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风升语气有些冲,可一个“我”字落下,后文却没接上。
淮与抿唇,继续道:“我去问了青无牙,有一法,我不想用,思索再三后觉得这般就好。”
青前辈也告诉师尊了?
风升纤细的眉毛缓缓下折,在眉心聚成沟壑。
她启唇,话音却还是哽在喉间。
“嗯?”
淮与见她欲言又止,疑惑看向她,等她开口。
她的眼睛浓黑如墨,瞧着如此深邃,可她却又如此清透,一分不隐瞒地告诉自己。
风升换位思考了一下,若是她生了心魔,定然不会告诉淮与。
一来忧心自己麻烦别人,二来……她忧心这矛盾击破二人的关系。
她应当会自己寻找各种方法,不断尝试,剑走偏锋也在所不惜。
所以她从未想过淮与会主动告诉她,也从没想过让淮与知道她的牺牲……倘若她决定了的话。
她下意识以为,师尊也会如她一般独自处理。
谁料淮与半分也不隐瞒。
仿佛一切都是她的一厢情愿。
她看着淮与的眼睛,深吸了口气,话音却不大。
至少淮与听来有些弱声弱气。
她在被子中半坐着,淮与坐在她身侧。
“我……其实也有一法,青前辈告知于我,兴许和告诉你的是一样的。”
“用你剑髓将我魔念抽走,是么?”淮与直言,语气平淡,让风升略有些颤的心稳了下来,她嗯了声。
“不可。”淮与仍旧是平静的语调,“我之后去问了仓迩,若你用此法,金丹便再结不成了,修为只得止步于筑基。”
她去问了,便代表她曾想尝试这种方法——尝试让风升为她牺牲。
有些冷血,但她语气从始至终都无变化,平淡而冷静,仿佛在谈论天气。
“我……”风升听出了这些,她抬眸瞧了眼淮与又垂头,看向自己的手指。
做了一番心理建设,她尝试像淮与那样冷静。
“我没去问仓前辈,但是以止步筑基为代价思考了几日,我觉得可行。”
头发被人轻轻揉摸,那人冷静的语调柔和下来,似乎还能听出心疼。
“原来最近在愁闷这个么?”淮与的确心疼,她握住风升的手,又在她面上轻吻:“是我失职,没早些告诉你。”
风升心中一颤,坚持道:“我想好了。”她反握住淮与的手,定定与她对视,“我愿意。”
淮与心中亦是一颤,这次换作她的声音弱,“我不愿你如此。”
说到底,她们都不愿对方为自己多付出,更莫说牺牲。
即便淮与对待此事的态度极其冷静,而风升则要主观得多,可归根结底,二人都是如此。
为对方牺牲意味着什么呢?
于风升而言,那是比让对方替自己做决定还要危险的事情。
对方为自己牺牲亦然。
“我想好了。”风升再次道:“仙饮会时我已下定决心。”
“我其实尝试过很多办法,也走过很多歪路。”她又垂头看向自己的手指,“别看现在一帆风顺的,其实歧路才是常态,如今这般顺畅反而让我有些虚幻。”
“其实也没差。”她说。若当真没差,她何须犹豫这么久?
淮与抱住她,却道:“如今这般顺畅才该是常态。”
风升哈哈笑了两声,“师尊应当是不会懂的。”
就像她遇到淮与、和淮与一同解决问题之前,也不懂原来可以这么简单。
淮与抿唇,“我如何不懂了?你先前也说过我天真。”
风升闻声忙道:“并非此意,我是说……其实也就是这个意思。”
说着,她看向淮与。
师尊应当和旁人不同,她想。
淮与也果真并未生气,她蹙眉,不喜是肯定的,但仍是问:“此意是何意?”
“是我们不同的意思。”风升忽然卸下力气,淮与抱着她。她抬头,视线在淮与脸上,可眸光有些浅淡虚幻。
“师尊三两下便能解决的问题,以修为震慑对方也好,去寻传闻中的人物也好,像青前辈啊、仓前辈啊,这些于我而言是可望不可及的存在,可您却能找他们助力。”
她浅笑,“当然我没讲师尊不劳而获,毕竟您的的确确替青前辈做了事情,也的确为仓前辈疗愈旧伤,我是讲:您有找他们求助的途径,如此简易,只需一问,一切便水落石出,问题也可迎刃而解。”
“很多方式,怎么说,总归师尊的生活好似很简单,问题也都不算问题,可那问题分明很大,您解决着却很简单。”
她抬手勾勒淮与的下颌,“您很厉害。”
淮与直言:“可我听着你不是讲我厉害,而是说我比你幸运。”
风升又笑,“我到底不能那么释怀嘛,又不是圣人。”
嗓音一低,她说:“其实很累。”
淮与心脏一酸,而后泛起自愧,“若我是你,我走不到你这一步。”
“别的兴许还能找各种原因,您也有很多不为人知的苦痛。”风升眸光温润,“对此,我很心疼您。”
淮与抿唇不言,风升继续说:“可天赋这事儿啊,仿佛才是一切的根源。”
轻笑一声,如嗤如讽,又似释怀。
“可终归就是事实。”她无数次反问自己,质问上天:为何自己经脉不通?为何既然已不通,却又告诉她能修行?
后来发现是剑髓,若没了剑髓,进仙门打杂也轮不到她。
修了多少年,质问了多少年,安慰自己要释怀就也有多少年。
如何能释怀呢?
“诶?”她忽地扬眉,这次的笑生动许多,“突然发现:我想过很多次,每次的结果都和现在一样。”
“师尊还记得仙饮会之上的势么?”
“嗯。”
“那势当是极美的,可它又当真无用。”风升笑,“即便筑基也能用出势。”
“我想我追求的不应当是别人生来就有之物。”她稳声说了句。
淮与垂眸看她,抱她的力道不自觉大了些,像是怕她下一秒就离开。
“阿升永远是极好的。”
不似她。
“可我不想你为我牺牲这般大。”她嗓音很低。
风升心一软,“我其实也不愿牺牲这么大。”
“那……”
“不行哦。”风升语气甜软,却莫名压了淮与一头。
淮与抿唇,风升语气依旧甜又软,内容依旧强硬,“最初可是师尊将这事儿摆在明面上,要共同解决的。”
“我们其实可以……”风升舔了下嘴唇,“试一下?”
淮与心中一动,重复道:“试一下?”
风升纠结了会儿,道:“试一下坦然接受对方的付出,或为对方付出。”
“我应当为你付出,我是师尊,可你。”淮与还是不大情愿。
风升挣扎了下自己坐起来,“那现在又不只是师徒。”
她眸光熠熠看向淮与,“师尊快点决定呀,之后赶紧解决了,然后我去找新的路。”
“前面会怎么样呢。”她话中竟然有期待。
淮与看她的目光更深,“你确定了么?”
风升点头,淮与直直看着她,话音极轻,像怕扰了路过的风。
“好,那我同意。”
话落一瞬,仿佛有块轻巧的石头荡过二人相邻的心湖,晕起一圈圈涟漪,两湖涟漪漾漾,满目春光曛曛,隔着一个岸,仿佛层层叠叠的涟漪也能相连。
淮与轻笑,“我们之后再去试试,我想将这所谓天赋分给你。”
天赋哪里能分?可那闭门不出的人有朝一日竟会做此想,竟会想去尝试。
风升倒是也敢应,闻声挑挑眉,“我看可行,兴许这天赋底下还有一番说辞呢。”
黏黏糊糊又扯了半晌,多是风升讲些事,淮与听着。
可单单如此也让人愉悦至极。
两人又研究了会儿剑髓和心魔。实际上风升之前已经明白了,淮与又和她确认了一遍。
末了忽地道:“双修时应当是最合适的。”
风升脸噌就红了。
淮与无声看她,那双眼和平时没什么区别,可风升硬生生从中瞧出期待。
仿佛听到师尊在说:你之前分明答应我了出秘境就来。
她越想脸越红,却还是点了头。
淮与倒也没那么那个,她看这个不过单纯的亲密关系,与亲吻拥抱别无二样。辅以双修,甚至还能增进修为,虽说这一处如今没什么用了。
“到底在害羞什么?”话匣子打开了,她索性问。
风升已经快烧起来了,淮与都感觉她在冒热气,烘得自己怀中也暖融融。
许久之前屠了淮海门,招致诸多煞气,故而她身上向来是凉的。
见她一副当真不解的模样,风升扭扭身子离开她的怀抱,钻进被子里。
“就是……不好意思啊。”她试图解释,可天知道这东西要怎么才能解释啊。
天道还真不知道。
淮与仍旧不懂,风升嘟囔着继续解释,半晌也解释不出个所以然,反倒把自己越说越热。
“哎呀,师尊!”
淮与失笑,“好好,我不问了。”
她戳戳被子里的一团,“总爱往被子里钻。”
那一团动了动,不理她。
她又戳戳,风升再挪挪。
幼稚地重复了几次,淮与好心提醒她:“再挪要掉下去了。”
风升哼了声,“才不会。”
说完,她放心大胆地继续挪。
果不其然,悬空了。
但也果不其然,没摔下去。
落到了一个凉凉软软的熟悉怀抱中。
那怀抱很快被她温热。
o(* ̄▽ ̄*)o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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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同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