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那日韦晚如蒙大赦,快步离开。庆幸那位木姓郎君替自己解围的同时,心有余悸,更不敢随意外出,生怕再生事端,于是终日居于家中又是月余。
是日,天朗气清,虽时值盛夏却微风和畅,无燥热之感,韦奭看着孙女终日不出,也不知何因由,想着也久未见孙思邈,便准备携韦晚拜访。韦晚怕祖父看出端倪,又想着随祖父一同,当不会如上次一般。便欣然应允,拾掇出门。
东市虽不像西市那般烟火味十足,也依旧热闹且井然有序,说来也巧,今日李弘出宫,前往外祖母处探病,想到外祖母虽年迈,却一直保养有方,这次,一病就是小半年,也不知是否能挺过这一遭,一路忧思。
展翼知道主子仁厚孝顺,开口道,“郎君莫忧,岂不闻人生七十古来稀的道理,况荣国夫人已逾九十,我今日观其神色,好好调养,当能痊愈。”
李弘心中虽还有忧虑,但也能稍稍宽慰一二,生而为人,有时明白所有道理,却还是需要有人开解,因为大多数时候,说服自己才是最难的。
正往前走,迎面而来了是再熟悉不过的纤细身影,他以为是日有所思,出现幻觉,因为女子戴着幂篱,展翼也未注意,此时韦晚也看到了迎面走来的人,小棠已认出了李弘,拉了拉韦晚的衣袖,韦晚自然也透过幂篱看到了街的对面,只是戴着幂篱也当认为对方没看到自己,便让小棠噤声。本还有些疑虑,经过韦晚身边闻到似曾相识的药香,才确定无疑。既已肯定,还未思考,便已脱口而出。
“韦娘子有礼,好久不见。”
韦晚叹息,祖父如此通透,一联想,自然能猜到一二,木郎君这般气度,怎会是普通人家,他一定会担心。
“木郎君有礼,我将随祖父前往师尊处拜访,这闹市中不便,就此别过。”
“阿晚......”韦奭回头道。
李弘这才看到这位气度不凡的老者,便知是韦晚口中祖父无疑了,便行礼道,
“韦郎君有礼,在下木宗李。承蒙韦娘子出手相救,因此结识。”
李弘简短介绍因由,也是怕韦晚的祖父误会自家孙女与人私相授受。
不过,他委实想多了,因为自家的孙女他最是清楚,况他从来不拘小节,只观品行,也知道年轻人的用意,对此人周全之心颇为赞赏。
“木郎君客气,今日不便,下次定邀前往鄙阁一聚。”
“来日方长,郎君、娘子请便。”
祖孙两人继续往前行,韦晚回头,见李弘还立在原地,也不知在想什么,韦晚在他眼中看到散不开的孤独和忧伤,那是热闹和富丽繁华也掩盖不了的,鬼使神差一般,又疾步走向他。
“郎君之前所说同伴,现下正在我师尊那里疗伤,上月初五,我去师尊那处,他受伤时间求医与郎君遇袭之日相合,听那情形,性命当是保住了。却不知现下伤势如何,郎君请耐心等待,想必康复后,他自会寻来。”
李弘本以为流云已身死贼人之手,折此一人,于他而言无异断其一臂,失而复得,惊喜交加“多谢娘子相告,娘子师尊自是医术精湛,想来已无更妥帖的去处,我便耐心等待。”
“他虽性命无忧,但.....却说不好,也许已经醒了,许还要些日子,木郎君平常心便可。”
“在下明白韦娘子之意,谢娘子相告。”
那一头,韦奭看着那气度不凡的年轻人,在听完阿晚的话后,如释重负、油然欣喜,遂也静静等候。看着眼前一双璧人,心中既欣喜又怅惘,时光荏苒,当初意气风发的少年已白了头,又不知何时,阿晚已经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也不知以后是否能得一真心相待之人?自己又能陪伴她几时?
说到光德坊那头,孙思邈还在配药,值得高兴的是流云醒了,虽然想要痊愈许还要费些心思,但能与阎王抢回一条命,自也是欣喜万分。孙思邈几年来深居简出,偶有几次进宫为皇上治疗头风,连李弘也只几年前见过,自然也不识得流云。
说来自古精于一业者,皆是心无旁骛之人,孙思邈历经三朝,一直以救世济人为己任,更无功名利禄之心,虽觉流云能找到此处有些玄机,但也绝不多虑,只管治病救人,想来老人家今日心情甚好,韦晚一进门,就看着他乐呵呵地坐在藤蔓下喝茶。韦晚就知道那位木公子的朋友想来已是被师尊从鬼门关拉回来了,便笑道,
“师尊今日看着甚是欢愉,看来我和阿翁来得正是时候。”
“先生今日何不与某品上几杯?”孙思邈不饮酒,只饮茶,这里品的也自然是茶。
“甚好。”孙思邈捋着白胡须笑道。
韦晚想着既然猜测到那人身份,也已告知了木郎君,虽心中已是肯定,也当去证实。
便灵机一动“师尊,不知您是用了何法?上次我来,见您还十分忧虑。”
“此次说来是我冒险了,这位郎君内伤过重,我试了所有活血化瘀的传统疗法,未果,又观这郎君筋骨奇佳,用了几味虎狼之药,复方治疗,轻重结合,未出所料,他熬过了药性,居然真有了效果,也是天意。”说着捋着白胡须笑着说“决明,将我我那治病的三个方子拿给我这小徒孙。”转过头来仿佛看穿了她的小心思。
“阿晚,你去帮我把把脉,看看那位郎君今日可还好?”
“阿晚遵命,谢师尊!”
来到那位流云所处房间,看他虽是还虚弱,却绝无性命之忧。不知是真睡还是假寐。还是轻轻敲了敲门。那人却是睁开了眼睛,果然,浓眉星目,一派正气。
“郎君,我奉师尊之命前来探病。”
那人点点头,“有劳”说话虽简洁,眉心却不舒展,想来颇为忧虑。
韦晚把脉发觉此人寸关尺三部脉有些无力,重按空虚,乃气血不足之症,却无大碍,已有痊愈之照,便微笑说道“郎君再修养一段时日,必无碍。”
“谢过娘子。”
“郎君如若是担心您的朋友,就请放宽心,他二人现下无碍,正等君归。”
流云顿觉心中浊气消除,眉间阴云退去,眼中焕发神采,此女既是那位的徒孙,想来也不是泛泛之辈,他自然也不怀疑她所言。
“多谢娘子。”此处道谢却是十足十的真诚,韦晚摇头笑笑,算是应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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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闹市相遇 终明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