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宴朝的确还是个古代社会,在这里重男轻女的思想也还是严重泛滥着。毕竟这种恶习,在地球上经过二十二世纪都没有达到真正的男女平等,就更不可能在一个古代社会,尤其是男权当道武力横行的古代社会消失了。
但因为之前的历史记载中毕竟还有五位女皇帝的存在,所以相对于地球历史上同时期的朝代而言算得上是开明了。
最明显的一点就是——允许女子参加科举考试。
当然了,这都是理论上的允许。
虽然法律法规上并没有否定女子科举的资格,最终结果你去不去是你自己的事情。这也是很正常很容易被理解的事情,虽说这个朝代还是古代的背景,但不要忘记了这里还有人类更大的敌人——妖兽。
而人类对付妖兽最佳的利器就是文气,文气的产生又全部都是读书人产生的。男人不会否认男人在读书上的天赋,但社会形态由一半男人和一半女人构成,这一点也是没什么可否认的。
全部男人读了书产生的文气和全部人类读了书产生的文气谁强谁弱,傻子也会做加减题吧。
更何况这里面还涉及到一个子孙后代教育的问题——父亲要在外面为家族为自己拼事业,那么孩子大多数的时间是由谁照顾的呢?
是大字不识一个的‘村妇’比较好,还是读书明理的‘夫人’比较好?
说到最根本的地方——最小的九品官最起码也需要进士的身份才能补位,就算读了书认了字可最终也读不了几年书的女子又有几个能达到进士那个水平呢?
从这个时空的古代历史至今,总共就两位女子各在文武上达到了‘进士’水平。一个是这个时空历史上的那位苏轼的妹妹苏轸(zhen)才华横溢的才女,另外一个就是替父从军的花木兰。
前者是文进士,后者是武进士。前者参加完殿试之后嫁人回去相夫教子从此杳无音信了,后者在边境一辈子当了个小将军也算是拼了一辈子保家卫国了。
数百年上千年的经验告诉大宴朝所有男人,女人读书这种事情真的不必惊慌。哪怕是最上面那个位置上坐的是女人,也不见得女人就能彻底压过男人,就更不要说上面那位大多数情况下还是男人了。
不是司马清风思想阴暗,反正在他看来除非是有天大利己的原因,要不然这点权利男人是不会想要让出去的。
一两银子的初级蒙学学费给孙子都不见得舍得,又有几家人能舍得给孙女?在书店里逛上一圈女性专栏那边大多是谈情谁爱的话本还有春闺幽怨带着香粉气息的诗词。女人只能做这些吗?不见得。可当一个社会的主流男性告诉你,做这些的女人才是真正的才女的时候,又有几个女人能坚持继续科举那些无聊的文章和干巴巴的内容?
为什么会形成这样的价值观认知?还不是上面有人专门引导的?司马清风怎么说也是一个经历过文化讯息大爆炸时代的人,很多东西只要看见一点就能联想到背后很多后世被拆分讲解过的东西。
嗯……想的有点远了,至于为什么会想这么远——
看着韩明月身上材质较好的衣衫,回想着之前送对方回去住着的带着丫鬟管家的院子,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穷苦人家的孩子。
甚至从韩明月那双干净清澈的双眼和略显细嫩的双手不难看出,这恐怕是谁家的小公子。
在一个连女人都可以读书的地方,这谁家的小公子却还不识字。想想之前送韩明月回去的时候,听到的那个趾高气扬毫不客气的管家的声音,不难猜出韩明月这个小公子在家中恐怕不怎么受宠日子也不怎么好过吧。
司马清风无疑戳人痛脚,尤其还是自己的小恩人的痛脚。
二十天的短期培训班早上一个半时辰下午一个半时辰,加起来总共三个时辰的上课时间。今天的课时已经结束,但培训班允许学员课程结束之后继续留在教室看书做题写作业。司马清风每天会多留半个时辰的时间写完夫子留下的作业和练字,毕竟和教室里成套舒服的桌椅比起来,家里那套临时拼凑起来的桌椅并不怎么舒服。
司马清风回头看了看教室的方向,又在韩明月的脑门上戳了戳。“刚好今天的课程结束了,我去收拾下东西今天就开始教你吧。”
不给韩明月反悔的机会,说完司马清风直接转身回了教室。韩明月回过神来,神情中还有点不敢置信。伸出手‘哎哎哎’的轻喊了几声想要叫住人,可惜司马清风只是回头冲他笑眯眯的挥了挥手,脚下的步伐一点都不带停顿的。
韩明月直接傻眼了,感觉像是在做梦一样。一直等司马清风拎着竹篮出来,他都还有点反应不过来。他向往了十八年的事情,今天就要被解决了吗?
等司马清风一路将人领到竹林后面的小凉亭的时候,看着桌面上真的已经摆放好的三字经,韩明月才有了真实感。
“蒙学这边开始都是从三百千开始的,今天先从三字经开始?”三字经这本书吧,不仅字数少还朗朗上口。对于一个成年人而言,一天学过七**句是绝对没问题的。
司马清风将笔墨纸砚也都拿了出来,挑眉用目光询问韩明月。韩明月也说不清楚此刻是什么心情,小心翼翼的伸手摸着司马清风放到他面前的三字经。
“其实我会写字,不过我只会抄佛经。”心头的苦涩带了几分落在了脸上,韩明月看着眼前的三字经眼眶都有点发热。
十八岁半,从三岁开始记事至今也有十五年了。说出去有几个人敢相信,每个月能领到二两银子月钱的自己,还从未真正的拥有过一本启蒙的书籍。
也许是触摸到的这本书,也许是司马清风坦然的气势,不知不觉中让韩明月居然有了想要倾吐心事的冲动。
虽然,只有那么一点点。
“我从小就被教导要乖巧懂事听话,尊重长辈敬爱父母。家中从未为我请过一天的教书先生,也从未让我学过一天的字。小时候我娘偷偷的教了我几天字,被那人发现之后就让娘亲守了十天的佛堂。家里都说我有佛心,所以从小就让我抄佛经。可是里面的字怎么读什么意,却从未有人教导过我。”
韩明月的声音很轻,语气甚至听不出什么埋怨。也许是伤心的太久也伤心的太多,曾经奢望过的父爱现在对他而言就是熟悉的陌生人罢了。
对于那个熟悉的陌生人,不在意了,甚至连怨恨也就没有了。
司马清风静静的坐在一旁,目光温和的看着韩明月。听着韩明月平淡的语调,也没有露出什么同情的神色。
在大宴朝是个人就能参加科举,但总还是有一定的底线的。比如说——身份证明。
现在从韩明月的话中也不难听出,恐怕他家中的人是不喜他识字的。这些对于司马清风而言,没有一点意义在。
司马清风作势伸手在袖兜里掏了掏,掏出一块奶糖塞到了韩明月口中。看着那个刚还一脸淡然却又感觉很遥远的人,眼带惊吓的看向自己,司马清风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今天先学二十个吧。”
纤长有力的手指在书面上点了点,韩明月微微红着脸翻开了第一页。“人之初,性本善……”
二十个字真的不多,司马清风也不是一个会教人的人。幸好韩明月也不是牙牙学语的小童。带着韩明月读了几遍,这种朗朗上口三个字一顿的句式很快就记住了八句。说是二十个字,一下子就是二十四个。至于有没有重复的,谁又在乎呢?
司马清风的教学简单粗暴,就是带着你先读。等背下来了,再自己一个字一个字对照着认。身体年轻二十,实际心理年龄已经二十八的老男人早就忘记了当年幼儿园是怎么开始学习识字的了。
现在这种方法是笨了一点,但对一个成年人而言也不算是太难。
更何况,韩明月还是一个挺聪明的成年人。
两个人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一个教一个学。等韩明月会背那八句话之后,很乖巧的拿着毛笔开始抄写。好记性不如烂笔头,这话才是真的不论到哪里都是通用的。
韩明月抄写三字经,司马清风也在抄写三字经。每天一百文钱的收入可不能断了,在他不会纺织和各种深加工的情况之下,身上没钱心里没底啊。
两个人在凉亭里待了一个半时辰,等到天色都开始变暗的时候才开始收拾东西。韩明月兴奋的继续念叨着之前背熟了的那八句话,司马清风也在考虑明天带饭的问题了。
虽说从后山看两人居住的地方山连着山,但要是从前面回去,出了洪阳镇西门往回走两里路差不多就要分道扬镳。
通往‘山庙’那边有大道可走,韩明月走回去也就半个时辰的时间。按照正常人的脚程,司马清风回去得一个时辰。
两个人约定了明天继续教学的事情,司马清风一路将人送到了那座大宅子不远处,相当于大门口的地方。
一路上司马清风总是有意无意的引导话题,让韩明月对那些从未见过的盛世美景还有文章内容心生向往,完全没有注意到脚下的路。等回过神来看见两人所在的地方,再一次吃惊的瞪大了眼睛。
“你……”
“我从这边回去,近。”司马清风坦然的笑了笑,又伸手在韩明月脑袋上揉了一把。挥手摇了摇,进了林子。韩明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司马清风已经出现在了半山腰上。
从林子里走出来,专门冲着韩明月挥了挥手。韩明月眼睛瞪的圆乎乎的,看着司马清风所在的位置,又夸张的看了一下他站立的地方距离那个位置的路线。
司马清风说近,还真的是很近了。以司马清风这速度从这边走回去,起码能节省半个多时辰的路途时间吧。
韩明月顿悟了,羞愧的差点想要捂脸。恐怕之前回来的路上,司马清风都在配合他所以脚步才走的慢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