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鸣看到邢琮给盛季发的消息,大松了一口气,但被骗了太多次,每次以为找到突破口,结果又死翘翘了,他都有点不确定了:“这事就解决了?”
他的心情不免五味杂陈:“电线延伸进房间里,新换的壁纸挡住了卧室的电线和十字绣后面的洞,凶手是……”
盛季还是不相信,她打断了盛鸣:“不可能,你记得有一次我进了房间,我给妈妈涂指甲油,她根本就没动,她不可能——”
说到这里,盛季的话戛然而止。
苏含英没动,但她动了。
她突然想到,当时她开了灯,妈妈说她开错了,开了开关后,房间没有明亮,也没听见电器的功率作响,当时她有点慌乱,没仔细想。
所以她开的是哪个电器?
盛鸣心里突然涌上了悲凉的情绪,他不愿意承认自己的母亲是这样的人,即便有人对不起她,但她为了报复特定的人,杀了一屋子人,他嘴唇泛白,哆嗦地说:“也许不是妈妈,她不是不分青红皂白的人,有些人是无辜的。”
盛季陷入了沉默,眼睛慢慢涌上了红血丝,对盛鸣的话不予回答,只说:“我得把妈妈带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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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的苏含英没有吃过爱情的苦,她遇到了盛宁,当成的盛宁,长得俊,脾气好,还是重点大学的大学生,条件很是不错,两人很快就陷入了爱河,顺利成婚。
前几年,盛宁在省会工作,两人聚少离多,她一个人把盛季拉着长大了,偶尔带盛季去两方老人家探望,她在盛宁家也不是很和谐,但她嫁了人,应该做一个大度的儿媳妇,所有人都是这样说的,她就忍了。
盛季小时候和盛力的小孩,在爷爷家玩,那小孩推了她一下,她不小心打碎了放在客厅的一个花瓶,奶奶赶忙抱起她,看有没有受伤,这个花瓶是爷爷比较喜欢的瓶子之一,爷爷心疼地看着一地的碎屑,摇了摇头,语气带了不自知的贬低:“像你妈妈一样笨手笨脚的。”
刚买完菜,站在门口的苏含英开了门,把菜放在桌上,盛季抬手抱住她,小孩对友好和善恶的感知特别敏锐,她觉得爷爷不喜欢妈妈,对自己也说不上喜爱,说妈妈我不想呆在这里了,他们不喜欢我们。
苏含英直接结了花瓶帐,抱着盛季走了,无视奶奶的挽留,再也没来过。
她第一次觉得这段婚姻结了和没结也没多大区别。
第八年的时候,盛宁调回当地工作,两人住在一起,婆家在催他们生二胎,苏含英倒是反对了一段时间,盛宁的表现是比之前好了许多,和她说:“小季一个人,多孤单啊,咱们生一个弟弟妹妹陪她。”
苏含英:“小季没说她孤单。”
“小季性子强,不肯说,”盛宁又说:“再说,我爹妈多不容易啊,长辈想要几个孙子孙女承欢膝下太正常了。”
苏含英淡道:“你这么说,我不同意就是对不起小季、你爹妈?”
盛宁:“我不想逼你,但我工作养家忙得一头包,我爹妈还天天催我,我也很难办。”
自从盛季上了小学后,外婆去接送她,苏含英找了一份不错的工作:“我挣钱养家吧,你带小季,这样就不忙了。”
盛宁自此,无话可说。
她妈看着她这样,一直僵持着一段关系,以后在人家那里的处境也不会好,生活就更艰难了,她也劝苏含英再生一个小娃娃,她想抱了。
来自各方的压力落到苏含英头上,她顶不住了,就生了盛鸣。
盛季是皮但乖,盛鸣是又皮又乖,哭得时候震天响,又不听人说话,哭得时候能把房子掀塌了,而盛宁不是出差,就是出差。
每每她好不容易睡着了,盛鸣一嗓子把她从梦里嚎醒了,她都要缓上一分钟才能下床。
盛鸣三岁那年,大半夜不睡觉,她上个厕所就找不着他的人了,彼时盛宁不在,盛季上了寄宿制初中,她和盛鸣两人在家,吓得六神无主,脑海里划过很多小孩失踪的案件,一抬头,这祖宗摸着窗户往上爬,几乎要爬到顶了。
他看到苏含英,对着妈妈笑了一下,可能是爬太久,累了,手一松就往下掉。
这么小的一个小孩,掉下来摔倒头可不得了。
苏含英连忙去接住他,被他砸到地上,动弹不得,倒是盛鸣吓得大哭,伸着手叫妈妈。
苏含英缓了好几分钟,周围的孤寂包裹了她,她头一回觉得,婚姻像是一座埋藏了她的坟墓。
半年后,她不顾所有人的阻拦,和盛宁商讨离婚,盛宁不同意,盛鸣不想她走,因为盛宁很少回家,他和盛宁不熟悉,更依赖母亲。
两方的条件相差不算大,也没有重大的疾病,按理说,一人能抚养一个小孩。
苏含英是舍不得盛鸣,也很纠结,但在一个父母关系不好且不健全的家庭里生活,和单亲家庭有什么区别呢?
离异后,盛鸣和盛季也能常常往父母两边走,爸爸还是爸爸,妈妈还是妈妈,只是夫妻关系破裂,又不是父母和孩子的关系断了。
她想做的事一定要做到。
直到摊牌一周后,苏含英撞到盛宁和盛鸣私底下的对话。
盛鸣和盛宁一点都不熟悉,只觉得面前的男人很陌生,推开盛宁,大声说:“我要跟妈妈!我不要你!”
盛宁倒没生气,说:“你是我儿子,爸爸很少回家,在外工作养家都是为了你,你不感恩吗?”
盛鸣觉得这话又对又不对,衣服是妈妈买的,读书的钱是妈妈去交的,但他也有可能是在气体地方给他花了钱吧,他不知道。
见他冷静了,盛宁又说:“你要学会感恩爸爸,老师是不是说不会感恩的小孩是坏孩子。”
几岁的小孩把老师的话奉为圭臬,听到这句话,盛鸣垂下头,蔫蔫地说:“我不是坏孩子。”
苏含英的进屋打断了这场对话,夜里,她翻来覆去地想白天的场景,如果把盛鸣留给盛宁,他能教导好小孩吗?
她是成年人,有辨别的能力,可一个不到五岁的小孩,他有成熟的心智吗?
如果把盛季留给盛宁,她也不放心。
手心手背都是肉,思来想去,她还是留下了,只是更为沉默寡言。
盛宁一回家,苏含英也不太和他说话,久而久之,他也就不常回来了,偶尔给盛鸣带一点小玩具和肯德基,摇身一变,就变成了好爸爸。
盛鸣也嫌家里无趣,再长大一点后,一周放学回家,周末跑到哥们家去玩,那里更自在。
直到盛鸣十六岁的时候,盛宁炒股失败,欠了一百万,找苏含英借钱,苏含英自然不肯借他。
盛宁也没法子了,病急乱投医,他知道她的命脉:“我还不上银行的钱是次要的,我担心会影响到小季和小鸣,是我不好。”
苏含英站起来,冷冷看他,抬手扇了他一巴掌:“你这个废物。”
她睥睨他:“准备离婚事宜吧。”
盛宁:“那钱……”
苏含英:“你的车卖了吗?”
盛宁:“暂时没有,咱们一大家子,总得要一个代步工具。”
苏含英转身离开:“自己兜里不掏干净,妄想打我的主意。”
盛宁一直不同意离婚,拖着,不出现在苏含英面前,而苏含英也没功夫管他,因为他们提离婚一个月后,她妈病倒了。
也不知她舅妈从哪里得知的他们离婚以及盛宁欠钱消息,通过渲染的方式告诉她妈,好像少当一天长舌妇能要了她的命,导致老人一天心神不宁,走楼梯时没注意,从楼梯上滚了下来。
人老了,年纪上来了,一点小病小灾都容易引发连锁反应。
好在这次手术还算成功,需要观察一段时间。
当晚,见形式良好,盛宁赶回家,扮演了一个很“合格”的丈夫,说陪她去接丈母娘,问她过段时间要不要找几个朋友去户外野炊,放松心情。
苏含英一双清澈的眼睛看着他:“怎么突然带我去野炊?”
盛宁说:“想让你放松心情,最近你太累了,我知道错了。”
她丝毫提不上和他说话的力气,她拒绝,他就一直纠缠,只能最后说了句:“随你,别烦我。”
第二天,盛宁就准备好了一切的野炊的道具,甚至还买了一个小煤气罐。
第四天,母亲病情恶化,医院通知要手术,费用预计百万,她清了清自己手里流动的资产,还得借一笔钱。
盛宁像是死了一样没动静,弟弟和弟媳一分钱都不拿,说人老了本来就难救,救回来了也得花重金治疗养护,与其让妈妈受苦,不如算了,以前找她借钱修房子的公公和小叔子不打算还钱,很是无赖地把她赶走了。
一笔钱就可以把家里搅得面目全非,露出人原本的面目。
倒是妹妹给了她一笔钱,她这么多年攒的积蓄,有十万块。
可是不够。
她没办法了,想找女儿盛季借钱。
但当晚,人突然就没了。
苏含英很少流露出悲痛,她有点麻木了,见完母亲的遗体,很正常地回了家,在家呆着又过分清冷,她就开了电视看。
不知过了多久,电视上一通爆炸把她唤醒了,是某个餐饮业发生了爆炸案,死伤数人。
苏含英喃喃:“这么大的威力啊。”
盛宁也不知从哪冒出来,随口说:“这应该是煤气爆炸,它是当下比较常见的安全隐患,咱们可得当心点。”
听说丈母娘她,你节哀,盛力他们是过分了,但我没办法,我爸他偏向盛力,你知道的,抱歉,但你弟弟该出钱啊,当初你们家供他读书,”他摇了摇头,叹息:“不说了,你节哀。”
盛宁又提起了这件事,苏含英又陷入了无穷无尽的难受中,脑袋像是挣扎般的疼痛,
“和你妈妈一样笨手笨脚。”
“再生个小孩。”
“在家有什么好玩的,我找同学去了。”
“你是怎么带我孙子的!”
“老大他媳妇真能折腾。”
“我担心会影响到小季和小鸣。”
“我们真没钱,伤病太磨人了,不如让妈早点解脱。”
“是啊姐,你别为难子豪,我们家真的出不起。”
“没钱,滚出去!”
许久,那股劲才缓了过去。
这一瞬间,她似乎变成了一个判官,法律管不了,她来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