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班主任办公室出来的卡特琳娜·安泊尔趴在走廊栏杆上向操场上看过去,虽然太阳还没有落山,但月亮已经急不可耐的显示出了她皎白细瘦的模样,在逐渐变暗的天幕中,倒显得喧宾夺主了。
她呼出一口气,将自己试卷上大片的空白与班主任的劝说都抛之脑后,享受着所有班级都在进行无人自习,而她在教室外偷懒的休闲时光。随着多年来异种能量与她身体的逐渐融合,身体的各个方面都有了突飞猛进的增长。在无人的教室里,她可以举起沉重的自动化教学电脑,可以在任何有光照的时候控制光线进行各种各样的“课余活动”。在众目睽睽之下,她也会控制着变化的光线自娱自乐,做些无伤大雅的小事,例如在她讨厌的那个女生故意将自己同桌新买的电子钢笔碰掉在地上时,用光线在对方的脚下拉出一条无形的绳子让她摔倒在地上磕破额头。从前百思不得其解的题目,记不住的诗文现在对她来说易如反掌,所以在象征性的拿了几次年级第一之后,她便也无心学习,沉迷在自己无聊时的小游戏和各种小说游戏中无法自拔。不过因为突飞猛进的双商认识了许多朋友,因为愈发精致的容貌认识了更多的不纯洁朋友,倒也不像从前那么压抑了。唯一还有些不痛快的,大概就是对此一无所知的父母了吧。
少女蓬松的红棕色卷发被她梳在脑后扎成了一个柔顺光泽的马尾辫,随着她的动作一甩一甩的跳动着,不知牵动了多少少女的嫉妒和少年炽热的目光。她站定在楼层女洗手间的门口,里面的骂声或许不入任何人的耳朵,可是在她听来实在是太过于嘈杂。于是一缕缕月光游动着,将洗手间中的少女们包围起来,变成了360的摄像头。
“就她?跟沐白学长写情书的?”四个靓丽女孩的身后,这个高挑的、涂着渐变色指甲油的女孩好整以暇的掏出一支小巧的口红在手中把玩,她靠在面对隔间的墙上,一条腿屈起来向后踩着墙面。即使是寒冬季节,她也只穿了一条过膝的半筒长袜,白皙的腿部暴露在空气中,匀称的线条很是迷人。卡特琳娜认识她这张故作成熟的脸,高三年级的风云人物,父母双双移民澳大利亚只等她毕业后在大洋彼岸团聚的余鸯鸯。
两个一模一样的少女站在她前面一步远,在隔间外颐指气使,一个举着手机录视频,一个扭脸过来朝余鸯鸯笑着说“鸯鸯,魏学长说周五请你吃饭,到时候记得拍照发动态呀。”
高二年级的双胞胎姐妹,录像的江岚,说话的江虹。有着土地局工作的父亲和一位高校教授母亲,但显然没有继承到父母的低调与谦和。
隔间里面还有两个动作着的少女,一个留着暗红色的中长卷发,一个梳着茶色的麻花辫。卡特琳娜不认识她们,但想想也知道,应该也是低年级里令人头痛的女孩,余鸯鸯的身边从来不缺乏这些围着她转的叛逆少女们。
马桶边瑟缩着一位只穿着纯棉内衣的女孩,红肿的小脸上指痕犹在,白皙的身体上带着些许的青紫,脏污破损的校服揉在她脚下,身份卡模糊不清。卡特琳娜也不认识她,但她认识她们嘴里那个自带柔光特效和粉红滤镜的名字。
魏沐白,高三年级理科班独一无二的神仙学生,学业全能,体育全能,温和谦虚,成熟隽永。已经收到了国内外几所顶尖大学的预录取,依然留在学校里散发着迷人又清俊的味道与光芒。老师的心头肉,女孩们的白月光,家长嘴里别人家的“完美孩子”。如果说他身上有什么污点的话,如果一定要鸡蛋里面挑骨头的话,那么他的父母和余鸯鸯的父母是初中旧友所以他不可避免的和后者扯上关系强加以“青梅竹马”的亲密这一点,可以勉强上榜。这样名动市一中的优秀学生,如果不知道他,就显的卡特琳娜有些孤陋寡闻了。何况她也是曾从人家手里抢过年级第一的人,为此还付出了被现在成绩一落千丈后班主任无数次在耳边滔滔不绝的对比这样魔音穿耳的代价,她怎么会忘记。
“怎么不说话啦?马桶水喝饱啦?”见瑟缩的少女一言不发,茶色麻花辫踹了一脚她**的前胸,看着她痛苦却又隐忍的捂住了称得上丰满的胸部嘻嘻哈哈的笑“让你说的话,接着往下说呀,鸯鸯姐听着呐!”
余鸯鸯对她的狐假虎威不以为意,她走到了另一边洗手台前,一只手撑着干净的台面,另一只手涂起了口红。樱桃酒一般的颜色晕染开来,和她眼角的淡淡绯红相得映彰,是一种锐意凛然的锋利。她明天还要和魏沐白吃饭,虽然对方只是礼貌性的感谢自己在跨年晚会之后帮忙找到了他的围巾,但也足够她沾沾自喜。至于围巾本来就是江岚偷走带给她这种小事情,余鸯鸯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她哼着当下流行的歌,描画着自己美丽的嘴唇。隔间里响起了水声、殴打声,少女压抑的哭泣声幽怨的盘旋在充满了消毒水气味的空气中,仿佛什么特别的伴奏。
洗手间的门被推开了,对方推门的力气不大,并在门开后转身仔细的关严上锁。红棕的长卷发甩动出一条完美的弧,干净整洁的校服裙随着她的动作撑开又落下,皮鞋跟的声音响了起来。
少女们面面相觑,一时之间都停手了。从来没有人敢在她们和某个女生友好交流的时候闯进这个封闭的囚牢,这突如其来的入侵让她们相对茫然,不知所措。市一中给不同年级的学生定制了不同领结颜色的校服,来人的墨绿色领结显示着她高三年级的身份。这别具一格出场方式和气定神闲目中无人的高傲姿态倒先发制人的把几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震住了,在她们还未反应过来时,她已经上完厕所,出来洗手了。
一打照面,几个女孩显然都认得她了。眉眼深邃的样貌特征不是亚洲人常有的样子,红棕色的卷发也是她独一无二的标志,橄榄绿的眼睛仅仅是在镜子的反射中看到,都带着别具一格的美艳和清透。虽然用美艳来形容一个学生未免太过风尘了些,但是高加索人种天生的性感在她还未完全长成的身体上,表现出的就是这样一种童稚和风情混合在一起的别样诱惑。
卡特琳娜·安泊尔,高三年级理科班的学生,以无人质疑的姣好容貌取胜,成为男孩们眼中带刺的红玫瑰。父母高就,家庭合睦,暗地里不知道多少女孩嫉妒的红了眼,多少男孩为她争破了脑袋。她也许和这个男生打招呼调笑,也和那个男生同路回家互相请吃冰淇淋,居然也和不少女孩关系亲密,或者说,很少有人能够拒绝她身上不断散发出来的名为亲和的魅力。
余鸯鸯看着她行云流水的的动作,洗手涂洗手液冲干净再烘干回到镜子面前整理领结的的举动,还没来得及说话,对方就先开口了。
“口红颜色真漂亮,借我试下色?”
不等余鸯鸯同意,她已经拿起了洗手台上的口红拔开旋转出了膏体在镜子上留下了长长的一道。她画的用力又迅速,没用过几次的口红在这一画上耗费了一大半,零星的膏体占在镜子上,留下惨不忍睹的尸体。
“手滑,介意吗?”她草草扣上盖子把口红放回原位“色号方便告诉我吗?”
对方是高年级学姐,又是学校里半个有头脸的人,一时之间面对这挑衅四个趾高气昂的女孩都没说话。余鸯鸯冷冷的甩下一句“喜欢这颜色?记得多买一只赔给我。”
少女在她锋利的眼神下笑了,橄榄绿的瞳孔被遮住了三分之一,上翘的眼尾看起来仿佛一只狡猾的狐狸“生气啦?”
“你怎么和鸯鸯姐说话?隔间里的茶色麻花辫快步过来伸手就要去扯卡特琳娜的衣领,被她眼疾手快的抓住了手腕反扭过去,麻花辫还没来得及叫痛就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力量将自己扭转的胳膊朝地面猛的一拽,她跌倒在地。抬头去看,对方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留给自己。
余鸯鸯皱着好看的眉毛问道“我们之间应该没有什么误会吧?”她不曾听说过卡特琳娜和魏沐白有什么牵扯,难道是自己手下的人有什么地方惹到了她?
卡特琳娜的指尖嗒嗒嗒的点着大理石的洗手台,她倚靠在上面漫不经心的说“没有,只是我不喜欢别人和我用一样颜色的口红而已,委屈你啦。”
对方的回答激起了她冲天的怒火,余鸯鸯几乎控制不住的喊了一声“喂!你什么意思?!”
质问的回应也不过是少女心不在焉的整理着自己的衣袖,依然毫不在意的重复了一句“色号还没告诉我哦~”
余鸯鸯在这句话还未结束时便伸出了右手铆足了劲儿扇向了卡特琳娜的左脸,但对方的动作比自己还快,瞬间就抓住了自己的右手手腕和左肩,接着就是钻心的剧痛。
无法挣脱的力量压制让余鸯鸯在卡特琳娜双手的控制下转了个身左右手都被反扭在背后,后者一只手就制住了前者张牙舞爪的动作,再狠狠往前一推,余鸯鸯痛叫一声摔倒在地。江岚连忙扶起自己的小头目,江虹冲过来伸手去抓卡特琳娜的胳膊,地上的茶色麻花辫也重新站起来一起欺身到了她的另一边。余鸯鸯气急败坏推开江岚再次靠过去等着二人将这枚眼中钉控制住,方便自己好好收拾这个得寸进尺的少女。却看到对方借用位置关系半侧身体躲过了江虹,另一边当胸一脚踹在了麻花辫的身上,这一脚踢的快且狠,皮鞋坚硬的鞋底让麻花辫被踹的撞在墙上跌落在地再也爬不起来了。江虹看见心里立刻打起了退堂鼓,稍一犹豫,对方已经抓住了自己的头发往身后一扯,她顺着人家的力道直直撞在了洗手间上锁的门把手上,顿时磕得眼冒金星,晕在了一边。江岚看见妹妹被打,连安慰都顾不上,喊了一句脏话就往前扑。卡特琳娜心里觉得这毫无技巧的斗殴简直是对她的侮辱,因此只想快点结束战斗,左手格挡了江岚毫无力量的挥拳,右手的拳锋已经撞上了她的腹部。剧痛令江岚蜷缩腹部弯下了腰,然而对方却不打算放过自己,右手上抬一个肘击狠狠敲在了她脆弱的脊梁骨上,感觉自己的脊梁瞬间断成了两截,瞬间被这力道十足的一记钉死在了坚硬的地面上。
隔间里的红发少女吓得一动也不敢动,余鸯鸯想要控制住自己的腿,可是却不争气的一步一步后退,嘴巴倒是很有骨气的说些危言耸听的大话。
“你…你不要过来!魏沐白是我发小,他是练散打的!”对方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你知不知道我爸爸是谁!我警告你,你敢碰我,我让你在一中呆不下去!”对方皮鞋的声音听起来毛骨悚然。
余鸯鸯已经退到了最里面退无可退的地方,她的后背抵着冰凉的玻璃窗,低头看一眼心里埋怨为什么不找一个一楼的洗手间而要在五楼。她看着面前站定的少女,绿色的瞳孔就像一个吃人的妖怪,偏偏她脸上的表情那么云淡风轻,谁能看得出她把三个女学生打的趴在地上站都站不起来。
卡特琳娜揪着红头发的衣领把她从厕所隔间拎出来“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我我,我叫…”红头发已经顾不上看余鸯鸯黑云密布的脸色,她只是个高一年级的文科班学生,只有作恶的**却没有与之匹配的胆量。被卡特琳娜一提,四肢软绵绵的一丝力气都使不上。
但对方并不在意她的回应,只是随手将她丢在一边,脱下了自己的校服外套盖在狼狈的少女身上“你是哪个班的,叫什么名字?你的班主任是谁?”
红头发这才意识到刚刚的问句竟然不是对自己发问,而是对这个刚刚在自己手上哭喊求饶的人,顿时恶向胆边生,就要伸手猛推一把弯着腰的卡特琳娜。可她却忘记了自己还跪坐在地面上,而对方仿佛已经预料到这个笨拙的袭击动作一般,转身一脚踢在了她的下巴上。看起来就好像是轻轻带过,但是看着挨了一脚的人甩出头部的样子,在场的每个人都噤若寒蝉。余鸯鸯咽了口口水,已经掏出口袋的手机却又迟迟不敢拨号。
洗手间白色的感应灯因为无人动作逐渐变暗,隔间里蜷缩的少女抽了抽鼻子开始缓缓动作,于是灯光再一次明亮了。她把脏污的衣服重新穿好,将卡特琳娜的校服披在身上,扶着隔间的墙板站起来。
梁璐低垂的眼眸看不见卡特琳娜的脸,只看得到她光洁漆黑的皮鞋,一尘不染的样子是自己难以企及的整洁,就算经过了一番混乱的,也可以说是单方面压制的殴打,她的外表依然精致美好的一丝不苟,就连整齐的马尾辫也没有哪怕一缕的凌乱。梁璐记得卡特琳娜的脸,西方人的深邃在东方人的平淡之中格外突出,比起余鸯鸯描画出的眼角锋利,她则本身就像是一把凛冽的刀,光芒耀眼的切入了每个人的心脏。只是有人会记得这痛快淋漓的感觉从而想要掌握她,拥有她,可也有人会本能地躲避畏惧她,因为她活成了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成为的样子。或许多年之后梁璐还会记得这个场面,自己在最狼狈最丢人的时候遇到了刺眼的如同盛夏正午太阳一样的女孩,胸口里呼之欲出的感谢来不及被表达,就通通转化成了不可告人的嫉妒和痛苦。这场面将会在时间的发酵中如同溃烂的伤口一样,生长出密密麻麻的恶意和摧毁的**。
“……衣服…我会还你的…”
梁璐从卡特琳娜身边擦肩而过,低着头,飞快的跑出了洗手间。后者没想到自己连一句道谢都没有,不由得心情烦躁。看了余鸯鸯一眼,对方立刻浑身都紧张着,说出的话也声音发抖。
“她都已经走了,你…你还想干嘛……”
卡特琳娜阴郁的表情只出现了半分钟就收了起来,她又展现出了那个招牌的坏笑“要我提醒你吗?”
“是……我真的记不得了!”余鸯鸯的声音已经夹带了哭腔。“我送给你,我重新买来送给你。”
卡特琳娜点了点头,脚步一转轻快的转身离开,正好挡在门前的江虹前一秒还死死盯着绕开她的梁璐的背影,后一秒就手脚并用的后退给走到她身前的卡特琳娜让路。对方看也不看地上的她,径直开门走了。而她和另外几个才敢从地上爬起来的小姐妹,看着气的喘着粗气的余鸯鸯,都感受到了某件即将发生的大事的征兆,眼前的少女仇视的目光凝聚在镜子当中的口红印上,就好像要将那位目中无人的寻衅滋事者凌迟。
冬日里难得的好天气,邻近春节,各大化妆品专柜都在预热新春活动。灯光剔透的专柜间穿梭着妆容精致的女人和她们的男伴,也有三三两两的闺蜜团互相适用心仪的产品。
“自主招生的工作准备好了吗?这是第一年,麻烦事会一件接着一件的。”陈末夏看着兴致冲冲的穆曦微,知道自己说了也白说,这个还没长大的姑娘,一心扑在了琳琅满目的春季新品上,八匹马都拉不回来。
“您好,两位今天想了解一点什么产品呢?”穿着套裙的导购员很快发现了这对衣着考究的女子,她们的年龄不好猜测,但亲密的关系却一目了然。
“你怎么这么啰嗦,真是跟Lilith不相上下。”穆曦微查看着一盘一盘的单色眼影“来看看新品呀,最近有什么活动吗。”
打量着对方毫无瑕疵不施粉黛的脸,导购小姐自动忽略了底妆产品“我们专柜最近山茶花系列优惠力度很大,还赠送口红小样,小妹妹要不要过来试一下呢?”
一声小妹妹叫的穆曦微心花怒放,颠颠的就跟导购小姐跑了,把对化妆品毫无兴趣的陈末夏一个人丢在原地。后者显然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对待,就找了个位置坐下,看着不远处心花怒放的穆曦微,拿出手机确认自己的待办事项。正好周围都是挑选产品的客人,也没有闲着的导购来打扰她,这份来之不易的清净倒让她惬意的很。
“…买不起………耽误时间…”几个刺耳的字眼挤进她的耳朵,让她皱着眉抬头寻找着声音的方向。
其实用不着寻找,发出声音的人就在她一步远的右前方,那是一位心有怨言的正弯腰在柜台下寻找试用口红的导购小姐,嘴里埋怨着一个贫穷而爱美的顾客。只见她回到柜台边的终端前翻了两页试用装列表就直起了身子,走向了更远处一个少女面前说着话。因为距离和环境的关系,陈末夏听不见她在说什么,但那倨傲和不耐烦的表情一目了然。对比着涨红了脸稍显窘迫的少女,导购浓妆艳抹的脸越来越无法直视。
少女的侧脸棱角分明,披散的红棕色卷发泛着柔亮的光泽,衬托的她白皙的脸更加的光滑细腻了。可是就是这样一张略显稚气又素淡无妆的脸,才让捧高踩低的导购小姐对她出言不逊。这样的年纪、这样的容貌,她有一千一万个理由成为一个蛮横又无礼的人,面对同样毫无教养的不断讽刺她的人,完全可以抱以同样的恶意,或者直接转头向这个无礼导购的上级投诉。可她却只是点了点头,轻轻的把那支已经被其他人用光的试用装插回了原来的位置。
无数种难以言明的感觉一瞬间涌上了心头,或许是少女心有不甘又隐忍着怒气的表情,让她想起了几天前的临时视频会议中据理力争的陈嘉冬,自己的兄长,在被一句句的质问后,布满了巨大的愤怒却无济于事的那张无奈的脸,为数不多的每一根皱纹,都在挣扎着反抗。不过只是一根口红而已,少女小小的失落的脸,和陈嘉冬根本无法相比。但是陈末夏知道,自己的身体里还有一部分未曾改变,她讨厌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也不想看着少女就这样离开,那头海藻一般茂密的泛着波浪的长发,和刚刚萌芽的对青春的美好追求,不该因为一个导购的恶语相向,就被扼杀在初生的时候。
“小姑娘,你先等等。”她走过去拉住了少女稍微冒出了些汗水的手,把她拉住了,又面朝着那位疑惑的导购“你去叫你们主管过来。”
导购看着陈末夏颇有些威严的脸和她手上的暗纹小羊皮手包,心下一慌但反应却快“您好,需要我帮您介绍点什么产品呢?我们专柜最近很多组合都有性价比很高的优惠活动…”
“我说了,想和你的主管谈一谈。”比起导购因紧张而拔高的声音,陈末夏的声音平静的让人捉摸不透她的想法。
卡特琳娜不是没有想过这个昂贵的品牌她是否能够负担得起,在央求母亲无果后,她便只是想来专柜试涂一次,当然如果真的好看的话,她会以“毕业礼物”之类的借口再次恳求她有些心软的母亲。导购对她的态度虽然称不上尊重,但是也不过与自己的父母别无二致罢了,对她来说没有什么可辩驳的。可是这个女人的出现把一切都打乱了,她不怒自威的脸让自己第一次体会到了,身份的高低差别带来的,所谓服务态度的转变。
“阿…阿姨…这个姐姐说的对,我买不起,我妈妈也不让我买口红。”她想把自己的手抽回来,太久没有人像这样拉过她的手,她局促的另一只手握拳又展开,都不知道怎么摆了。
三个人的对话显然吸引到了周围的顾客,目睹刚刚闹剧的大有人在,虽然手上还是挑选着自己心仪的货物,但耳朵已经靠了过来。其他的导购谁也不愿意趟这趟浑水,唯恐被扣上内部不团结,拉帮结派的恶名。
“我们…我们主管出差了……最近不在店里…”导购支支吾吾的解释着,她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女孩怎么比得过久经世事的陈末夏。
“如果我带着她去这栋综合体的客服中心投诉了你们这间商铺,那我相信你的主管无论在哪里出差都会马不停蹄的赶回来,需要我这么做吗?”
导购小姐嗫嚅着鞠躬道歉,飞快的走开去寻找她的上级了。
陈末夏看着与自己差不多高的漂亮少女,放开她紧张的流汗的手,替她拿起了架上那支试用装口红“小姑娘,无论你是否能够消费得起这支口红。”她的眼神带着少女的眼神环顾店里各个专柜周围的顾客,他们或年轻或苍老,或男或女,或是一对浓情蜜意的情侣、闹别扭的夫妻,或是几个要好的朋友闺蜜,她扫过其他事不关己的导购小姐们,再回到少女的身上“为这里的每一个顾客提供帮助是她们的工作,她没有做好自己的工作,应该受到批评,这和你没有关系。”
卡特琳娜点了点头“谢谢阿姨。”
陈末夏低头看着她的胸牌“你是市一中的学生?怎么不在上课?”
“……”卡特琳娜看着对方温柔的眼睛,那双隐约生着细纹的眼睛里,有余怒也有疑惑,有些严肃但更多的还是和蔼,偏偏没有应该有的苛责。这样的眼神本应出现在自己的母亲眼中,本应伴随着她十多年来的成长,可是她却直到今天,在一个陌生人面前才知道,原来文学家们对于母爱的形容是分毫不差的。
陈末夏见多了不听话的孩子,姬临学院中的杰森·泰勒,林妙妙,哪个不是令人头疼的主,比起不断惹出麻烦的他们,逃学什么的还真是小巫见大巫,不足挂齿。她看人很准,多年来都未曾改变,从很久前看出穆曦微的过人之处看出姬予竹的茕茕孑立,到现在看出这个少女的难言之隐。对她来说,轻而易举。但是她没有理由追问对方不可告人的理由,欲言又止的态度就已经向她说明了,这并不是一个叛逆张狂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孩,既然如此,自己也不必多问。
“你有自己的原因,说明你是个有主见的孩子。阿姨不会问你什么,但是一个人在外面要注意安全,也要为自己负起责任来。”
穆曦微抱着怀里大大小小的包装袋跑过来“嗯?你在干嘛?”
来人和自己差不多的年纪,但她顾盼神飞的眼睛却是那么的迷人,从她身上散发出的强大自信是她自问无论如何都模仿不来的。还有一种若有若无的感觉从她四周的空气中弥漫开来,不是气味也不是声音,而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波动。卡特琳娜埋了埋头,避开了来人的目光。
陈末夏刚要开口,离开的导购去而复返,她的身边,一位衣着打扮整洁专业的男人走过来,他的表情管理很是得当,既不露出过分的谄媚也隐藏了对员工的怒气。
“您好,很抱歉影响了您购物的心情,门店的主管的确出差去做调研工作了。我是门店销售经理,请问有什么我可以帮助到您的,您请说。”
穆曦微不在当场,但她也听得到这里的动静,此时只是站在一边满脸都是看热闹的表情。
陈末夏看了看卡特琳娜的脸,示意她自己讲清楚事情原委。本来以为有些腼腆的少女迟疑了几秒,像是在组织语言,随即便口齿清晰的开口了。
“我想问问,还有没有这个色号的试用装。”
男人接过口红来看了一眼底部的色号,略一思索“有的,我帮您去取。”
“这个姐姐告诉我试用装没有了,要买的话她帮我去找色号直接开票,不买的话就算了。”
穆曦微噗嗤一下笑了“你这个小同学,还挺会给人留面子的嘛。”
卡特琳娜被她笑的有些不好意思,局促的将目光投向别处。
“她说的明明是‘买不起就是买不起,不要在这耽误时间,浪费我帮其他顾客介绍产品的精力!’啧啧啧,听起来凶得很呐。”穆曦微对于店里的情况了解得一清二楚,强化过的身体机能让她耳听八方,这句难听话她记得清清楚楚,学的也是惟妙惟肖。
看热闹的人群中不知道是哪个年轻的姑娘立刻接着插进来一句“哪敢劳烦人家介绍产品呀,我们还是自己看看得了吧。”
销售经理看了一眼旁边不敢说话的下属,那位一言不发的导购立刻九十度弯腰鞠躬“对不起,是我的错误。请您千万不要放在心上,这是我工作的失误,请您不要迁怒我们门店,我们的产品一向是顾客们的首选,也请您不要因此对我们的品牌留下不好的印象。”
销售经理余光观察着周围顾客的反应,他们对集团的印象很可能因为这次的不愉快事件而有下滑的趋势,想到这里他更是为员工的不专业冒了一把火,但当下也跟着一起鞠了一躬“抱歉,几位女士。这是我们对员工的培养工作不扎实,约束不够严格的过错。几位今天在门店的消费全部八折,再赠送您我们当季新品面霜和乳液的中样。”他直起腰来但微俯着上半身又对卡特琳娜说“这位女士,非常抱歉,影响了您挑选商品的心情。您挑选的口红,我们为您准备了本年度的春季限量款包装作为补偿,另外。”他双手递上自己的名片“这是我的名片,如果您还有什么需要,可以联系我,也方便您随时关注我们的产品动向。”
卡特琳娜从未被人如此郑重其事地对待过,连忙摆着手说出了心里的大实话“不用了,我…我的确没有钱,买不起这里的化妆品…”
男人的脸上绽开了一个礼貌真诚的微笑“没关系,女士,希望您在以后有能力的时候,依然会选择我们品牌的产品。我们也随时,都竭诚为您提供更优质的服务。”
直到卡特琳娜无法推辞的收下了名片,一直鞠着躬的导购才终于直起了身子,立刻小跑着为几个人打包商品去了。
包装,核对,确认,在一系列的流程里,这位尽职尽责的男经理一直陪伴在几人身边,或是和陈末夏讨论着面部保养和护理,或是和穆曦微推荐色彩大胆又艳丽的腮红和眼影,当然也不忘叮嘱卡特琳娜对于自己的皮肤也不要太过忽视。看得出他作为销售经理的确是有着很高的专业素养,或者说旁人难以企及的工作热情。他带着犯了错误的导购再次鞠躬与几人道别,直起身来有些疲倦的松了松领带,也不看一眼身边满脸写着忐忑的女人,抬脚便回办公室了。
他心里的庆幸一刻都没有散去,庆幸自己对时事新闻的关注。姬临学院承担着全世界80%的堕妖肃清工作,同时也是那些执行肃清工作的所谓执行官的教育机构,它的重要程度对于国家,乃至世界而言都无可比拟。在异种能量还无法被完全解析利用的当下,它拥有的实力不亚于一个新兴的蓬勃发展的小国家。而那位威严强势却不咄咄逼人的女士,是那个学院的校长,陈末夏。
今天这件小事,可以是和一个无关紧要的客户的冲突,也可以是和一个小国领导人的冲突。那个看起来柔弱胆小的少女看起来虽然和她没有关系,但能让她帮一把的年轻人,也许也是一位潜在的执行官也说不定。他再次回忆了一遍今天这件事的处理方法,确认无误后,才继续回到了被打断的工作中。
与卡特琳娜道别的陈末夏和穆曦微慢慢地踏上了返回酒店的路,天已经完全黑了,街边的霓虹闪烁着五颜六色的光芒。
“你怎么会帮她说话啊?”穆曦微拎着手提袋,里面装着销售经理大大小小的“赔礼道歉”。
陈末夏双手插进口袋任她身边的人挽着自己的胳膊“因为她转过身走开的样子很像你。”
这是个破绽百出的回答,穆曦微的心里疑窦丛生,但她不愿意猜测自己最要好的朋友在隐瞒她身上出现的变化。如果是那个最坏的结果,她一定是第一个无法承受的那个人。她想要开口询问,却不愿意暴露自己的怀疑,可她必须要弄清楚真相,哪怕这真相可以让这个好不容易维持稳定的局面再一次天翻地覆。她思考者如何开口,去被对方抢先了。
“微微,你每次欲言又止的时候都会抿起嘴巴的习惯,还没改掉吗?”陈末夏甚至没有偏头看她,就知道她在犹豫些什么。
她们对于彼此太过了解了,了解到一个动作,一个语调的转变,都心有灵犀。
穆曦微尴尬的放松了嘴唇“我还以为你感觉到她身上的能量了……”
“我为什么会感觉到啊…”陈末夏下意识的反驳,但她立刻就反应过来对方话语里真正的重点“微微,我说过了,感觉到有变化,我会告诉你的,我保证。”她刹住脚步扳过朋友的肩膀“你怎么会想的这么多。”
她们对视良久,最终以穆曦微别开眼神作为收尾“我只是怕。”她说着说着便哽咽了,声音被吞没,成了几个呜咽的音节“有很多人…离开了……”
陈末夏默默的拥抱住情绪有些失控的穆曦微,像无数次做过的那样在她耳边悄声安慰着“所以,我们要相信彼此,他们的离开…他们的离开才真正有意义。”
嗅着好友身上的味道,让穆曦微再一次获得了安宁“我只是担心你…”
“我知道,一直以来,我们都辛苦了。”陈末夏轻轻拍了拍女人的脊背“你刚刚说,她身上是有能量的吗?”她尝试着转移话题。
穆曦微也愿意顺着她的话说下去“对,她身上的能量很强但是却很罕见的十分安定,如果她真的还只是个学生的话,那么我们一定要让她入学,太难得了。我以为你感受到了她身上的能量,所以才去帮忙的,你知道,只有同样被异种能量侵蚀的人,才可以感觉到同类的存在。我是真的…侵蚀是没法控制的事…”
“好啦好啦,我一直有跟进纪老师的研究,很快我们就会有突破的” 陈末夏放开穆曦微,拉着她往前走“那么这次过来自主招生,刚好给一个面试机会。”
“你为什么私下说起话来,还是一副正儿八经的样子啊,难道你跟你老公还玩些什么教师学生的羞耻游戏吗?”穆曦微依然和从前一样爱开玩笑,调侃陈末夏三句不离纪舒远“所以你知道她是那个学校的学生咯。”
陈末夏已经习惯了被对方开这种无伤大雅的小玩笑,因此自动忽略了她的前一句话“嗯,市一中的校服我还是认得的,不像某人…要不要回去看看?”
大概是萦绕着某种“近乡情更怯”的思绪,一向直爽的女人罕见的犹豫了,这种被她抛弃很久的遇事不决与左右为难,再一次缠住了她,就像那些无法逃避的过去,在每一个昏昏沉沉的梦境中对她进行拷问和鞭笞。
这个寒假前的最后一项工作,是由校理事会、风纪委员会、执行部和两名学生代表组成的考察团针对全世界范围内几所高校进行的自主招生活动。招生通知在两个月前已经发放到了各国教育网站平台上,学生们在学院官方网站上投递简历,经由考察团筛选后形成面试名单进行面对面的交流。姬临学院作为对异种能量侵蚀后的孩子进行集中培养的教育机构,帮助他们适应自身适应环境后成为保护世界免于堕妖灾难的执行官,在近几年的招生活动中向来是热门学校。虽然它只是一所建成时间很短的合办院校,但对于异种能量的研究却在能人异士的帮助中领先了世界水平。而普通学校之中的学生平均素质也无法和这些被称为“执行官预备役”的异种能量操控者相比,想要入校学习或进修的学生屡次创下当年新高。而入学率在陈末夏的控制中,则是稳定的保持着一个中等水准,她对于本校学生综合能力的考查一向严格,避免了在学生大量涌入的情况下学生质量降低的状况发生。自主招生工作于新旧年之交提上日程,也是她为了提高学生质量,寻找更优秀生源作出的新尝试。作为校长,她特意将白夜小队的公开评审推迟到了夏季学期,这才得以抽身和考察团的一员,执行部首席执行官穆曦微一道前来云州市进行招生工作。至于为什么选择了云州市作为第一站,大概是因为考察团里一半的成员,都是云州人吧。
“好啊,过去了这么多年,我都快记不得学校里下雪的样子了。”穆曦微莞尔一笑,牵住了陈末夏的手。
两个人改变了方向,慢慢朝着最近的云轨站台走去了。
灯下,卡特琳娜婆娑着手里崭新的口红发愣,摊开的电子试卷做了一半,显然是在学习的时间中开小差了。人口锐减后的升学压力不像从前一样大,可是想要步入一等大学、世界名校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父母的期望和从前一样炽热,可是她却始终提不起精神,是了,任谁总是面对着类似于“树上的苹果为什么会落在地面上”、“太阳每天从什么方向升起”这样的问题,能提得起精神才是怪事。
脚步声在房门外响起愈来愈近,她飞快地将那一小管口红藏进毛茸茸的睡衣袖中,熟练的在试卷屏幕上写写画画装模作样。脚步声消失了,看来应该是进了隔壁的房间,她放下笔重新抽出口红,拔开来看着还未使用过的膏体出神。
她感受到了穆曦微的能量所以她知道对方也一定能够感受到她的,这支口红对她来说无关紧要,只是她接近穆曦微的一个借口罢了。可是她身边的那个女人明明只是个普通人,怎么会平白无故的伸出援手呢?她说的每一句话的每一个字都在卡特琳娜的脑中挥之不去,这样轻而易举得到的关心,甚至超过了17年来的总和,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她试图从中寻找出一丝一毫的虚伪,可是直到眼睛发酸,也一无所获。
门锁咔哒一声,伴随着怒气冲冲地质问,卡特琳娜身体一抖,口红摔在桌上发出了很大一声响“你在干嘛!题不做,书不看!这哪来的?”她的母亲疾步走过来抓起口红左右端详。
好在这种学习时间被抓到不认真的事已经发生过很多次,她找起借口来也是驾轻就熟,再不济沉默着不说话也就搪塞过去了。
女人看着价格不菲的礼物,终于意识到在自己没有充分注意到的时候,女儿已经产生了一些不为人知的变化。她坐在床边,平静了下来“卡特琳娜,妈妈只是担心你,没有要说你的意思。你告诉妈妈,这个是哪里来的?只要你说实话,爸爸妈妈是不会骂你的。”
卡特琳娜看着母亲手上那只小巧玲珑的化妆品,看着母亲殷切的脸和强忍住怒气的眼神,顿时觉得准备好的完美无缺的说辞毫无意义。母亲不想和她交流,她仍然是对方眼中没有长大的孩子,只是需要哄骗着说实话而已。可是她已经不是那个只要一根糖果一句空口无凭的承诺就会全盘托出的,无知的小女孩了。
“妈妈知道,你平常在学校喜欢你的男孩也多,没法专心学习,妈妈以前也有过,但是一定要自尊自爱,不要学坏…说话呀,你这个孩子真是急死我了。妈妈是担心你被别人骗了,社会上的人有多危险你知不知道?女孩子保护自己有多难,你知不知道!”女人说着说着再次激动了起来,捏着口红的手指用力,关节泛白。
她还是不擅长对峙的,尤其是在妈妈面前“别人送的。”
“谁送的?妈妈认识吗?”
是了,这刨根问底的架势,也许只是想要满足自己好奇心吧。卡特琳娜目光瞥向别处,一个从未有过大胆念头冒了出来,配合她撒谎成性的技巧,让她几乎不假思索的回答道“嗯,你家长会上见过的,魏沐白。”
女人回忆了一下曾在家长会的优秀学生交流经验时远远看过一眼的男孩,虽然隔得遥远看不清他的脸,但是谦虚的态度和举手投足间的大气还是体会得到的,在全校学生的家长面前说话也丝毫不怯场,这份优秀的心理素质就已经很难得了。她把口红还给了卡特琳娜“来跟妈妈说说,你觉得他怎么样?”
怎么样?她甚至没有和人家说过话,能怎么样呢?她甚至没有在意过魏沐白三个字怎么写,这只是她一时兴起说出来的玩笑而已,但是谎言已经成为了她自我掩饰的习惯,不需要任何准备,她就能随口编造出无数半真半假的故事“挺好的,总借我笔记,脾气蛮好的,是以前火箭班的同学。不过现在不是一个班,所以没说过多少话。”
“诶呀,你看看,掉出火箭班,你把多少好男孩都错过去了!把你的心思往学习上放一点行不行!”像是意识到自己语气的激烈一样,女人再次收敛了怒火“不过都借笔记了,哪能这么生疏呢。爸爸妈妈不是那么死板的人,你喜欢就多接触接触没关系的,但是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有什么事及时和妈妈说好不好?”她换了一张喜上眉梢的脸看起来慈爱了许多,可是对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的嘱托和啰嗦让卡特琳娜不胜其烦,她是个有独立思考的即将成人的女孩,但是这样的态度,这样的语气,就仿佛告诉她“这个圆圆的叫做太阳,弯弯的是月亮”这种无关紧要的话。自尊自爱、性关系、艾滋病、避孕套……这些已经是学校里生理卫生课详细普及过的知识,可是她想知道的什么是喜欢,如何相处,怎样成为像今天门店里遇到的那个少女一样的人,却永远都是“慢慢就明白了”这种潦草的回应,从来得不到一个深思熟虑的答案。
“嗯。”她点了点头“我做题了。”
“好好好,妈妈不打扰你了,家长群里说马上又要小测了,你可要好好准备,千万不能让人家男孩觉得你不努力。”女人起身伸出手来想要摸一摸女孩的头顶,但对方已经转过身去,拿起了笔。她迟疑了片刻,还是把手收回来,转身离开了。
门没有关严,留出了一道可供窥探的缝隙,卡特琳娜知道他们乐于在门缝偷看自己是否如他们所愿在聚精会神的学习。她机械的写下一行一行公式,营造出一个努力的假象来,直到夜深人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