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伊心里清楚,她入戏太深。眼睁睁地看着第五君瑶头也不回地走掉,羞愤、不甘、难堪地情绪侵袭着她,让她只能待在原地,无处遁形。
开拍后,进入刘招娣的情境内,万伊竟然意外寻得一丝平静。纵然戏里的刘招娣处境依然难堪,举步维艰,可是她的心里始终有一个在等着她的李建邦。
这个男人给了刘招娣生的希望;而现实中的第五君瑶只留给万伊一个冰冷的背影;两相对比下,万伊不愿意走出去面对现实。她不敢想象第五君瑶会如何腹诽自己的yin/荡,生怕周围的人会用一种“这就是那个投怀送抱还失败了的女人”的眼光看着自己。
于是,镜头下的她如鱼得水,拍摄刚救回来的戏时,她内心惶恐不安,却又饱含希望,因为她喜欢的人也在爱着她。万伊很享受这种状态,她明知这样不对,却放任自己。
然而,随着拍摄进度不断趋于结束,直到今天拍自我了结戏时,在吞食那些“药”时,万伊有种自己吞的就是安眠/药,躺在床上时,她的内心一片荒芜,因为她坚持不下去了……
慢吞吞地佝偻着身子,翻看着明日的戏份,望着剧本上“披着红绸的黑色柏木廉价棺材”时,万伊心钝钝的,闭上眼睛,似乎自己已经躺在逼仄地棺材里,脸上盖着一层布,周围填充着大量黄表纸,耳边像是响起了那镇魂安定的丧曲,只等一声令下,盖棺起轿……
林夏回来时,却看到万伊直挺挺地平躺在窄小的沙发上,头上覆着抱枕,整个人一动不动,不见一丝呼吸起伏,桌上的手机响起刺耳的来电音。
林夏心中怪异,叫了一声万伊,快步上前,将蒙着头的抱枕拿开,却见万伊双目直直地平视前方。
饶是林夏淡定,依然吓得将手中的抱枕掉在了地上。重新见到光明的万伊回过神,僵硬地坐起身,对着林夏勉强笑笑道:“提前感受一下明天的戏,抱歉,吓到你了。”
林夏看着瑟缩着脑袋,不与自己直视的万伊,又急又气:“万伊,你看着我。”
万伊听到话,愣了下,像是在反应对方在叫自己,然后乖乖扭头,望着林夏笑了笑:“怎么了?”
“你告诉我,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林夏看着万伊,心痛地说道,“说出来,我来帮你解决。”
闻言,万伊皱了皱眉,想了想后,指着剧本道:“刘招娣要死了。”
林夏凝眉,默不作声。
万伊摸索着剧本,喃喃道:“你说,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她选择去死呢?”
顿了顿,万伊自言自语道:“流言蜚语固然可怕,可她是聋哑人,听不到别人的流言,那她怎么会万念俱灰呢?是别人探究的眼神刺激到她的吗?可是,剧情里,被救回来的她深入简出,很少见人的。所以,你猜她为什么赴死呢?”
说着万伊目光灼灼地望向林夏,那眸子中闪出几分疯狂的亮光,不等林夏说话,万伊勾了勾唇,凉薄地笑了笑:“是家人,是父母。她的父母亲放弃了她。毫不掩饰的鄙夷和憎恶,仿佛她是全世界最不洁的东西。可她才是被拐的受害者啊。还有呢?是李建邦,他迟迟不来,让招娣再没有抵挡流言的勇气罢了……”
万伊疲倦地闭了闭眼,冷笑道:“就算来了,也无济于事,我不过一个残疾大肚子的寡妇,他大抵也只图一时欢晌罢了……”
林夏越听越难受,她一把夺过万伊手中的剧本,将万伊的脸摆正,一字一句道:“万伊,冷静一点。”
被固定住头部的万伊眼睛逐渐聚焦,看到林夏焦急的脸,挤出一丝笑道:“死,不见得是一件坏事,对吗?”
见到这样的万伊,林夏第一次有了束手无策的感觉,她一把将万伊揽在怀里,拍了拍万伊的肩膀道:“万伊,求你,别这样。”
靠在温暖的怀抱中,万伊恍惚了一下,自己似乎无意间闯入过那个人的怀里,那个怀抱让她很喜欢,不过对方似乎不能接受,思及此处,她有些惶恐地一把推开林夏,低喃了一句:“抱歉。”然后起身躲到了卧室。
恰此时,桌上万伊的手机再次死命地响了起来,林夏拿起就看到一双没有备注的电话号码,她直接掐断,目光却定在了手机屏保。那是第五君瑶的证件照,蓝底白衬衫,面色清冷,不苟言笑。
林夏心头一惊,像是察觉到什么似的,望了望紧闭的卧室门,嗫嚅着嘴唇终究没有说出话。
手机又响起了,还是那不知名的号码,林夏挂断,紧接着又打了进来,她想了想,接起了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女人暴怒的声音:“万伊,你翅膀硬了,敢挂你老/娘电话了,怎么现在拍了一部戏,有出息了是不?你眼里还有没有你/妈我?”
“抱歉,万伊现在正在休息,我是她的经纪人,请问您有什么事?”林夏冷肃地说道。
“经纪人?”对方疑惑了一声,旋即声色俱厉地嚷道:“你就是撺掇万伊跳槽的人?你要不要脸啊,你自己想找摇钱树,尽管去找别人啊,干嘛盯上万伊,我可告诉你啊,万伊那个工作室是我的,她所有的收入都是我的……”
“阿姨,抱歉,打断一下您,万伊成立工作室是我们共同的心愿,不存在我把万伊当做摇钱树。至于您说工作室是您的?那真是不好意思,工作室股份分配中并没有您的股权,所以,您慎言。”说着林夏轻笑一声,“至于万伊的收入,这种事情属于公司内部事务,不劳您挂心。”
说着将电话挂断,不再理会。
电话这头的赵秀莲鼻子头快要气歪了,指着被挂断的电话,冲着身边的男人叫道:“你看看,你看看,这还是人吗?竟然敢这么对待我!万伊竟然找了个经纪人打发我?”
身边的男人扶了扶眼睛,笑眯眯道:“赵阿姨,您别生气,万伊的经纪人啊,我认识,和我是同行呢。您看这么着,这美容院的装修尾款我们公司出了,您别不好意思,就当是我们诚邀万伊小姐加入公司的一点点诚意。”
听到有人替自己垫付尾款,赵秀莲笑的脸上褶子都深了几层,嘴上说着:“那多不好意思啊,不过,你放心,过几天,我亲自找她去,我一定叫她签到你们公司。对了,你那公司叫什么来着?”
“哦,盛名传媒。”说着吴刚递过去一个名片道,“在下不才,虽然是不久前成立的小公司,不过我们公司有蔺晚韵那样的大咖加盟,前景还是一片光明的,您放心,只要万伊肯签约,公司一定大力扶持。”
赵秀莲听的一脸兴奋,赶忙将名片接过来,小心地放在包里,然后肯定地点点头道:“你放心,我女儿我了解,她没多少钱,你说开工作室这么大的事情,肯定是别人怂恿的,她估计也是一时脑子发热干出来的蠢事,哪有签在经纪公司好啊!我可得早点去叫她及时止损。”
吴刚笑着应声点头,眸子中却露出一丝鄙夷,真是个又老又蠢的女人。
……
挂掉电话后,林夏没有在意,拿出自己的手机给工作室那边交代了一下工作,然后毅然拨通了自己只留下联系方式,却从未联系过的号码。
“嘟嘟嘟……”几声后,那边接了起来。
“喂。”一声清冷的女声传出,林夏听到这若无其事的声音就来气,她现在可以肯定,万伊这个样子,和这个女人脱不了干系。
她直截了当问:“第五君瑶,你和万伊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第五君瑶顿了顿,她的脑海中不自觉想到了喝醉酒的万伊覆在自己腿上的动作……面上一红,嘴上却平静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林夏气极,喝问道:“第五君瑶,我不追问你为什么仓促离开剧组,是因为你是工作室的股东代表,我没有义务约束你;但是请你告诉我,你和万伊之间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万伊现在的状态很差,而她的变化很显然和你有关。”
“她怎么了?”第五君瑶没有回答,只是抓到了林夏话语里的关键点,眉头蹙起,语调提高几分追问了一句。
“她入戏太深,出不来了。”林夏无奈扶额,“准确地来说她现在是以刘招娣的状态去扮演万伊的角色,第五小姐,你知不知道,这样对一个演员来说,是多么可怕的事情。明天,明天她要拍摄冥婚那场戏,如果不能走出来,万伊极有可能会随着刘招娣一起万念俱灰……”
第五君瑶惊地站起了身,她急急走出几步,这才惊觉自己在办公室内,举着电话的手都有些发抖,剧本她是看过的,结局有多悲凉,她再清楚不过。
可是万伊,万伊怎么会入戏太深呢?
林夏声音中有几分急迫道:“这种情况就是很多演员梦寐以求的‘共情’,大部分演员在拍摄结束后,会回归现实,只要出去散散心,休息休息,就会好了。可万伊现在的状态实在是太差了,姬禹告诉我万伊心情不好,他怀疑你暗地欺负万伊……”
“我没有。”第五君瑶摇摇头否认。
林夏嗯了一声道:“我知道你没有。我刚才无意看到万伊的手机屏保上是你任职教师时拍的证件照,你俩……”
“没有任何关系。”第五君瑶矢口否认,然后不多做解释,只简短说道,“你等着,我马上去剧组。”
心情不好的作者决定,她俩没那么容易在一起,哼,谁叫苦逼上班狗还不放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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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