火虫,带给人一点希冀和好奇。
“小鲤,你长高了,以前你可才到我肩膀呢。”一阵清亮又些许沙哑的男声在寂静无声渊底想起。
那光亮缓缓循着声音来源向前游进。
光亮渐近,忽看见一张洒满反光紫金的藕丝布,再往上瞧,是一双镶嵌各色珍珠的银履,那光亮霎时后退得老远。
红簌偏了偏头,望向那惊慌失措逃离的灯笼鱼。
敖卿与她说半天话,不如一只擅闯的外鱼有吸引力,温润俊美的脸有些崩裂,手掌抬起隔绝她的目光,倏然紧握,那灯笼鱼登时像炸开的烟花,爆体而亡,血肉飞散,四周埋伏的怪物纷纷冲过来啃食。
红簌皱了皱眉:“你这一路杀了多少?”
敖卿摆摆手,毫不在意道:“死在本太子手里,它们应该高兴才对。”
红簌神色冷峻,没说话。
敖卿不乐意,想摸她的脸,结果被拍开,力量不轻,他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但没生气,好歹也算是摸到了。
她们待在一个南海龙宫三十里的一处深海裂缝,这里只有一些深海鱼和鱼妖,光亮在裂口处戛然而止,未知的黑暗让死在这的生灵不计其数,除非像敖卿这种修为的妖,不然不会有生灵靠近。
红簌被敖卿迷晕封印气息法力从广寒宫带走,不知道他怎么上的天,也不知道怎么逃过天兵的巡查安全离开,还悄无声息把她带到南海。
先是到废船处,但他好像觉得那里太容易被人发现,又把她转移到深渊来。
不过还好他终归只是个半吊子,在被晕的那一瞬间,她便发现敖卿的存在,想要离开分分钟的事。但缘姥的话犹言在耳,敖卿与她之间的事熬得太久,不如趁着这个机会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将此事速速了结的好。
遂她暗中给自己加了个保身咒,假装中招,被敖卿带走,只是他不知道用了什么邪术,一路上她什么也感受不到,神识更是探不出去,不到半刻的功夫,便来到南海。
对于自身处境她倒是不慌,敖卿虽是妖龙,但说到底只是妖,修为方面自然无法与已经是仙的她对比,他又傲慢自大,还以为封住她的法力,任他宰割。
她只懊恼太着急,没给在外面等待的郁离留了口信,但愿她安安静静回去,不要打扰正在聚仙台会议的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