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仲一时间有些搞不太清楚情况,他下意识地再一次提起了剑,防备性面对面前的男人,却看见面前表情冰冷的男人表情突然有了一丝破裂,随即他挺直的腰板就像是在对谁低头一般,慢慢地弯了一点,而挡在林仲面前的身躯,也向着墙壁的方向侧过去,露出了他身后那干净整洁与楼下一片废墟截然不同的走廊。
一片阴影随即打在了林仲的脸上,向奕用一只手挡住了他,就好像是在保护他一样,然后他听见了那个表情一丝不苟的男人的声音。
“各位,请快速进入铁门之内,这里相较于外面还是比较安全的,而向少爷,请,您的爷爷在里面等你们。”说着,林仲看见向奕的身子顿了一下,但很快,他轻轻地点了点头,随即上前走去。
众人快速地走进铁门之内,苦战之后,众人都很疲惫,但万幸,高级病房区域的空间很大,收留了部分下层普通病房的百姓后,仍然留有足够的空间与物资供众人修整。
瑜泽与徐楷正此时已经坐在了公共休息区角落的沙发上,向他挥舞着手,很想知道这些天究竟发生了什么的样子,林仲见状,正打算转身向着那边开溜,刚迈出一步,就被身前的向奕抓住了手。
温热的,紧紧的,却不让他感觉到疼的触感。
他听见他轻轻说到,“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去。”声音低低的,与他一向那一副冷淡独立的样子不同,带了点请求的意味,林仲看不见他的脸,却莫名其妙地在脑中自顾自地描摹出他脸上的表情,是不是脆弱的,黯然神伤的,又带了点害羞的意味呢。
他被自己的脑洞吓到了,但心又不自觉地酸涩了起来,他隐隐地感觉到向奕确实在依靠着他,作为朋友,甚至是作为亲人,但一定不是恋人,明明他也应该是这个样子,可是那种奇怪的情感却不知道在哪一刻开始生根发芽,让他变得无理取闹了起来,他突然想起了那天向奕的黑脸,他自己大喊着你不要因为对我们家愧疚而对我这么好,他对他好,是因为向奕是真的把他当做可以依靠的好友了,他伤了向奕的心。
可是真的只能做朋友吗?
林仲再一次摇了摇自己的头,将那份思绪重新甩了出去,就做他最好的朋友吧,一辈子可以依靠的那种!如是想着,他坚定地回握住了向奕的手。
“好的!我陪你一起。”
随着那个穿着蓝色军装男人的引领,走廊的尽头,一个病房的房门缓缓打开,一股浓重的消毒水味冲到了他的面前。
走进去,跃入眼帘的是一个满身插满各种仪器的老人,身后各式各样的显示屏仍然在运作着,发出滴滴答答的声响,林仲跟随着向奕走到老人的床边,然后看到了他苍老干瘪的面庞。
老人的眼珠轻轻地转动了一下,“孩子,你能叫你爷爷进来吗?”他的声音干干的,一颤一颤的,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林仲有些没反应上来老人是在对自己说话,他正想回话,却突然听到身后“哗”的一声,门被打开。
“我在这,向煜。”,没等众人反应过来,林蔺便迈着稳健的步伐大步流星地走到了老人的床前。
刚刚领着两人进病房的男人皱了皱眉,似乎出声斥责林蔺竟敢直称老人的名讳,却被老人抬手制止。
“这么多年没见,你还是那副稳健的样子,而看看我,如今已经变成了一副什么鬼样子。”躺在病床上老人自嘲地说着,那双眼睛紧盯着天花板,然后似乎用力太多地咳嗽了起来。
林蔺表情有些奇怪,似乎想要说出什么过分的话,最后却又硬生生地憋了回去,最后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他顿下身子,跪在向煜的耳旁,用只能两人听到的声音轻声说,“谢谢你在林家蒙难之时施以援手,这份恩情,林家的所有人都会记得,所以这种时候,就别再嘲笑自己了,不会让任何在意你的人高兴起来。”
闻言,老人那有些疲倦暗淡的眼神在听到这句话之后不被察觉地亮了起来,“你原谅我了吗?”
“70好几的人了,还有什么原谅不原谅,向杰干的事与你也没有关系。”
“不,你说清楚点!”向煜说着,身体急迫地从病床上坐起了半分,反手抓住了林蔺的手腕,却很快又脱了力,他再次自嘲地笑笑,“你也看到了,我的身体已经成这个样子了,快要命不久矣了,有些事情,我真的想要在死前清清楚楚地告诉你。”
林蔺闻言,就快要站起的身子又重新坐了下去。
“因为我的自卑,我的阴暗,我的较劲,在发现根本无法战胜你后,我将那股扭曲的心理倾注在了向杰身上,一定要战胜林家,要成为最强,他会做出那种事情啊,全都是我的错,全都是我的错。”林蔺听着,不置可否地垂下了眼睛。
林仲站在一旁看着两个老人在那里窃窃私语,却又听不清真切,有些一头雾水地侧头看向一旁的向奕。
“据说,林帅和我的爷爷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但是两人关系一直都不太好。”向奕侧头轻声向他解释到。
但抬眼看过去,很多事,却似乎并不像是解释的那般简单,过往时光的很多事,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不甘心与遗憾,就这样被封存在了谁的心底,化作了一股难言的情结传递了下去。
“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那些事情也已经改变不了,但是我想告诉你,关闭全楼的电力系统,前往天台,拉动天桥机关,全楼的电力会供给这个机关,于是便可以获得前往圣苍树的一个空中临时天桥,这是首医在建设之初便为军事战备功能设立的机关,圣苍树是我们整个种族存活于世的基业,你们一定要保护他们的根脉,否则,人类将会手误缚鸡之力,再无与魔物抗衡的可能。”
林蔺沉着眼睛看向躺在病床上的向煜,“那么关闭电力系统,这些设备便再也不能工作了吗?”
“嗯。”向煜轻声回到,“我这一辈子做了太多错事,最后一次,就让我这条命死的有价值一点吧。”说着,他又垂眼自嘲地笑了起来。
林蔺看着他,儿时那个别扭阴郁的少年渐渐浮现眼前,他总是觉得他莫名其妙,觉得向家那令人有些恐惧的对力量的执着让他无法理解,其实此时时刻他仍然持反对态度,但一切都是过眼云烟了,不是吗。
他想着,目光重回坚毅,看向向煜,“好的,我一定,保住圣苍树,保住我们所创造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