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堂之眼 第五百一十二章 自卑

失败了，又失败了。

这已经数不清是扎贡纳斯的第多少次失败的铸造。明明在练习的时候，他的表现是那么优秀，在所有的学徒中出类拔萃，但为什么一到真正铸造这把兵器的时候，却总是差得那么远？

丝奎奥克的愤怒与悲伤，被放置在特殊的容器瓶中，容器瓶则被悬挂在熔炼炉上。

兵器的图纸还摆在桌上，扎贡纳斯是按照仙德尔莎用得最趁手的月刃形状设计的。熔炼炉中是烧至液态的高温金属，只要扎贡纳斯念动咒语，做几个魔法手势，熔成液态的金属就会凝成图纸上的样子，然后立刻放在水里冷却。

而这张图纸上已经染满了黑色的焦斑，包括桌子，还有扎贡纳斯的脸。这都是无数次的失败造成的。

扎贡纳斯擦了擦鼻头上的黑灰，将手撑在桌子上，把脸埋了进去。

到底是为什么，才会失败？

附魔术的要领，拉娜娅全都告诉他了，他也完全掌握了，之前练习的时候也是次次成功。

学徒们看到扎贡纳斯天才般的表现，一个个都惊呆了，因为附魔术本身就有很高的失败率，结果也有一定的不确定性，更别说这么一个初学者！

只是因为附魔材料换成了丝奎奥克的愤怒与悲伤，难度就变得高不可攀了么？

扎贡纳斯抬起头，看了看眼前锁死的门。这里是完全封闭的单人铸器室，有拉娜娅在外面给他把门，扎贡纳斯很放心，不过这时候好像应该出去问问了，现在最明智的做法显然不是一个人死磕。

打开门，正好看见坐在“老师”那个座位的拉娜娅转过头来。

拉娜娅看惯了扎贡纳斯平时纤尘不染，圣洁得如同天使的样子，这回他满脸黑灰地钻出来，拉娜娅有些忍俊不禁。

“我刚才进行了第九次铸造，我的‘重要材料’都要消耗光了，可是我一次都没有成功。”

“为什么不在第一次失败的时候就出来找我？”拉娜娅问。

扎贡纳斯没有回答，他以为是拉娜娅所说的高失败率终于在他身上出现了，他相信自己总是可以成功的。然而连续九次的失败，他就真的该考虑是不是方法的问题了，也许是他记漏了一个步骤之类的。

见扎贡纳斯不说话，拉娜娅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一同进去看看。

扎贡纳斯怎么说心里也多了些希望，毕竟这位传说中的异能界的铸器大师，马上就要出马了。

确定门不会被什么奇怪的人轰开之后，两人来到熔炼炉前。

拉娜娅看了看装着“重要材料”的容器瓶，果然它们已经不剩多少了，要是扎贡纳斯再执拗地一个人重蹈覆辙，不过多久就要用完了。

“你掌握的知识都没有错，我觉得，失败的根本原因，就在这个材料上。”拉娜娅说。

“是因为它们是‘情绪’吗？”

“一点没错。”

拉娜娅想了想，问道：“你在铸造一件兵器的时候，会有情绪吗？”

扎贡纳斯下意识地摇了摇头，接着忽然间就醒悟了。

原来他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一定要铸造成功上，正是这无比的专注，排除了他所有的情绪，所以才没体会到材料中的情绪带给他的感受！

“你是说，铸器的时候要有情绪对吗？”扎贡纳斯连忙问道。

“多少都会有一点吧。”拉娜娅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守护斗篷与苍穹之剑，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你能明白这一点，说明你又有了进步。现在再来试试吧，不要想着它可能会失败。投入你所有的感情。”

扎贡纳斯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拉娜娅离开铸器室，关上门，继续留在外面。

时间不知不觉由白天转到黑夜，学徒们都走了，拉娜娅离开座位，走到扎贡纳斯所在的那间铸器室前，叩了几下门，“怎么样了？”

片刻之后，没听见回应，拉娜娅重复了几次刚才的动作，可门内就像是根本没人一样，一点动静都没传出来。

拉娜娅猛然想到了一种可怕的结果，该不会扎贡纳斯也跟科雷德一样，将自己的灵魂之力也融入到兵器中了吧……？

没有其他的办法了，拉娜娅只能强行破开这道门。她将苍穹之剑幻化成盾的形态，用尖锐的那一头对着门，刚要砸过去，门开了。

拉娜娅松了口气，她的设想没有发生，扎贡纳斯还活着。

可是，扎贡纳斯现在的样子，比白天的时候差劲太多了，他低垂着头，面色憔悴，甚至消瘦了一圈，眼神也不同白天时的明亮，而是浑浊的。他的脸颊上还有未干的泪水。

“你……”拉娜娅收起苍穹之剑，偏着头，试图看到扎贡纳斯现在是什么样子，“……成功了？”

“咚——”

扎贡纳斯竟颓然跪了下来，目光呆滞，肩膀仍在微微抽搐着。

“为什么……为什么……”

拉娜娅看到扎贡纳斯这副样子，不禁皱眉，可她更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事情让扎贡纳斯如此伤心。

接连两声眼泪砸落在地上的声响，无比清晰。

“为什么我要蠢到把自己关进图书馆一百年……为什么我这么晚才知道你被娜塔莎陷害的事……为什么这么久以来，你都不愿意喜欢一下我？我给你的爱还不够多吗？……”

“仙德尔莎……我爱你，你知道吗？”

拉娜娅叹息一声，走到扎贡纳斯面前，轻轻搂住他的头以示安慰。

扎贡纳斯忽然一把抱紧了拉娜娅，他哭得就像个孩子。

“仙德尔莎已经成为了复仇之魂，她的心里只剩下复仇，不再是以前的长公主了。你还是不要有这么深的执念比较好，你们，已经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了。”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啊……”

“她永远也不会喜欢我的，她永远也不知道，我有多爱她，我甚至都不奢求能跟她在一起，我只希望她能认认真真地看我一眼，我只希望她能明白我的用心，我只希望她能，好好地幸福地活着……”

“可是为什么啊！！”

拉娜娅将扎贡纳斯的肩膀扳到面前，面色严肃地看着他，“清醒一点，扎贡纳斯……”

“圣堂，难道你就没有一点点的感情吗？你一定不知道，深爱着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吧？”

扎贡纳斯的话语让拉娜娅心头有些颤动。这让她几乎是在瞬间想到了那个人，而她现在已经分不清到底是她自己的情绪在作怪，还是心海中的那个盒子了。

顿了片刻，拉娜娅道：“仙德尔莎需要你的协助！你要去找她，亲自把你的想法告诉她，而不是在这里哭诉和抱怨！你一句话也不跟她说，你又怎么知道她对你是什么看法？”

“不，她一定不想再看见我了。”

“可是你必须得把你的制作好的兵器交到她手上。”

扎贡纳斯直起身，摊开手心，他的手心里躺着一枚储物戒指，“圣堂，算我拜托你的，请帮我把这个东西交到仙德尔莎手里。”

既然扎贡纳斯已经打造成功，拉娜娅并没有去接，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扎贡纳斯，“你连见她一面都不想？”

“想，可她不想见我。”

“你就是太懦弱！骗自己又有什么用？”拉娜娅道：“你又不是她，怎么就知道她不想见你？既然你想见她，你也曾经去找过她，为什么不继续呢？”

拉娜娅已经想好了，只要扎贡纳斯坚定地抬起头跟她说一句：“我现在就去找她！”拉娜娅立刻就告诉扎贡纳斯，仙德尔莎在他们情报部里，并且在扎贡纳斯动身之后，迅速联系还在情报部里的其他人，让他们有多远滚多远！

“扎贡纳斯，你必须去找她！”拉娜娅又激励了扎贡纳斯一句。

扎贡纳斯缓缓站起身来，仿佛全身都没有了力气的样子，“还是算了吧，你不帮我把这个东西转交给她，那我就去找其他人……”

“怪不得仙德尔莎连看都不想看到你！没有谁会喜欢像你这样自卑的人，你难道还没有明白吗？”

“我是因为她才变得卑微的……她是公主，我只是个**师，她不愿看我一眼，我，可以理解……”

“你可以理解个头啊！不觉得这么憋在心里很难受吗？难道你要保持着这个样子，过完你接下来的生命吗？去找她，大不了就是一个冷眼，一句被拒绝，你再跑到我这来哭一场都没事，那又怎样，你可以看见她，你把你藏在心里这么久的情感全都告诉了她！”

“想清楚一点，扎贡纳斯！如果你不这么做，仙德尔莎可能永远也不知道你爱她，甚至都不知道在她的生命里，曾经还有你这么一个人！”

扎贡纳斯缓慢前行的步伐顿住了。

“我想，你们天怒族应该很长寿的吧？你要再这么悔恨几百年么？”

扎贡纳斯看了看他握在手里的戒指，重新又将它握紧，“我现在就去找她……”

拉娜娅总算是欣慰地笑了笑。“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