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柳筠到的时候,周美漓就已经在裴晟屋了,就冲这一点,柳筠就觉得周美漓绝对比自己有资格做这个世子妃,她每天只想多睡一会儿觉,要不是青叶催了又催,她都不想动。
“周家伯父身体不好,来了信儿,让他们尽快归家去,本来想跟你告个别,但是家里催得急。以后还有见面的机会,小美漓说了会想世子妃嫂嫂的。”裴晟仰靠在软榻上,他虽然身子底还算不错,但毕竟是伤到要害,今天就多走了几步路,身上已经出了一层汗。
柳筠嘴角翘起,似笑非笑,“恐怕她想的人不是我,而是另有其人。”经过这几日下来,柳筠发现周美漓不是她想象中的那种玩心眼会算计的人,人是娇气些,动不动就掉眼泪,对裴晟也是真的担心,裴晟所有的药都是她亲自煎的,柳筠有的时候想就算自己不是挂名的世子妃也未必能做到这个地步。
怪只怪造化弄人,只盼自己能尽快从裴家脱身,周美漓也能与二皇子解除婚约,然后有情人能成眷属。
裴晟看着他这位夫人,仅仅就是换了一张脸,通身的气质完全变了,大概以前是刻意的扮丑,头上爱戴金灿灿的配饰,衣服也都是花花绿绿的,脸压不住衣服,衣服将人衬得愈发艳俗,整个人一出现,让人想自插双目。
现在换回了真容,容貌虽然依旧平淡无奇,但是不再穿那些颜色亮丽的衣服,这几日出现大多为通身的青色,乌黑的长发被一根玉簪挽起,外面披一件青色狐尾的披风,竟有几分绰约多姿。不知为何,他有几分熟悉的感觉,其实从那天看她配制乌星解药的时候,就觉得似曾相识。
裴晟从她身上移开视线,他能听出来她的意有所指,不过并不在意,“不管想的是谁,没有区别,有一句话不是叫做夫妇一体?”
柳筠简直被他这种偷换概念给气笑了,这人装傻的本事真的是一流的。
裴晟端起茶杯,状似无意地开口,“不知道婉婉有没有听过乌月?”
知道乌星的自然会知道乌月,同一人出的毒药,症状相同,但是毒性发作后产生的后果完全不同。柳筠点头,“听说过,不过乌月已经很久没有现世。”
裴晟看她神色不像是作假,师父服用解药没有事情后,父亲也在前几天服下另一颗解药,师父每天都在给父亲诊脉,昨日师父说父亲身上毒已经完全没有了。柳筠之前几次三番表示她对裴家并无恶意,依照她这几次的行事,确实如她所说,但她是否完全可信,还有待观察。
弘音师伯在东黎被事情绊住了,短时间内赶不过来,师父说虽然她的体内现在并没有乌月的迹象,但还是让弘音亲自诊断一下比较好,不能排除是不是乌星的解药暂时压制住了乌月。
“世子爷怎么会突然问起乌月?”他怎么对这些毒呀药呀什么的这么关心。
裴晟牵着话头往下走,“就是有些好奇,不知道中了乌月的人发作起来会是什么样的。”
“据说能将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变成内力高强的杀人狂魔,最后一个中乌月的人好像是几十年前了人,当时是连屠了周边的三个村庄,无人能够接近,最后是自己气血耗尽而死。”柳筠想想那种场面就觉得瘆人,不知道研制这种毒药的人到底是抱的何种歹毒的心思。
“夫人是从何处找到的那本西域残卷,既然乌星有解药,那么乌月也应该有解药。”裴晟将茶杯放下,看向柳筠。
他长发未束,披散在脑后,松垮的月白色长袍,腰带未系,散散的披在身上,因为身体还未大好,更显肤白如雪,刚刚喝完茶水的唇被润出一丝红晕,长眸微挑,宛若秋波荡漾,竟添了一股若有似无的撩人风情。
柳筠将视线固定在他身后,“是林叔偶然从一药材商人那边得来的,不过世子爷也应该看过那本书了,那里面只有乌星的解药,并没有乌月的。”
裴晟适时转移话题,“我身体已经大好,婉婉为了看我,每日还得往听雪园跑一趟,怪麻烦的,我想着今日就搬回沁雪园,也省得婉婉两头奔波。”
柳筠被他话头跳跃地没跟上思路,听完最后一句,嘴巴微张地愣住了,裴晟被她这副呆呆的样子逗乐了,“怎么,婉婉一想到又能和我同床共枕了,高兴地说不出话了。”
柳筠一着急,牙齿磕到嘴唇上,她捂着自己嘴唇,“世子爷身体还虚弱,我晚上睡觉一贯浅眠爱翻身,扰了世子爷休息,又或是不小心碰到世子爷就不好了。”
“婉婉说的什么,我一句话都没听清。你过来,我看看,是不是磕出血了。”裴晟招手让她过去。
肯定出血了,她都尝到了血腥味,柳筠拿着帕子在唇上压了压,“没有大碍,就出了一点儿血,我是说,还是等到世子爷大好了再搬回沁雪园,不急在这一时。”
裴晟眼睛扫过她滴血的红唇,喉咙动了动,随后低头拿手掸了掸衣袍,“怎么会不急,夫人晚上担心我担心地睡不觉,蜡烛日日要燃到半夜,每日午时还呆呆地望着外面升起的风筝忧思。我得早点搬到夫人身边,省得夫人日日夜夜为我牵肠挂肚。”
柳筠噤了声,这是把有人在监视着沁雪园这件事摆到明面上了,她收起表情,脸色变冷,“整个裴府都是世子爷的,世子爷自然想睡在哪儿就睡在哪儿,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我就回沁雪园了,既然世子爷要搬回去,我先回去收拾一下。”
“婉婉,不用生气,我不是不信任你,只是对你有些好奇,总觉得你身上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我不喜欢事情不在我的掌控范围内,所以就让暗卫报告得仔细了些。有些事,婉婉不跟我说,我只好自己查,比方说你林叔院里的那个女人,又比方说你林叔的手下每日都跑到我们裴府的视线范围内升起的风筝。青衣鱼的风筝,我记得夫人也有一只青衣鱼的玉簪,这中间是巧合还是有什么特有的联系,我整日躺在床上无聊得很,所以想的事情就多了些。”
他理着自己的衣袍,不紧不慢的说着让柳筠惊心动魄的话。
她平了平自己的心神,“世子爷说的话我怎么都听不明白,林叔府里的女人想是他带着林婶儿过来的也不奇怪,还有什么青衣鱼,风筝的,世子爷如果觉得无聊,我那里有许多私藏的话本子可以让世子爷解闷。”
裴晟捕捉到她微颤的睫毛,他并不着急,秘密总归要一点一点揭开,他这位夫人比他想象得更有意思,他承认他比他预想的对她的关注要多一点儿,大概就是从这双让他感到很熟悉的,如墨羽般的睫毛开始,当他说到某些问题的时候,这长长的睫毛会颤动得更厉害一点儿,让他无意的试探总能落到实处。
“夫人话本子的品味我实在不敢恭维,如果想给我解闷的话,不如给我展示一下夫人易容的过程。”
柳筠冲他扶一扶身子,“无非是江湖伎俩,不值得世子爷浪费时辰来看,世子爷也该回床去休息了,妾身先告退了。”
裴晟看着她,勾了勾唇,算是允了,逼太急了也不好,慢锅炖,才更有味道。
柳筠回沁雪园的路上,难掩焦躁,还是要想办法给林叔传信,如果竹姨身体恢复了,要尽快离开南淮,去淮阳,此地实在不宜久留,裴晟盯她盯得太紧,稍微有点蛛丝马迹,他就能推理下去,顺藤摸瓜,摸出一大串。
小风见世子妃出屋了,进来禀告,“世子爷,大皇子那边的人来了,是以世子爷幼时旧友的身份来的。”
“我们这位大皇子,真的是急,说我正在睡觉,让他改日再来。”裴晟揉揉眉心,也确实乏了。
“知道了,世子爷。还有,二皇子那边又送来一颗百年老参,还有一些其他的补品。”
裴晟听到这里,缓了脸色,“跟他说我已经大好,现在都可以下床了,让他别来回折腾了,有这时间还不如想办法去讨小美漓的欢心。”
小风跟着添趣,“美漓姑娘嘴上不说,心里也牵挂二皇子殿下。”
裴晟不高兴了,“你又知道了,你是她吗?”随后哼了一声,“也是美漓傻,我们裴家的女儿,靠着他装弱卖惨博同情就把心给了他,便宜他了,要不是看在青姨的份上,我见到他,肯定得先揍一顿。”
小风知道他们世子爷是嘴上说得狠,实际上跟美漓姑娘一样,跟二皇子最要好,“世子爷跟二皇子也好久没见了。”
裴晟轻叹了一口气,“是呀,三年了。” 淮阳一别已有三年。
“等二皇子和美漓姑娘大婚的时候,就可以见到了。”小风安慰。
“但愿吧。”但愿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