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堂之眼 第两百三十二章 天真无邪

拉娜娅用劲眯起了眼睛，想要往后退缩，可是她身后是一堵墙。她只觉得身体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喊着救命，可现在谁也不会来救她。

被黑暗逐渐包围、逐渐吞噬是什么感觉？要是让现在的拉娜娅来回答，她绝对会说，和艾德瑞安对视五秒以上，就会忘记光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了。

艾德瑞安仍是一手把拉娜娅的肩膀按在墙上的姿势，但是他毕竟只布置了隔音魔法，他们还是能被人看到的……当艾德瑞安意识到侧面另有他人出现的时候，他眨了眨眼，松开手，顺带还轻轻拍掉了站在拉娜娅头发上和后背的灰。

拉娜娅感到很不自在，这是被艾德瑞安强行壁咚了一波啊。

但是，拉娜娅又不得不承认，这种帮她弄掉灰尘的体贴的动作，让她心里暖融融的。这种感觉很矛盾，艾德瑞安分明随时就有可能变成魔鬼，她还是很喜欢和他呆得近一点。

“随便说说的，别当真。你有你的路要走，那是我阻拦不了的。”撤去了黑暗气场，艾德瑞安带着拉娜娅换了个方向：“去帮十一实现她的愿望吧。”

“十一？”

“安妮是十一号。”艾德瑞安顿了顿，道：“四号也有她的名字，露西。”

“你叫部里的人都喜欢用代号？”

“有什么问题吗，十六？”

“不，知道你在叫我就行了。”拉娜娅摇了摇头，她想到了她的曾经，笑道：“我觉得你可以成立一个组织，接受委托，杀人拿钱的那种，看你那星夜殿的格局，和潜行者们的着装，也有点这味道。”

“生不逢时，在隐之圣堂我又不是老大。”艾德瑞安开了个玩笑：“下辈子吧。”

“你还知道下辈子的？”

“不知道。”艾德瑞安走在前面，也没有过多的示意，他就察觉到拉娜娅正紧随着他，便继续道：“哪有人能知道自己的下辈子……像我这种人，恐怕都不会有下辈子了。”

“‘你这种人’？你觉得自己是哪种人？”拉娜娅的问题要是多起来，还真是可怕。都说老师喜欢勤学好问的学生，不过要是碰见像拉娜娅这种的，老师估计都得嫌烦了吧。

“呵……”艾德瑞安那一声似是叹息，似是自嘲，“罪人啊……”

艾德瑞安看不见的，是拉娜娅望着他背影的眼神，更加疑惑了。而他所不知道的，是他随口说出的一句话，会让拉娜娅揣测很久很久，久到这个世界历经沧桑后，所有的一切都面目全非。

两人许久没搭上话，艾德瑞安便把周身的隔音魔法撤去。问到了露西所在的病房，两人东绕西绕，终于是来到门前，艾德瑞安迟疑了片刻，还是叩响了门。

开门的人是个一身洁白的医护人员，看到来者，没有多话，径自让开了一条路。

“你什么意思？”这就是露西见到艾德瑞安跟拉娜娅的第一句话。露西半躺于病床上，身上盖着一层单薄的被褥，两条几乎同床单一样白的腿从下面露了出来，她的左小腿上敷着一层透明的绿色凝胶状物体，透过这层凝胶，能够很明显地看到腿上紫黑的瘀伤，同时左小腿弯曲的弧度略有些诡异，和她正常的右腿不对称。

露西的这句话是对谁说的都不重要了，就拿拉娜娅来说，找了枪手打残她，现在又过来看望，这又是什么意思呢？

艾德瑞安往拉娜娅前面走了一步，挡在她身前，才对露西道：“你不要再这个样子了，我们早就结束了。”

拉娜娅似乎明白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露西真的是艾德瑞安的女友，但好像……是前女友。

露西挤出了一副快要哭出来的笑容，指了指被艾德瑞安挡住了一半身子的拉娜娅：“你就是过来告诉我一声，你和她在一起了？”

医护人员朝这三人看了一眼，默默收拾好手上的东西退了出去。

“事实情况比你想的复杂多了，但，你就这么理解吧……”艾德瑞安的视线朝旁边一瞥，像是在思索着什么，然后朝露西走了过去，坐到一旁的凳子上：“我只是想说，我们都是潜行部的人，你更是其中不可缺少的一名精锐，希望你能让着她点。以后，不要再发生这种矛盾了，你看看这里……”艾德瑞安用下巴指了指露西腿上的瘀伤，说道。

露西看着艾德瑞安的动作，不禁冷笑一声，要她让着她情敌？露西刚要说几句什么，却忽然听见拉娜娅道：“对不起。”

露西愣了愣，只见拉娜娅缓缓走了过来，坐下继续道：“跟你交手以后，找人攻擂，也是我一时冲动的想法。我不知道要怎么补偿你才不会怀恨于我，你告诉我吧，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去做。”

艾德瑞安说的是对的。大家都是同一部队的人，是一个整体，最好不要有类似这样的矛盾发生，那样只会冲散团队的凝聚力。拉娜娅没有把为安妮报仇的事情说出来，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你……”露西看着拉娜娅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突然觉得，自己跟拉娜娅比起来，真是太差劲了。她的心中只有私心的占有，而拉娜娅却反而向她道歉了，还想着为自己的行为作出弥补。最先发起挑衅的可是露西她自己啊！归根结底，酿成这一结果的也是她自己吧？

“你不恨我？”

“当然不了！”拉娜娅快速地摇头，双手撑在了床上，这样便能更靠近露西一些。拉娜娅瞟了一眼艾德瑞安，脸色有些微红，望着下方眨了眨眼睛，“我就是觉得……我太对不起你了，打伤了你，还，还抢了你的男朋友……”

露西见到拉娜娅这个样子，竟扑哧一下轻笑出声。真是个孩子啊！

“你知道什么是爱情吗？”露西拍了拍床面。

拉娜娅又是摇头。

“不知道你还说你抢的？我看，你这样傻傻的样子，倒是被他给骗去了才对，你要护着自己一点啊！”此时，露西竟然觉得拉娜娅有些可爱，什么仇怨和悲愤都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如果不来一趟这间病房，估计都没有人会相信，有人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前男友挽着另一个女孩来找她，她还能对那女孩说出这样的话！

露西看着拉娜娅的脸，笑道：“瞧你，害羞成什么样，你这样是很危险的，男人就会专门找你这样的笨蛋下手啊！”

“天呐，我……我还是……”拉娜娅已经是把脸埋在两手掌心里，露出了一条缝隙，看见艾德瑞安的目光正到处转着，好像在掩饰着什么。

“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了，跟你打过一场以后，我觉得你还是有两下子的，一般的货色都不会是你对手，你只要留意一下那边的某个人就好了！”

“咳……”艾德瑞安小心翼翼地往这边看了一眼，道：“十六，陪我去吃个饭。”

诶？拉娜娅抬起头愣了一会，露西便在一旁笑道：“去吧，你们呆在这里我还得当电灯泡，太奇怪了。”

“那……那就对不起了，不能再陪着……啊！”拉娜娅还没说完，就被艾德瑞安拉了起来，半拽着出了门。

露西见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嘴角的笑逐渐平了下去，从胸腔里发出的两声苦笑声，让她的眼眶略有些湿润了。她就这么凝视着紧闭的房门，轻哼着笑了几下，最后竟还是扬起了嘴角，露出有些羡慕的笑容，淡淡地吐出一句：“真是好傻啊……”

“谢了。”拉娜娅被艾德瑞安一把拽了出去，并且往外走了一段距离之后，终于说道。

“像你这样的，可以去申请最佳演技奖。”艾德瑞安看着还在微微喘息着的拉娜娅，笑道。

“没办法，我不也是听你说的，都是一个部的，不能闹矛盾……”拉娜娅眼珠转了几圈，回想着刚才的一切，忽然一个转身，把脸埋在墙上：“天啊，好丢人……我一辈子也不会变成那样的人的！”

“能让四号看得顺眼，也就够了。”艾德瑞安打量着想方设法要把自己蜷进墙壁内的某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和你商量一件事情。”

拉娜娅回过头，见艾德瑞安的表情还是挺严肃的，也不敢怠慢：“什么？”

艾德瑞安却在一瞬间转变成了微笑：“既然大家都已经这么认为了……你就做我的女朋友吧。”

一道惊雷从头顶直灌到脚底。

拉娜娅往后退了一步，结果又撞到了墙上。

她惊慌失措地望着他。

两人一个靠着墙，另一个距离墙也只有一条手臂的距离，医疗中心的过道又那么狭窄，还偶尔有那么几个人经过。两人就那么对视着，脚下一动不动。

艾德瑞安微微歪了歪头，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目光。拉娜娅知道，她要是不回答，绝对逃不走的。

“我……我会怎么样？”

“放心，死不掉……”艾德瑞安再次向拉娜娅走近了一步，现在拉娜娅只能仰起头才能看着他了，“你也可以理解成，只要我还在你身边，我绝不会让你死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