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铜雀台后,韩江去那个老人店里做了一身休闲装,几条内裤和一条超大号的沙滩裤。
他把沙滩裤通过蜻蜓邮件发给了陆角,这粗神经的拳击男在突破禁制时,下半身甩一条长毛的东西,实在很不雅观,拜薛不凡那个不负责任的导师所赐,陆角压根不知道羊国是干啥的。
弄完后,回体,已经是临晨五点,窗外还黑如墨水,并且狂风大作,卷着大颗的雨水拍在玻璃上。
薛不凡睡的主卧里更是哗啦啦响得雷鸣动天。
“睡得这么死吗?”韩江起来朝房间走去。
打开门,没关窗户的房间被雨灌了个透顶,窗帘被吹得红旗招展,薛不凡睡的床正好靠着窗户的墙,吸收的雨水几乎泡涨了半张床。
“没知觉了么?”韩江拍了下他,毫无反应,还打着呼,睡得相当沉,应该是生肖魂还没回体的缘故。
那么吊儿郎当的一个人,突然对国事这么上心,商量到现在都不回体,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关上窗户,韩江把薛不凡抱了出来,这人整个湿透了,怕他着凉,给他把衣服脱掉,找个毯子裹起来,弄到沙发上。
再把他的头发吹干,这过程薛不凡乖得像只不会醒的猫,韩江是头一回这么照顾人,竟然不觉得麻烦。
弄完,韩江也有点累,加上天气冰凉,就跟薛不凡拥着一床被子睡下。
薛不凡是天生的怕冷,刚刚在湿被窝里摸了半天没摸着一块干暖之地,现在一碰到韩江这个人体暖炉,本能性地往他怀里钻。
突然被这样猫似的纠缠,韩江心头涌上一股宽大的爱心,将他慢慢圈进怀里,垂首看见那张干净秀玉的脸,褪去平日的争锋相对,此刻的静谧平添诸多令人心跳的美感。
手指触碰到的很有质感的皮肤,让韩江有些燥热,呼吸重了几度。
“嗯……”薛不凡闷声动了一下,转脸的过程中,柔软的唇瓣贴到韩江的脖子。
那一下,像有电流钻进来,韩江愣了愣,那热感烧到了心口,他垂下头,伸手拈着薛不凡的下巴,手指摩挲着那软热唇瓣的形状,有些紧张地抬到自己嘴边,试探性覆上自己的唇。
相碰之时,那种战栗感更是袭便全身,轻轻撬开唇齿,里面柔滑湿热,如海泉温润,如雨雾飞驰,吻到一半,薛不凡不舒服地闷哼了一下。
这一声似乎拉回韩江的神魂,他没有像以前的几次是被控制的做这种事,而是自己受了蛊惑似的去主动吻一个男生。
打住……
韩江还不能接受这种心理变化,把沙发留给薛不凡,自己在地上简单打了个地铺,背对着睡下。
即便回体,薛不凡也不会即刻醒来,没什么强大外力作用,他依然保持熟睡。
直到天大亮,窗外的强光把他照醒,睁眼时揉了几遍眼睛,又确认似的动了动。
怎么是果的?
扭过头,一张丰神俊朗的脸无限放大在眼前,这张脸的主人的手还搭在他的腰上。
我靠……我靠……
原子/弹爆炸似的,薛不凡一脚将韩江踹出了被窝:“我去你的。”
这一下把韩江踹得莫名其妙:“怎么回事?”
“还好意思问?”薛不凡那一头鸡窝似的头发都在愤慨:“你……你对我干了什么?我怎么没穿衣服,又怎么在这睡着?”
坐起来,韩江耐心解释:“昨晚大风雨,你那房没关窗,整个屋都发水了,我给你弄出来把湿衣服脱了而已,里面不能睡,只能让你睡这边。”
薛不凡裹着被子,冲去房间看了一眼,回来依然很生气:“那也不能抱着我睡啊,什么变态行为。”
韩江确定自己后面睡得很踏实:“你睡沙发,我睡地铺,我怎么知道你又钻地上来了?”
仔细一想,好像在睡意朦胧中,有什么东西滚下来,虫子一样蠕进了他的被窝,当时没在意,瞌睡正上头,谁又会那么警觉。
看了眼沙发上的被子,薛不凡半信半疑,又在自己身上摸了摸,没什么奇怪后遗症。
转念一想又不对,就算我跟他果睡,凭什么我第一时间以为自己会占下风,也可能是我骑他吧。
这么想,薛不凡就松快了很多,朝韩江问:“我衣服呢?”
“洗衣机里烘干了,你自己去拿。”
跟只傲娇的孔雀似的,薛不凡扬起头去找洗衣机,穿上衣服,懒得费半句话,拉门,走人。
看了眼那被搭得紧闭的门,韩江的倦意又上来了,黎明时激动太久,天亮才睡下,得睡个回笼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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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之后,天气越见秋寒,尤其是医院这种冲刺着各种病痛的地方,似乎有种刮骨的寒冷。
在这寒凉秋色中,有两个顽强得像自然人的病人,经常在下午时分,无需预约地相遇在疗养区的湖亭里,一成熟稳重,一青春慧静。
自从肖潼第一次静默无声地靠在旁边观棋后,连续几天都这样安静地来,无声地走,像恬然的云,不与纷扰,宁静致远。
也不知是否是腻烦了孤独的本性作祟,慕青云开始跟他说话,又教他对弈,都属于安静派的两人,相处得很默契,肖潼看似寡言少语,脑子却很灵活,几局下来,差不多能跟他对上十来手。
“你今天好像很高兴。”肖潼低头研究着下一步棋子,无来由地概括了一句。
单手执书的慕青云面无表情,但那消冷的眸子含着一缕明媚,看向对面的人,目光落在那染了点冷雾的睫毛上,让人想起初冬的新雪。
“这话怎么说?”扫了眼棋盘,他拈起一颗白子压在肖潼刚刚落子的对角。
看着棋局,肖潼皱了下那似春黛的眉:“感觉。”
见对方再次陷入困境,慕青云继续看书,始终没翻动的页面,显示着只有他能看到的内容。
第一个王者出现,寅三笑跟王者结对,又扯进了虎国,亥名晋升十三星……
湖亭由木桥连接两边的休闲区,一旦有人来就会听到木桥上的脚步声。
一段轻柔的步履有些紧张地移近,慕青云抬眸,看见一个小姑娘模样的护士,纤细的手腕处带着一块银色手表,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礼品盒。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正在想棋的肖潼,却一个跨步走向了慕青云,并以不太成熟的借问方式,说:“先生,您能帮我矫个时吗?”
护士把戴表的手腕伸过去,走近时,才看见慕青云手里的书,顿时愣住,极度尴尬地不知所措。
慕青云看了她一眼。
原来是个引导师。
记忆时针只能对普通人使用,对他全然无效。
他轻声一笑,意味深长地看向正抬头的肖潼,视线刚好对上。
肖潼被他眼里的深奥撞出一丝迷惑,见到他身边的护士,更是奇怪:“你换看护了?”
“没有。”慕青云摇头,又若无其事地说:“我让陶采买了个东西,她帮忙送过来。”
陶采是VIP病房的护士长,也是慕青云的私人护理,单凭这种护士长私护的特权,肖潼对他的财阀身份猜了个大半。
侧过脸,慕青云看着护士儒雅浅笑:“把东西给我。”
这风雅如仙的气度,让护士迷醉了半分钟,才慌慌张张将那个礼盒递过去,还磕磕巴巴地道了声发自内心的谢。
“谢谢?”肖潼奇怪地看着那个脸红如血的护士,手抵着嘴咳嗽了几声:“该他谢……咳……谢你吧。”
“小姑娘紧张而已。”慕青云解围,抽了一张纸巾给他,淡定从容中,回头对护士打发了声:“你先走吧,谢谢。”
护士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跑着离开,捂着胸口有些雀跃,这是她第一次做引导师,没想到会遭遇同样有生肖魂的人,还以为要失败,对方却是这样一位绅士,居然友好地帮了她。
人好,又帅,他真的好帅!
见那小护士笑得如痴如醉,肖潼半玩笑似的说:“你还挺招小姑娘喜欢……”
沉默片刻,慕青云轻描淡写道:“以前有个女朋友,知道我有病后,走了。”
“至少拥有过……”肖潼继续落下一子。
“我觉得还是不要拥有的好。”说着,他目光深潋,将礼盒推过去,声调悠然:“拿着。”
湖水粼粼,漾起涟涟波纹,岸边枫树红灼,迎风飘下几片,一片入湖打乱了波纹的方向,一片飞落湖亭,旋转翻扬,秀起一场秋舞,一片……坠进肖潼心中,点红了沉默的孤寂。
“给我的?”
慕青云见他的脸有难以得见的吃惊和紧张,晓是有趣:“嗯。”
慢慢打开盒子,里面是块不算精致的手表,但肖潼却觉得难能可贵,这是他头一次收到礼物,头一次,来自一个相与友好的朋友的礼物。
“为什么送我手表?”他取出表,高兴地往手上试戴。
在慕青云说出理由前,表壳咔的一声裂了条缝隙。
肖潼的笑容僵持在万分尴尬中:“这……”僵了半天,憋出一句:“保修吧?”
“哈哈……”慕青云头一回笑得嘴不能和,这笑态让他一贯的杀伐气有了温度。
肖潼被他笑得耳根发红,丢下表:“又不是愚人节,整我做什么?”
“没……”缓下来,慕青云余有笑意:“应该是送错了。”
“你觉得我信?”
“那就当我恶作剧吧,改日补偿你。”
“算了,我又不过生日,没事送什么礼。”也不知为什么,有点睡意上头,肖潼打了个哈气:“你寻我一场开心,起码要让我三局。”
“好。”慕青云站起来,朝远处待命的护士招了下手,回头对肖潼说:“今天就到这。”
“嗯……”肖潼揉着眼睛,从来都没这么困过,起身差点摔一跤,慕青云及时拉住,顺势半搂着带回住院部。
赶来收拾东西的护士是陶采的助手,负责慕青云的生活,很庆幸自己得到这份工作,比起科室里转来转去,照顾这样一个儒雅的病人要轻松多了,待遇也十分客观。
这男人不像其他病人在病房里号叫,连化疗都一声不吭,手术室出来就安安静静睡觉,醒了也不哀吟,就是看书,稍有恢复就出来下棋,不需要人在旁边伺候,若不是看过他的病历,简直不相信他是个晚期。
那个小帅哥,也是医院有名的孤僻症,居然能跟他谈得来,真是奇特,不过这也很好,两个人都不麻烦。
真是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