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与念如缕缕烟丝缭绕在心头,缠着她一同入了梦,梦中又是无穷无尽的丝线,在她思潮中如梭穿行。
待光与暖轻抚面庞,风升转醒,意识却仍逗留在缠绵的梦境之中。
直至裹着她的光与暖一视同仁,将梦中人也照得分明,她才自混沌迷蒙中抽离。
——身侧已凉,淮与教晨光裹着,端坐在桌边看书。
心跳无端端加速,像是要冲破那层薄薄的皮肉。
“师尊。”她没起,侧躺着唤。
昨夜被淮与身上浅香裹着,她心思摇曳,心火烧得她半夜才能睡下。
那人应了声,手中书卷又翻过一页。
“今日便去溟诡城。”
“啊?!”风升一愣,什么情与思都抛之身后。她当即坐起来,抱着被子顶着凌乱的头发道:“今日便去瞧鬼么?”
“……”淮与略无奈,也不知鬼有何好瞧的。
“嗯。”她应。
风升喜不自胜,怕是来只云雀也晓得她的兴奋。
耳边又响起滔滔不绝的念叨,偶尔是凡间关于鬼的志怪故事,偶尔是同门对于冥界的传闻,更多是她自己的猜测。
淮与晓得她兴奋,也晓得她兴奋时是何模样,可当她发觉风升这劲头持续了前所未有之久时,她蹙了眉。
当年她学会术法时,也不及此时欢欣。
分明更憧憬世上千事万物,为何耗神于修行?那所谓的“不愿驻足,不甘向下”,有此心力,难道不该为她更喜爱之物么?为何在修行上如此执着?
风升学会术法,是在十年前。
晓得风升又去搏风台,虽无大碍,不过淮与仍是去打听了那岑令。
她自是问江溪月。
“岑令啊,铓炳峰这一辈的老二,心气儿高,一门心思都在剑上,倒不会使什么阴招。”江长老红衣灼灼,眸光潋滟,“小淮与啊,对你这徒儿倒是上心,你觉得如何?”
她一板一眼答:“阿升勤勉,性子活泼。”
那红衣人闻声似是有些失望,但也未多言,寒暄几句便放她走了。
傍晚练剑,她瞧风升颇兴奋,便料想着那丹方兴许是拿到了。
阿升的兴奋极易发觉。她想,平日里自顾自能说三五句,待她回一声,而后继续。
此时也无需她回了,自个儿就能不停歇的说下去。便是她想应上两句,也未给她留话余的间隙。
她略惆怅,未料想徒儿行动力这般强,她今日忘问她口中那位童师姐如何了。
果不其然,收剑时天已迟暮,零星流芒混着月光,凑出峰顶之景。
“师尊师尊。”风升眼眸却似比此时最亮的月还要熠熠,“童师姐将方子给我了。”
说着她自纳戒中取出一张泛黄的纸,其上字体有些古朴,是数百年前的字形。
风升拿得小心翼翼,生怕将它捏碎了一般。
“方炎草、赤情丹、灵髓液……”她一一念出,这些皆非凡物,有些更是千金难寻。
她博览群书,自然晓得此物之稀有,可话中仍是期盼,并无挫败。
淮与也修医,虽不甚精湛,但到底晓得药理。她思索片刻,没寻出问题,才说:“此法可试。”
风升扬起笑,如已落下的曜日。
“那是,您给我那几册药理书,我可是看完了,且倒背如流。”
她自己情况特殊,先前拜师时不加注意,将自己折腾得够呛,而后当即拾起药学医学。不求能行医问道、悬壶济世,至少不会自己将自己害死。
她接着道:“方炎草在西境祁山,赤情丹可寻颜长老,灵髓液江流江深处便有……”
无怪她不挫败,知晓甚多,这些东西的来处竟全晓得。
念叨完,她嘟囔着自言自语:“故而仍需先提升修为,才可去寻这些草药,赤情丹倒是好说。”
她如此聚精会神,目标明确,步骤也清晰。瞧着便是让人省心的模样。
淮与却觉得有些好笑,她并未打断,只是默默看着她。
待人讲完,盯着丹方出神时,她才道:“阿升。”
风升回神,“哎。”她摸摸脑袋,略不好意思,“出神了。”
淮与笑了声,“无妨。”她抬手摸风升发顶,道:“你怎总忘了我?”
风升一愣,瞪大眼睛,瞧着有些呆,“是噢,我为何不先问您?”
丹方她不愿淮与沾手,因这是她的抉择。可后续材料的收集,却是无妨的。
“我还就在你身侧站着。”淮与也纳闷。
既纳闷,又有些莫名的心软,亦或是心疼,她分辨不清。
风升眨眼,竟有些不好意思,“师尊有这些么?”
耳尖那点粉当真是将她主人卖得彻底,淮与瞧见,愈发摸不清心思,只觉得心中更软。
“有些确定有,有些印象不深,我稍后找找,明日予你。”
“多谢师尊!”风升眼眸弯弯,含着满眼的笑。
兴许是当真高兴,还抱着淮与的胳膊晃了下。
淮与垂眸看她,心上如灌了一团棉花,没忍住又去揉她脑袋。
带了点私心,收手时掠过了那卖主的耳尖。
“我听闻颜长老虽瞧着和善,可除了江长老外,旁人甚至难和她交近。”风升又说:“童师姐在她门下,与我说过此事。您与颜长老关系可好?若仅如淡水之交,赤情丹我去求便好。”
“你如何求?”淮与对她行事颇为好奇,她可晓得她那颜师姐是个笑面虎。
“我从童师姐处下手,总能寻到法子。”风升侃侃而谈:“童师姐近日颇为苦闷,我观察许久,问题便在颜长老身上,与此同时,月蚀峰诸位师姐也有些愁闷。”
“应是江长老与颜长老出了问题。”
淮与闻声眨眼,对外界,她是半分不知,她这徒弟却像是了解得透彻。
“与同门交好,竟是去当探子去了。”她缓缓道。
风升扑哧笑了声,垂头略赧然:“哪有啊。”
淮与也勾唇,回了正题,“无妨,颜师姐会予我的。”
她那几位师兄师姐,于她都有愧。虽她心中其实并无感触,但那几位仍未释怀。倘若要些什么,他们应当不会拒绝。
先前并未尝试过这般,毕竟也无甚欲求。不过她并无禁忌,阿升若有需求,她便也有求,去要便是。
颜长老听闻她所求后,并未犹豫,当即便应下了。
旁的那些,也都能寻到,除了一味淮香花。
淮与不知此物,而观昨日,风升多闻博学,兴许会知晓。她并无什么架子,次日径直便问了风升。
正值午时,峰顶日光刺目,二人在淮与的醉风阁。
“此花难生,只长于淮水之畔,又因其香甚异,故曰淮香花。”风升也果真知晓。
“数百年前魔族进犯,滚滚魔气将淮东的花给摧残了个尽,如今应当只有淮南能见此花。”也不知她自何处得的消息,与那无所不知的百晓生别无二异。
淮与疑惑,“淮西不生此花么?”
“我先前在凡间住过一段时日,去过淮西,不见此花。”风升答。
她从未提及过往,便是成日滔滔不绝,对此也未透漏过一个字。
闻声,淮与顿了一瞬,若有所思,“淮南,我明日去一趟。”
将其他几味药草收好,风升当即道:“师尊不若带我一同去。”
她对淮香花更了解,带她自是锦上添花。
“好。”淮与答应。
这事便这么定下了。傍晚练剑时,风升却道:
“师尊,近日恰有一个去淮南的任务,已有童师姐、月蚀峰铭师姐、岑师兄组队,我欲与他们一同去,到时可顺路去寻淮香花。”
淮与只当是她不愿麻烦自己,毕竟她连丹方也不麻烦自己去寻上一二。
她应下:“好。”而后又嘱咐:“多加小心。”
风升笑得爽朗:“自然,师尊大可放心,我与一众师兄师姐同去,不会出事的。”
她言之有理,且思及阿升与同门相处时,还能当“探子”,这应是阿升所求。淮与想着,便不再多言。
“师尊,您离破境还有多久?”风升忽地问。
这话问得直接,若放在旁人身上当真是大不敬,不过也正是因不是旁人,是她的淮与君,她才这么问。
“三年内。”淮与也当真答了。
风升点头。
淮与已是渡劫,渡劫期再往上进,哪能只看时间的堆积。
天赋、努力、运气,缺一不可。
若有旁人听闻这狂妄之言,怕是得怒发冲冠,这一大一小倒好,半分不晓得谦虚。
淮与在修行一事上向来自信,从未对自己存过疑。她不觉有甚,只是不解问:“怎么了?”
“我听闻一法,能规避天雷,且非是邪术。”风升也不知躲谁,分明此处也无别人,却还是压低了声音,颇有几分神秘。
规避天雷。
莫说修真界,凡是世间修行者,妖也好,魔也罢,闻此免不得双目发光。
淮与蹙眉,“自何处听闻?”
她生怕这小徒儿给人骗了,处处打探消息无伤大雅,若是被人拐骗便不好了。
风升不觉她心思,拿了册书出来。那书瞧着有些新,不似旧籍,并未题名,仿佛是其主的随手之作。
“其上言说一物,名唤避雷针,可将雷引至地面,大幅削减劫雷威力。”
翻了几页,多是些瞧不懂的古怪符号。风升快速翻过,“部分内容我亦瞧不懂,不过貌似是些无伤大雅的原理,最后讲了这有一成品。”
她指向最后一页最后一行。
——功成,理已清,法已有,重制不过举手之事。它便至于崖内,待有缘人来,姑且当作借居青轩的报酬。
风升笑道:“若寻到此物,师尊渡劫应当轻松许多,我看其原理,虽不甚明晰,可却并非旁门左道。”
淮与将信将疑,对此并未抱什么心思,只道:“若有自是好的,但你莫要因此莽撞,特意去寻,若要去告知于我,我与你一同。”
风升连连点头,面上仍是喜。
“这书是我从铭师姐处得来,师姐说她亦是偶然在月蚀峰所得,若真有,若真还在所谓崖内,那便好了。”
书与那所谓的避雷针应当是放于一处,如今书被取出,避雷针大概率也会被人带走。
但总要去试上一试,兴许就还在呢?
开始十年前的一段故事了,也就是接着第一卷开始讲。不多,只讲这一件然后回归十年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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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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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