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码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除了偷，什么都不会

同监舍在押人员林红军上午接到法院判决，因盗窃罪判处有期徒刑七个月，两天后到期刑满，大家都为他高兴，他拿着判决书，走路都在跳着走，他走到冯南面前，冯南看都没看他一眼，这很让林红军失望，原本以为冯南会高兴的说几句恭喜的话，祝贺的话，可一看冯南满脸的不高兴，不禁问冯南道：

“冯南，我后天要走出这个监舍了，你难道不为我高兴吗？”

冯南一脸不高兴地说道：

“我为你高兴什么？你走出这个监舍，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林红军不解地问道:

“那你认为我要继续留在这里你才高兴吗？”

冯南平淡地看了林红军一眼，问他道:

“你从出道以来，到这里来一共多少次了？”

林红军扳开手指算了算，很不好意思的笑着对冯南说:

“我加上这次, 是笫十三次进看守所了。”

冯南脸色很难看地问他道:

“这一生中, 你还准备进看守所多少次？”

林红军迷茫地看着冯南说道:

“这个问题我还没有认真想过这, 不过现在国家高科技发展了，城里商场, 办公室，车站, 街道到处都是摄像头, 有个科技名字叫天眼, 偷东西这件事很难做下去。估计出事的频率会很高, 进看守所那就更多了，所以。”

冯南看着林红军, 对他说道:

“所以, 你后天就出看守所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又有什么值得大家恭贺的？”

林红军摸着头说道:

“那要怎么做才值得恭贺？”

冯南摇了摇头说:

“除非你告别看守所, 从此不再进看守所来，那才值得恭贺，你爸爸妈妈丶奶奶爷爷都会为你高兴。”

林红军迷惑地看着冯南道:

“可我爷爷死了，爸爸也早死了，妈妈长什么样我都不知道，奶奶从来没见过，我还没出生就死了，我高中还没毕业，爷爷死后我没办法, 就学会偷点东西，我只会偷, 其他什么都不会。”

林红军的话，把冯南给迷惑了，胡成听到林红军的话，心紧了一下，也被吸引过来, 一个监舍的好几个在押人员也围了过来。从来没有听林红军讲起过去，冯南心里吃惊不小，难过地说:

“林红军，端个小凳子过来，坐下好好给我讲讲，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林红军端了个小凳子出来，一个监舍的在押人员全都围在一起，听林红军讲述着他的故事。

林红军是80后, 他爷爷是南下干部, 是老红军, 他一生下来, 为了纪念过去的峰火岁月, 就给他取名红军。生下来不满周岁, 爸爸妈妈厂里因为发不出工资倒闭了，企业被迫转制, 每人发给2700块钱, 双双下岗。爷爷早就在一个国营大厂退休了。一家人面临无法生存的绝境，这时, 天有不测风云，林红军的爸爸突然得了肺癌，花光了家里所有的钱，早早地离开了人世，雪上加霜，让林红军的妈妈无法支撑下去，将林红军丢给了他的爷爷, 不知去向。林红军是在他爷爷的怀抱中抱着长大的，让他读书，教他做人，在他读初中的时候，爷爷丢下他走了，他哭得很悲伤，可怎么哭都喊不醒爷爷了，爷爷因为是老红军，临终时向组织提出了一个要求，让林红军继续读书，组织上一直把林红军读书的事作为大事情，并责成教育局落实好，一切费用全免，每月定补林红军生活费。林红军初中毕业后没有考上高中，教育局将它作为个别特殊情况，直接安排到市中学读高中，可林红军不是读书的料，进入市中学的都是优秀的拨尖学生，林红军成绩很差读不走，每一次考试都是倒数第一, 高二的时候, 林红军失学了, 尽管学校和班主任都作了艰辛的努力, 几次将他找回学校, 他还是不愿意读书。

林红军从此在社会上浪荡, 不学好, 在他爷爷留给他的一套房子里居住, 开始在外面偷鸡摸狗，一混就是十多年，警察拿他也没有办法，每次抓住他, 他的数额不大，起诉他也都是三个月, 半年, 七个月的刑期，常常是关进看守所，接到法院裁决就走人，搞得警察材料都难得整，警察几次给他在企业找到工作岗位，可他都认为不自由, 辛苦, 不愿意去，这次被关进看守所，他偷了别人的手机，判了七个月，本来只该判半年的，可关在看守所都半年多了，差几天就七个月了，法院案子多，没来得及, 所以只好将就他在看守所的时间判了他七个月。

林红军的人生, 让冯南心里有一种酸酸的很不是滋味，让大家也觉得他从小没有爸爸妈妈的爱，尽管爷爷那么爱她，可一个老红军要不是高寿, 可能他生下来早就丢弃，成为弃婴, 那更惨，冯南叹了口气问他道:

“林红军，你有什么打算？你想过没有？”

林红军望着放风池外的蓝天, 对冯南说:

“我从来没有想过, 我也没有什么打算，一直是今朝有酒今朝醉, 吃了今天不管明天，可那天听了你讲人的命运是有因果报应的，我想法就多了，我最怕的是今生我偷偷摸摸干了那么多坏事，没做过多少好事，下一世可能变人都难，我也想过洗手不干偷东西这样的事了，可还没有想好去干啥事好。像我这样的人除了偷什么都不会。冯南看着林红军说道：

“偷，其实也是一种本事，但是要反过来看，你偷了十多年，有没有人赏识过你？”

林红军想了想说道：

“好又多商场经常被人偷，商场大，服务员顾不过来，去年我在那里偷东西，被保安从监控上盯住了，我出商场时被按住了，商场总经理一看我是个小伙子，对我说，商场一天被偷不少东西，有些是专业小偷来偷，有不少是购物，顾客顺手牵羊，防不胜防，你在我这里至少偷了十多次，我都没抓住你，今天只是个偶然，你能不能不偷了？我说那很难说，我只能尽量少来你这个商场。商场总经理说，既然这样，我也不把你交到派出所了，交给你家里人，或者交给你女朋友，看你怎么面对。我笑着说，我家里就我一个人，我连爸爸妈妈长什么样都不记得了，女朋友，你看我这样的人，能有谁喜欢我？商场总经理听后叹了口气，对我说，到我商场来上班吧。我问他让我干什么？他说工作轻松，就在商场来回巡逻，帮我抓偷东西的。我笑着说，你就不怕我也偷啊？叫什么来着？对了叫监守自盗。商场总经理说，我相信你不会，一个真正偷东西的人，只要下决心不偷了，不会再偷东西的，浪子回头金不换嘛，我低头没说什么，很久我才对他说，要我决定自己不再偷东西了，再来你这里上班，我现在无法决定。商场总经理说，行，只要我商场还在营业，你随时来上班，我转身走了，商场总经理还让保安送了我几袋食品，如果要说做正事，去好又多大商场上班能发挥我的作用，我偷东西的本事能够展现出来，只要进商场的人，我一看表情就知道要干什么，就更不用说动手偷东西，我一抓一个准，好又多商场总经理是唯一赏识我这个偷东西的人。

冯南拍了林红军一下，鼓励他道：

“如果你与好又多商场总经理有如此缘分，你就应该好好珍惜。出去后去他那里上班，浪子回头金不换，佛菩萨都说了，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你偷东西是无尽的苦海，你下一世不仅变不成人，连变猪狗，变地上爬行的虫，天上飞的鸟等畜牲都不行。”

林红军紧张地问道：

“那会怎么样？有更可怕的因果吗？”

冯南趁热打铁地对他说：

“有，相当可怕，再不回头，会到饿鬼道，到地狱去。”

林红军用手按住自己咚咚直跳的心口，问道：

“饿鬼是什么状况？地狱可怕吗？”

冯南很认真地说道：

“饿鬼，是**太大，你偷东西就属这一类的，今天偷了这样，明天还想偷那样，就是永不知足，变成饿鬼后喉咙像针眼儿那么小，肚子像大海一样那么大，因为喉咙小咽不下东西，饿鬼瘦得像干柴棍一样，每天都在饥饿中煎熬难受。如果你偷得太多，时间太长，恶的业障太大，死后直接进入地狱，地狱有十八层，刀山火海，油锅，无间地狱，还有毒蛇，深渊地狱，还有铁尖，铁床，铜壁地狱，数都数不清，到了那里，你才知道，有好后悔，好后悔。”

林红军听得全身发抖，她带着哭腔用双手紧紧抓住冯南的手，说道：

“冯叔叔，你知道得多，你给我指条路吧，我心里早就不愿干这个了，就是不知道怎么办。”

冯南双手握住林红军的手，对他说道：

“你能下决心不再偷吗？”

林红军直点头，说道：

“我能下决心，现在出去就不再偷，以后再也不进看守所了。”

冯南笑着摸着他的头，对他说道：

“好，你出去就到好又多商场上班，到那里去好好工作，发挥特长，只要你努力，认真地为商场工作，商场还会给你安排更好的工作，以后你就成为商场的正式职工，还会有姑娘喜欢你，你还会有老婆，儿女，幸福过一生，下一世还投胎到人道。”

林红军高兴地问道：

“冯叔叔，是真的吗？”

冯南又用手轻轻拍了拍红林红军的头，说道：

“是真的，只要你悔改了，我说的这些在你身上一定会实现的，这就是因果，你知道吗？浪子回头金不换，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林红军又愁眉苦脸起来，他对冯南说：

“可是，可是我，我。”

冯南看着林红军又问道：

“又可是什么？你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林红军红着脸说：

“我手头，家里还有2万多块钱，是我偷来积攒下来的，应该都是干坏事作恶的钱，不会影响我今后的生活吧？”

冯南笑着又在林红军头上摸了两下说道：

“这个嘛，肯定是不干净的钱，这样吧，冯叔叔给你出个主意，你出去呢，洗手不再偷了，刚开始生活也需要，好好上班，挣钱后，就把剩下的钱用来为你自己行善积德，种善因，结善缘，比如街上的乞丐，你发善心给一点，去敬老院，孤儿院给老人孤儿买他们生活上需要的东西，比如衣服，玩具，糖果等等，把恶转化为善，你所担心的事就不存在了。”

林红军笑着说道：

“冯叔叔，真的好感谢你。我什么都不懂，我今生今世感谢你，出去后，我知道该怎么办了，不知以后还见得着你不？”

冯南笑着说：

“只要有缘，我们还会见面的，只要你从此不再偷了，我们就把善缘结下来了，你今后的路越走越宽广。”

围在一起的一个监舍的在押人员，受林红军的影响，一个个争先恐后的向冯南讲述自己的事情，咨询今后的路，期盼着冯南给他们指一条明路，把冯南累得满头大汗。胡成看着这一切，感慨万千，冯南那么智慧的人，被送进看守所，没有将自己渡过苦海，却在这里苦渡在社会上作恶多端的人，给他们一个个地指着一条条自己该走的路。

胡成遥望着苍天，呆呆地看着天上并没有飘飞的云，自己是死是活还不知道，问问苍天，死，什么时候死？怎么个死法，活，有没有一条活路，有活的希望吗？已被一个监舍折腾和闹得声音都沙哑的冯南，站起来活动着身子，用手捶打着腰部，见胡成呆呆的看着天空，冯南笑着喊道：

“胡成，不要向天问路了，昨天晚上我睡在床上还在想你的事情，你面前是条活路，时机和机缘已经成熟了。”

胡成心情沉重地对冯南说：

“我不抱活的希望，我只是在想怎么个死法。”

冯南微笑着对胡成说：

“其实生与死没有区别，生就是死，死就是生，人的灵魂是相续的，从生下来到这个世界，前面的目标就是死，有的人生下来还没看清楚这个世界就死了，有的人看了一段风光就离开这个世界，有的人一路风光，将这个世界的精彩纷呈看了个够，才恋恋不舍地离开，可离开后，死却是奔向生，到了又一个新的世界，这生生死死不就是在生死循环中轮回吗？可这种轮回让一个人尝尽了忧愁，烦恼，痛苦，经受着生离死别，失望，求不来，得不到的苦，在灾难和苦难中挣扎。真正要从生死中得到解脱，那还得有开悟的智慧。死，其实是最幸福的时刻，因为这一生的痛苦，烦恼，灾难通通都再见了，全都放下放弃了，全都抛弃丢下了，向着未来生的希望，可是一个人，你想死，哪来那么容易，你想死就能死吗？想死都死得了吗？死的因果没有具备，还得活下来，活下来，就要准备着痛苦和挣扎，活着的路上，虽然风光秀丽，美丽无限，却少不了生离死别，爱离别，求不来，得不到的失望和痛苦。”

警官打开铁门，大声喊道：

“胡成，律师见你。”

胡成急着转身走了出去。他不知道律师今天还要问些什么？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心里在渴望着什么，期盼着什么，是希望的毁灭，还是失望的痛苦，是崇山峻岭的乱石草丛，还是清晰广阔的大道，他内心有难以莫名的期待，在律师会见室坐定后，警官为胡成的座椅上了锁，隔着铁窗，看见李娜律师微笑的脸，像一个美丽的红富士苹果，他像见到明媚的太阳一样，身上一下子有一种暖洋洋的感觉，李娜律师平静地说：

“胡成，今天与你见面，是要告诉你一件事，你杀人那天，在菜市场口被你抢夺手机的那个人找到了。”

胡成一听，如电闪雷鸣，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呼地一下想站起来，可座椅已锁住他全身，脚镣铮铮，加上座椅铁锁，他即使用尽全身力气，也无能为力，他头轰轰的巨响，耳翁翁地鸣叫，一阵急躁和激动之后，才慢慢稳定下来，他放声哭了起来，接着他嚎啕大哭起来，李娜律师见胡成难以控制过分激动的情绪，提醒道：

“希望你不要过分激动，注意控制自己的情绪。”

胡成这时才开始冷静下来，他说：

“李律师，感谢你，我不知该说什么感激的话才能表达我此时的心情，我想不出用什么词语来感谢你。”

李娜律师微笑着说道：

“你不要感谢我，你真正应该感谢小敏，你那侄女胡小敏。”

李娜律师将胡小敏寻找胡成在菜市场口被抢夺手机那个人的经过，详细的对胡成讲述了一遍，接着说道：

“真没想到，小敏还只是个学生，她的聪明和智慧，把刑警三个月都无法找到的人找到了。在这个世界上，如果没有小敏是做不到的，可见你这个小叔在她的心目中有多么重要。”

听着李娜律师讲述着小敏在外面，为了寻找到那个人，所费尽的心机，所作出的艰辛和努力，所受的委屈和侮辱，胡成不禁泪流满面，控制不住抽泣起来。因为自己的冲动，因为自己的愚痴和无知，给母亲，哥嫂，侄女一家人带来的伤害和痛苦，自己还不如一个高中的学生，他越想越难过，胡成哭着对李娜律师说：

“谢谢你告诉我寻找那个人的真实经过，更感谢李律师的倾力帮助，就是死我也无憾了。”

李娜律师说：

“找到那个人后，我及时带回律师事务所录了视频，取了证，获得证据，并在当天通过网络在线传送到最高人民法院，估计很快，最高人民法院会发回重审，我今天告诉你这些，是让你有一个良好的心态，我作为你的律师，我会尽我的所能，你的家人也在为你能活着倾尽了全部精力，特别是小敏，为了把你从死亡中拯救，还在读书，做出惊天感人的事来。大家都努力了，最终结果如何，全看你个人的命运了。”

胡成停住哭泣，十分动情地说道：

“我感谢我的家人，感谢李律师，你不要一分钱为我的事如此尽心尽责，我不知说什么好，也不知用什么感激的语言来表达，我这一生中经历了三十个春秋，这个时候才明白什么是真情。”

李娜律师平静地对胡成说道：

“我作为律师，不要一分钱，是因为我接受了援助你的任务，法律援助，对你只能是服务，对你必须尽职尽责，这是我作为一个律师的本分，说句真心话，我们当律师就是通过法律服务收取费用，要不然我们怎么生存，如果不是法律援助，假如是受你家里人委托，我当然就得收费。给你说这些，是告诉你，这就是真实，可是我这次通过小敏寻找那个人的事情，我改变了很多看法。”

胡成流着泪，低头不语。

李娜律师站起来对胡成说道：

“好了，我走了，你下来把心态调整好，平心静气地等待重审。”

胡成回到监舍，不知是高兴还是难受, 一种沸腾的血流在全身奔流，高兴与难受在内心世界横冲直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