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丹收回阵法时,一束刺眼的白光当空出现,像是打开了天际的一扇门,一位白衣翩翩,眉眼细长,健瘦挺拔的公子缓缓地从半空中飘然地飞下来。清风浮动着他的袖袍,衣袂翻飞,束发的飘带随风摆动,嫣然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谪仙。
当所有人都呆呆地看向这位有着仙风道骨、仙姿玉貌、白璧无瑕的公子时,一句话令这幅完美的画面支离破碎。
“真特么憋屈死我了。”
好好的一幅画面就这么被毁了。
雪山咧嘴一笑,露出一副与仙风道骨完全无关的人畜无害的乖巧模样:“你们想我了吗?”问完他才发现对面三人表情里都暗含着直接想揍死他的愤慨。
“嗯?你们……怎么了……”雪山屁颠地走到白锦面前,伸出一指怼怼她:“咋地了?”
“我去,东北大仙。”白锦扶额。
雪山把胳膊随意地搭在青羽的肩上,稍用力地搂了一下:“咋这幅表情?是不是被我的英姿帅傻了?”
青羽翻了个白眼:“弱智。”
雪山不以为意,如果比厚脸皮,这世间他排第二,无人能排第一。他上前揪了揪玄丹的衣袖,嬉皮笑脸地对玄丹笑道:“妖……道……”
玄丹一脸黑线:“挖坑,埋了!”
雪山忙躲到白锦的身后,他是真相信玄丹有这个本事,也真相信他能做出来这种事。他拍拍白锦的肩膀:“白锦,我好不容易长出来,他又要把我摁回土里,这跟那个影魔有什么区别,你得管管他。”
“滚!”白锦问:“跟着你被传送过来的人呢?”
雪山眨眨眼,拍拍肚子说:“都在这里呢。”
青羽不可思议地问道:“你把他们都吃了?”他抓过雪山的手腕为他把脉:“你是不是还有魔气没消除。”
玄丹心中也是一紧,他看了眼白锦:“我确信,我已经为他清理干净了。”
“放开,放开!”雪山扒拉开青羽的手:“你们真是一帮无趣的人。”他看向白锦说:“尤其是你,想当初咱俩在一起时,你也是一个幽默的人,今天也跟他们一般,真没劲。”
“有屁快放!”白锦说着就要上去揍他。
雪山条件反射地抬手挡脸:“霸道还没改,有救,有救。”
“挖坑……”白锦还没说完,雪山连连道:“在这里,在这里呢。”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镜子,晃了晃说:“这是莲峰派的法宝,归途出门前偷偷塞给我的。”
玄丹飘了一眼,面露惊愕,难怪凡人总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没想到名存实亡的莲峰派还有这等宝贝,他脱口而出:“镜中境!”
雪山没想到玄丹仅仅是瞟了一眼就认出他手中的宝贝,“妖……”雪山还没等把另外一个道字叫出口,还没等好好地对玄丹广博的见识夸张地赞叹一番,屁股上就挨了一脚。玄丹冷冷道:“你再敢叫那两个字,我就把你埋了。”
“妖道!”白锦的声音吞噬掉了月朗星稀的美好夜晚。
玄丹:“……我认栽。”
“行了,行了,不就是一个名字吗,我替雪山叫了,怎么?你也把我埋了?”白锦有意护着雪山,兴许是雪山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又或许白锦就是想逗逗玄丹。
玄丹看了眼青羽,用眼神告诉他,这时候该你出场维护你家师父的威名了。
结果青羽根本没明白玄丹的用意,一脸懵圈地问:“师父,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我想知道把金翅大鹏烤了吃会有什么奇效。”玄丹一脸嫌弃,想着干脆把这只傻鸟留在鸟鸣谷,自己再选一位听话、乖巧、懂事的徒弟。
青羽靠近雪山,急中生智地转移话题问:“镜中境是什么?快给讲讲。”
“镜中境嘛?”雪山见玄丹没有要解释的意思继续说:“字面意思,镜子中的空间。”
“是秘境?”青羽问。
“不,只是空间,是一个可以任你想象的空间。但是里面没有生命迹象,一切皆为虚幻。超过时间限制,会被虚幻空间里的所有假象影响,无知无觉地死去。”
“这么邪!”青羽看着雪山手中的镜中境,诧异道:“归途掌门他们……不会……”
“我怎么会害他们,我说了,超过时限不出来才会有危险。我当时被屠月追杀的急眼了,不得已将他们化成草木,用我的根来维系他们的生命。可是当妖道与屠月斗法时,我眼见着阵法被迫,趁着恢复的那一丁点法力就把他们送到镜中境里,如果你们还能救我,我们就一起生,如果大家都死在这里,他们也比死在屠月的手里强,毕竟在虚幻中死去是没有痛苦的。”
“那你现在还不放他们出来?”青羽为归途几人的生死担忧,生怕这位不靠谱的少主忘了他们。
“进去一次不容易,出来更是麻烦,还得念什么出镜咒,反正不到时限,他们在里面也没有危险,等出了鸟鸣谷,到了我们该去的地方,再把他们放出来。”雪山避重就轻地回答。
“你忘了出镜咒。”白锦一语道破。
镜中的归途以及师兄弟们身处与凡界的莲峰派同样的景色中,巴巴地听着,越听心越寒,原来他们的少主不是担心还有危险,而是忘了怎么把他们放出来。
雪山尴尬一哂,心中把白锦骂了一千八百遍。
“雪山……你居然……”青羽都不知道该说雪山什么好了。
玄丹倒是很平静,平静的都懒得质疑雪山。
“你们想什么呢!我是那样的人吗?我连本门的人都害,跟屠月那厮还有什么区别。不就是忘了让他们出来的咒吗?”雪山狡辩。
“不就是……这意味他们要被镜子吃了!”青羽提醒雪山。
雪山辩解:“这是我们家的宝贝,一定还有其他办法。”
“哼!”玄丹发出一声鄙夷的笑:“毁掉镜中境,强行把人弄出来。败家子!”
“不就是一面镜子嘛,我雪山败的起。”雪山不服气道。
“上古时期,魔兽、妖兽法力强大,成为五界中最大的祸患,女娲娘娘便用幻虚境的万千星辰制造了绝美的镜面,在上面布置了法阵,以此诱惑妖魔兽进入镜中境,到了镜中境中,他们看到的,体会到的,都是梦寐以求的,这就是镜中境名字的来意。既然是天地至宝,女娲娘娘也想到了如果镜中境不慎落到歹人的手里,要为被困之人留下破解之法,于是她在法阵中留下了生门,只是这道生门的开启也就意味着镜中境会彻底毁掉。”玄丹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唉……只是女娲娘娘她老人家千算万算也没算到,有一天这宝贝会落到一个记性不好的人手里,镜中的人还是被他亲自关进去的,为了让他们出来不得不毁镜。这事如果传出去……”玄丹看了眼窘态的雪山:“恐怕你就成为五界的公敌,能留下来的天地至宝本就不多。”
“幻虚境?”白锦惊愕问:“就是传说中的神秘空间,幻虚境中的一粒星辰等同于一千年的修为?”
“是!修行的路艰难险阻,条件苛刻到了极点,还有很多未知的风险。上古时期的修行者,法力在我们之上,即便如此,也没有人能活着出来。殊不知,幻虚境就是一个深渊,凡是接近他的人都被强行吸进去,瞬间羽化,连元魂都被焚烧殆尽。女娲娘娘见状,用掉她半生修为毁了幻虚境,用他做了镜中境,制服妖魔兽,也算为幻虚境偿还一部分因果。”
青羽好奇地从雪山的手中拿过镜中境,镜面上星星点点的璀璨星辰如烟花般从深邃的夜空中涌出,铺满了幽蓝色的星空,延伸至远方的金色浮云托起一枚闪耀的明珠,流星不间断地滑过,落在波光如镜的湖面上,灌木纷落,形成一座座不规则的岛屿。
“太美了!”正如玄丹所说,青羽现在就有把雪山的头扭下来的冲动,毁了这面镜中境,他一千个雪山也赔不起。
“真实的幻虚境,这世间也许只有女娲娘娘见过。”玄丹看着一脸痴迷的青羽:“是不是想把雪山的头拧下来?”
雪山一脸无辜:“妖道……那个木神儿啊!我是真不知道镜中境背后还有这么多故事。”
“现在知道也不晚。”玄丹唤出一条藤蔓把雪山捆了个结结实实,一挥手,雪山被倒吊在树枝上。
“你干嘛呀,快放我下来!”雪山像是一条被捆住的毛毛虫。
玄丹:“我已经给藤蔓下了命令,明早如果你想不出来出镜咒,藤蔓会生出倒刺,刺入你的皮肤,吸你的血,所以……”
“妖道……”雪山千算万算也没想到,他没有被埋,没有被拧下脑袋,没有被修士们追杀,倒是要被神之藤吸干了血。他这是造了什么孽,惹了这个小气鬼。
明明是一个月朗星稀的夜晚,可自雪山被玄丹吊到树上后,不知从哪里飘来的云越聚越多,越积越厚,仅一炷香的时间,电闪雷鸣,瓢泼大雨倾注而下,鸡蛋大的冰雹伴随着暴雨,稳准狠地打在雪山的脸上。
被神藤捆缚住的雪山,使不出法术,不能用灵力护体,发冠被暴雨冲掉了,一头乌黑的长发杂乱地交缠在一起,从发梢上滴下的雨水,流进他的眼睛里,又酸又痛。这还不算什么,最令雪山痛不欲生的是,鸡蛋大的冰雹打在他的头上、脸颊上,是真叫个疼。想想他雪山在凡界混迹各种巷战,也没有过这般狼狈,如今成了仙,反倒被打的鼻青脸肿。雪山懊悔啊,懊悔他这张不长记性的嘴,怎么什么都往外说,明明是为了显摆他家大业大,现在可好,成为了公敌,就连老天都看他不顺眼,也要整他。
躲在镜中境中的归途掌门及众弟子们,深感少主遭此罪,值,太值了!不然以后这诺达的家业非得被他败光了。
正忙碌着安排鸟鸣谷内事宜的鹰见突来的电闪雷鸣,问一旁的鸟侍:“谷里有生灵渡劫?”
“没有!”鸟侍又想了片刻:“绝对没有,万年来鸟鸣谷一片死气,又历经劫难,刚刚恢复,怎么可能有生灵修为提升到历天劫的程度。”
“也是。”鹰看着外面如柱的暴雨和硕大的冰雹说:“一定是不知死活的妖作怪,被老天惩罚呢,活该!修行不易必自闭。”
一夜的大雨洗涤了鸟鸣谷万年的尘埃,谷内丛林葳蕤,厚实的草甸上,小动物们欢快地到处蹦跶,潺潺入耳的溪流声响彻在山涧中,阵阵清风夹杂着草木的清香,令人心生惬意。
“啊……我想起来了,我真的想起来了!白锦,你快让玄丹放我下来呀……我熬不住了……”十分不和谐的音调打破了山谷的静谧。
“确定想起出镜咒了吗?”白锦的身影瞬间到了雪山的面前,看着倒栽葱的雪山。
“我不仅仅把出镜咒想起来了,我还想起几世轮回里,我对你忠心不二,心甘情愿做你的小弟。”雪山从细小的眼缝里看着白锦,心想着这个认宝不认友的薄情人。
白锦:“我若为你说情,昨晚的冰雹就得朝着我来了。”
“靠,我还得为你庆幸呗。”
“再吊一晚。”白锦背着手,笑盈盈地看着雪山。
“我愿意为你赴汤蹈火,天打雷劈……”雪山的脸变得那叫个快,令站在一旁的青羽都暗自佩服,这脸皮,这觉悟,天地间无人能及。
“不用你替。”玄丹冷冷打断雪山的哀嚎,他一个响指,雪山终于顶天立地站在地面上,还未等他收拾狼狈的仪容,玄丹就催促道:“走吧,莲峰派弟子们该团聚了。”
“不行,我是少主,让他们看到我这样子,以后还怎么混……不是,还怎么立威。”雪山同白锦一样,凡界里道上的话经常脱口而出,倒是万年前的温文尔雅,忘得一干二净。
玄丹感觉到下一个传送阵即将要打开,而天魔封印又有了一丝松动,他根本没有心情理会雪山的各种侨情。
青羽生怕雪山惹怒玄丹,把他埋在鸟鸣谷里,站出来说:“亏你还是个仙,连净身术都不会吗?”青羽掐了个决,拂袖一挥,头发凌乱、一身泥污的雪山瞬间就变回了之前玉冠束发,白衣飘飘的公子,只是……只是脸颊上被冰雹打出的淤青和红肿很碍眼。
“这伤……”青羽试着用灵力帮雪山疗伤,结果没有见好,反倒是加重了伤情,草莓鼻变成了洋葱鼻,青紫脸变成了肥猪脸。
雪山:“啊……疼……疼……青羽,你存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