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树影 第32章 第二章

日照郎朗，D区与E区之间的集市人头攒动，如织如洪，鼎沸人声将路过的人携裹进这巨大人潮，体验联盟中从未有过的尘嚣甚上。

从前的联盟像一座精密运转的机器，在这里生活的人没有娱乐、没有兴趣，因为不知危机什么时候到来，活下去成了唯一需要考虑的事情，每时每刻严阵以待，整日活在茫然而无望的压抑中。

然而两个月前的灾难打破了这一切。

人们突然意识到：哪怕活得再小心翼翼，到最后还是要死的。

不是死在异种的攻击下，就是死在这个时代的摧残下。

没有娱乐、没有个人兴趣爱好、资源无条件向军方倾斜的联盟，似乎在两个月前的某一天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狂欢的人群。

集市中传出各类小贩的叫卖声，间或传来一两声老旧乐器的喑哑拉弹声，嘈嘈切切的，不成曲调，即便如此，围观人群纷纷给予拉弹人鼓励的微笑。

郁从渊边走边看，并不为某一处停歇。

他挂着淡漠的表情，像是无知无觉的观察者，这股尘世的味道丝毫不能打动他。

突然，郁从渊脚步停驻下来。

原因是斜前方某个小贩的叫卖声吸引了他——

“兵团秘闻录！兵团秘闻录！你想知道七大兵团成立的秘密吗？你想知道兵团内部的陈年旧事吗？为何某位长官多年未婚，为何某位长官升降连连，为何……”

“老板，给我一本。”

“也给我一本。”

“你这里面都写了哪些长官啊？有郁从渊郁上校吗？有齐青轩齐团长吗？”

小贩嬉笑：“有，当然有，他们俩就在贺杉元帅后面紧跟着呢，来一本吗？”

“就来一本吧！”

“好嘞！”

卖书小贩拿兵团当噱头，生意爆棚，等郁从渊走近，摊上只剩下最后一本。

“老板，多少钱一本。”

清凌凌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小贩喜不自胜，飞快回头，看到身后站着的青年，登时被青年那张脸惊艳了，只觉天光都亮了几分，面上堆起的笑容真挚了几分：“十块钱一本，但这是最后一本了，客人你赶巧，我给你算八折，收你八块怎么样？”

郁从渊点点头。

小贩便问：“要包起来吗？”

“不用。”

郁从渊给了钱，接过小贩递来的书。

这书乍看起来没什么特别，连封皮都做得特别潦草，字迹模糊，翻开第一页，只见上面赫然写着——你与上校之风流往事。

郁从渊眉梢微挑，露出个让小贩捉摸不透的表情。

“书里的上校，只有郁上校一位？”

对方气势过于强大，小贩艰难吞咽一口：“当然不止一位，但因为只有郁上校赞誉最多、争议最多，所以位置靠前了些。”

郁从渊于是点点头，继续翻下一页。

小贩答完才觉出不对。

兵团秘闻录里不止一位上校，但按照军衔是排在元帅贺杉后面的，绝不可能出现在扉页。

突然，小贩心中警铃大作！

他其实一开始卖的不是兵团秘闻录，而是某些上不得台面的艳|情|小说，主角代入兵团长官的名字。

平日里可望不可及的长官们，在他的书里任人宰割，以满足某些人的病态心理。

因为摊子地理位置好，联盟之前从未有过这类手写小说，他的书一摆出来，就遭到众人哄抢，偶尔还接到客人下单，指名道姓的要他写某人，他便会草草做一个封皮，只在扉页写上顾客要求写的人的名字。

其中，没有突出名字，但标注了“上校”二字的，只有某本通篇废料的第二人称小说。

思及此，冷汗一下子就出来了。

小贩之所以不再接着售卖这本小说，全因昨日下午遇到一个疯子。

那人买了他的书，看了两页便勃然大怒，砸了他的摊子不说，还勒令销毁全部书籍，否则就要揍他。

小贩想起来，至今都为那双狼似的绿眼睛瑟瑟发抖，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仿佛自己所有的秘密都被摊开放在对方面前，任他查阅。

就在小贩惶然无措之际，郁从渊忽然问：“这是兵团秘闻录？”

他把书递到小贩眼前，小贩扫了两眼，顿时眼前一黑，几乎要厥过去。

只见那书里赫然写道：

【你和他十年前就认识了，那时他还在军校，不羁洒拓的一个人，连风都眷恋他几分。没有人不爱他，连你也不能免俗。】

【可是当他辗转在你身下，你才发现，你爱他这个样子，胜过爱他在枪靶前眼神凌厉又孤傲的模样，只有这样，你才会觉得他是可以属于你的。】

【他当然是属于我的。你想。在他攀上顶峰时，你俯身，在他耳边呢喃：“从渊，看我，你这个样子真好看，我好喜欢。”】

【……】

小贩心里想着或许是昨天销毁书籍时漏掉一本，被兵团秘闻录压在最底下，所以没能发现。

他小心翼翼从书后觑着郁从渊的脸色，“那个，我好像给错书了，要不，我把钱还给您，您把书给我，咱们就……当做这笔交易不存在？”

郁从渊不答，从腰后掏出手铐，咔哒一声铐在小贩腕上。

“不好意思，你被逮捕了。”

“罪名——侵犯他人姓名权。”

小贩欲哭无泪，试图狡辩：“长官我侵犯谁权利了？兵团里的长官名字都是授权了的呀。”

郁从渊指着书里人的姓名，薄唇开合，冷冷吐出一个字：“我。”

小贩：“……”

.

【他的肌肤如雪，又如柔润白玉，温凉中沁出一丝冷意。你的手掌轻轻覆上去，那双素来冷淡、拒人千里的眼中猛地迸裂出如岩浆般灼热炽烈的情感，那火焰从他眼中烧出，仿佛也把你燎着了……】

刷——

书页迅速划过空气，发出短促的声响。

紧接着被看书之人猛地拍到桌面上。

深林深吸好几口气，仍无法平息体内躁动，如书里所说，仿佛有一把火燎着了他，令他颇为无措。

虽然人类的躯体能让他迅速融入人类集体，但也有几点不好：

第一，受伤不能快速愈合，否则会被人视为异类。

第二，就是现在这种状态了。

小腹下方火热难当，他懵懵懂懂，不晓得该拿现在这种状态怎么办。

细细回想，这种状况出现不止一次，每次都是在郁从渊身边，和他身体贴合之时。

可是那时他总能触碰到郁从渊，所以没那么难受。

两个月前，他被安排进实验室照看植物样本，联盟还给他分配了一套房子，就在B3区，住在郁向阳对门。

本以为住在这里能经常遇见郁从渊，谁知道连着两个月郁从渊都没回家一次，深林郁猝不已。

就在这时，阳台上沐浴天光的一盆绿植忽然抖了抖叶片，枝条抽长，轻轻点了点深林的手背，指向门外。

深林自然也发现了外面的响动。

来到门后，通过细小的玻璃孔洞，深林见到了心心念念的乌发青年。

青年背对他敲开了对面的房门，在进门前脚步一顿，随即在深林瞪大的目光中转身、走近、敲门。

深林打开门。

“你……”

“下次别透过猫眼窥探别人。”

深林嗫嚅两声：“不看别人，只看你。”

郁从渊眉心轻蹙，过了两秒舒展长眉：“中文学得不错。”

说罢，转身要走。

深林连忙拉住他的衬衣下摆。

郁从渊侧过身子：“还有事？”

深林指了指厨房：“我中午的时候把锅炸了。”

“所以？”不为所动。

“到现在还没吃饭。”继续可怜攻势。

深林不知道郁从渊今天为什么没穿军装，——或许是不方便穿军装回家——他是第一次见对方穿白色衬衣的样子，干净得像草叶间渗出的露珠，让他忍不住想尝一尝对方的味道。

郁从渊莫名其妙的看着眼前男人红了耳根，心底没由来的一阵躁动，邀请的话几乎是不过脑子，脱口而出：“要来蹭饭吗？”

深林先是瞪圆了眼睛，那模样颇有几分郁向阳的影子，又憨又傻，接着莞尔：“要！”

.

郁从渊的父母年逾五十，鬓发全白，但因为每天锻炼，所以精神头很好，是两个精神奕奕的老家伙。

饭桌上，两老人外加一个学校停课在家的郁向阳，三人齐齐盯着郁从渊身边的漂亮男人。

郁母：“从渊啊，不介绍下你这位朋友吗？”

郁从渊：“他叫深林。”

郁父犀利的目光从平光眼镜后射出：“就这样？”

“就这样。”

深林完全没注意到饭桌上的诡异气氛，一个劲儿的给郁从渊布菜，嘴里不停念着：“这个好吃，这个也好吃……从渊怎么不吃？”

郁父：“从、渊？哦。”

郁母：“从、渊？哦。”

郁向阳：“从、渊？哦。”

郁从渊：“……”

他轻轻敲了敲郁向阳的头：“没大没小。”

等深林放下碗筷，郁从渊立马逮着他的后衣领将人拖走：“他家锅炸了，我让人上门送一套新的，就先走了。”

深林迷茫中看见郁父郁母对他比了个大拇指，于是更加迷茫，但这不妨碍他冲两位老人露出友善微笑。

这种笑容他学了一个月，效果应当不错。

因为他发觉郁父郁母看他的眼神愈发慈祥。

来到深林家，郁从渊一眼就看到阳台上那盆精神抖擞的绿植，脚步一顿，朝阳台走去。

“喜欢这盆吗？”深林走到郁从渊身边，用目光描摹他的侧脸，“我送你？”

此前点深林手背的枝条正微微发着颤，似是抑制不住激动与喜悦。

郁从渊心中涌出几分不易察觉的欢喜，伸手抚了抚绿油油的叶片，触手温凉，细小的颤栗蔓延全身。

郁从渊猛地收回手，摇摇头：“不用。”

接着，两人走过场似的聊了聊这两个月各自发生的事。

郁从渊得知对方成为了植物样本照看员，可以带些实验室里培育的无害花草回家，阳台上那一片就是深林从实验室带回来的。

说到这里，郁从渊的目光不自觉落到阳台那盆绿植上，“你把它们，照顾得很好。”

闻言，深林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像极了委屈中还要坚强微笑。

“应、应该的。”

相顾无言间，上门换锅的人终于到来。

深林将人放进来。

那人抱着一个大纸箱，哼哧哼哧道：“我给你抱厨房去吧，里面还送了一些配套厨具。”

进厨房前要经过客厅，那人抱着纸箱视线受阻，腰部不小心碰到了书桌，放在桌沿的书登时掉了下来。

距离最近的郁从渊弯腰捡书，不经意间扫到了书中内容。

手一抖，书再次摔落。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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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能想到，因为改了一个错字重新审核就把文章给锁了呢，沧桑点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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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第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