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后,文玖跳级进入了星舰工程系。
生活渐渐平静了下来,变得像之前一样,仿佛从没出过差错。
两个人的命运逐渐成了平行线,洛翎对于文玖的记忆越来越淡,只是偶然听说工程系的某个女生以全校第九的成绩提前毕业的时候,她的动作才会稍稍一顿。
就像潜意识中还觉得,那个文笔笨拙的女孩还坐在自习室的某一排,嘴里叼着一支笔,对着面前空白的纸苦思冥想。
下意识还觉得,会有一个人兴高采烈地拿着幼稚的文章,满怀期待地等待她的表扬。
可是一晃神,身旁空空荡荡。
再后来,文玖的名气越来越大,尤其在她创立了自己的公司,恢宏的“玟玖大厦”盖成、星舰首飞成功之后,在公众之间几乎已经比肩神明。
而洛翎也按照既定的轨迹,在十二岁这一年遇到明娴,她的文笔在明娴的指导下取得了质的进步,进入了文学系,并成为慕教授唯一的直系学生。
一个隐于人海,一个声名远扬。
一个心有所属。
一个独身至今。
……
……
微风截断了思绪,犹如一声声叹息。
记忆中犹如雪山落阳的少女已经成年,就这么以漫天晴朗为背景,散落腰际的发尾在风中微微飘起,亭亭玉立地站在她面前。
“我知道,你很烦当年我的纠缠。”文玖下意识地握住天台的栏杆,向洛翎的方向迈了一步,“可是,洛翎,你就真的没……”喜欢过我一点点吗。
洛翎看着她,似乎在等她的后话。
文玖看不出她脸上任何假装的痕迹,便被硬生生地噎了一下,把话憋了回去。
洛翎见她这副表情,若有所思地:“还有事吗,文部长?”
文玖心里叹了口气,点点头:“洛翎,你的职位是我的私人秘书,你觉得可以吗?”
“这也是明娴的意思?”洛翎蹙眉。
“……呃,是我的意思。你别担心,就是挂个名分,平时你不怎么需要跟着我,而且……”
“当你的秘书可以下现场吗?”
文玖:“这……”
“不行吗?那我就不当了。”
文玖:“…………”
文玖迅速妥协:“行,你说什么都行。”
***
下午七点整,新闻部下班。
“哎,咱们几个晚上去尝尝牛排怎么样?”苏漾两步并作一步地跑过来挽住洛翎,“是真的牛肉哦,不是合成的。”
“对对,听说是专门给新闻部准备的,全是托了洛翎的福才能吃到啊。”千棠笑着道,“阿愿也去吧?”
“……我随便。”愿回答。她看上去似乎没有另外几个女孩子那么高兴。
几个人说说笑笑地走入大厅,最开始气氛还正常,直到苏漾带头将脚步慢了下来。千棠和愿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脸上也浮现出讶异的神色。
——新闻部的玻璃大门外,以西方一抹苍凉的黛色为背景,身穿黑色风衣的女人立在一辆私人飞梭前,口罩上方的目光含着笑意,与洛翎遥遥对视。
洛翎的心脏漏跳了两拍。
苏漾看了看她,若有所悟地拉过千棠和愿,不去打扰她们将要说的话。
洛翎按捺着逐渐加速的心跳,一步步走向那个身影。目光相接的地方宁静如水,身旁被满天黄昏与夜色笼罩,甚至像洛翎如此多个梦境中的一幕。
“……你怎么来了?”她小声问道。
明娴声音带笑:“不喜欢我来?”
“喜欢。”洛翎抬起头,两人的视线在晚霞中相接。她认认真真道,“我喜欢你来。”
“……”
明娴垂眸看着她。
那双在公众面前那么冷漠、那么清寒的眼眸,此刻却像任何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子一样,笑意几乎要溢出眸底。
“走吧,”她笑着道,“我接你下班。”
接你下班。
这句多么平淡、在恋人间多么常见的话,洛翎等了它整整六年。
天知道明娴从政后的多少个日日夜夜,她有多无法抑制地回忆两人相处的种种细节,上瘾般地幻想她们遥不可及的未来。“明娴”这两个字就像无法挣脱的魔咒、乌鸦吃不到的葡萄,成为了她唯一的快乐和痛苦。
可是现在——
现在,那渴求多年的场景,就这么真真切切、猝不及防地演绎在她眼前。
眼前一片湿润,模糊了远方霓虹的灯影。她向那个人的衣袖伸出手去,没有落空。
明娴牵住了她的手。
“哭什么呀,”明娴的语气温柔而无奈,用空出的那只手擦了擦她的眼角,“今晚我请你吃饭,带上你的同事们一起,不哭了好不好?”
“我才没哭。”洛翎别过头去,一边尽力把眼泪收住,一边小声说道。只有明娴才能听出她这话里有撒娇的成分。
明娴心里都快被她可爱死了,但为了保护小羽毛的自尊心,她只是弯了弯眼睛,贴心地去请苏漾几个人一起吃饭。
苏漾她们当然不敢拒绝,纷纷表示受宠若惊,让主席破费了之类的话。
“不破费,能让洛翎高兴就好。”明娴温和道,“我还忘了感谢你们这段时间对洛翎的照顾,以后都拜托你们了。”
几人相视一眼,没有人敢接她的话,最终还是苏漾开了口——她作为二等公民,身份上是离明娴最近的一个,没有到不敢说话的程度。
“谢谢您,明主席。我和洛翎虽然最近才认识,但是已经把她当至交了,她是个活得很通透的人。”她说,“您放心,就算没有您的话,我们也会照顾好她的。”
明娴短暂地沉默了一下。
她所最珍视的女孩子,在她不得不离开的这几年里,终于从一个内敛的小女孩,成长为了有自己的想法、有追求的独立者。
远处星光朦胧,灯火璀璨,半边的夜色被照成柔和的雪白。
仿佛漫天神羽,翩然下坠。
……
……
洛翎被推倒在床上。
晚餐回来后,偌大的私人公寓内空无一人,墙壁散发着柔和而暧昧的灯光,空气中似乎有种让她抑制不住欲念的焦灼和火星。
今夜的明娴与平时完全不一样。她按住洛翎的力道虽然不大,却让她根本无法拒绝,成熟知性的声音带着微微的喘息,就像摄魂的魔咒,引导着身|下的洛翎去迎合她的需求。
两人的外套早不知去哪了,明娴伸手解开自己黑裙的吊带,就已只剩一件几乎透明的内衣,大片晃眼的肌肤就这么暴露在洛翎眼前,洛翎几乎已经头脑一片空白。
“明娴,我……”
“别乱动。”明娴的声音里已经掺上了几分欲念的哑,压抑着解开身下少女的衣扣。
明娴压下身来,洛翎顺从地闭上眼睛,她托着她的后颈,触上少女的唇。洛翎只感到一阵过电般的触感,两道呼吸纠缠在一起时,明娴又吻住了她,这次的时间要久得多,久到洛翎已经感到一片湿润,理智便像脱缰的野马般消散干净。
她睁开微湿的双眼,声音很轻:
“老师……”
她感到上方的人呼吸一滞。
于是,所有的理智、犹豫、疑虑、踌躇。
——全部轰然倒塌。
……
卧室的飘窗上摆着的那盆鸢尾,此刻在快要下雨的狂风蹂躏下微微颤抖着,花蕊一收一缩,看上去似乎受尽了狂风的折磨。
然而只有风才知道,鸢尾今夜是如何地极力盛放着,雨水从花瓣上滚落而下时,落蕊缱绻纠缠,又是怎样的极致诱惑。
彼时万籁俱寂。
唯有风雨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