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夜明慢悠悠地醒了过来。
明黄色的火焰微微摇曳着,时不时有火星从燃烧的柴堆中飞溅出来,再施施然熄灭于地板上。
纪夜明环顾了下四周,平木和寒伶还在熟睡,楠木不见踪影,应该还在屋子外站哨。
看来自己没睡多久。
浑身上下一阵又一阵的疼痛,纪夜明只是翻个身,就疼的直咧嘴。
些许是动作幅度有点大,在一阵咳嗽过后,平木也悠悠转醒。
看到纪夜明也醒着,平木看着纪夜明想说些什么,但剧烈的咳嗽打断了他。
纪夜明眼见平木捂着嘴,痛苦地咳嗽着,不断有黑色的血液从嘴角溢出。
纪夜明见状,稍稍纠结了下,还是从怀中包裹中取出一块白色的魁心递了过去。
平木取过一口吞下,伴随着淡淡的能量波动,不一会平木的气息就逐渐平稳,也不再咳嗽,虽然脸色还是很差,但和之前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服下魁心后,平木又昏昏沉沉地睡去。
纪夜明则心疼地整理包裹,看着包裹内三三两两的散发着不同颜色的魁心长叹了口气。
那家伙倒也大方,犹都不带犹豫下的。
虽然但是,四阶的魁心一共就只有两个啊……
在战斗结束后,四人打扫战场,自然免不了收取魁心这一环节。
但这玩意是真的容易破损,一番收取,本来四个天阶的[伥]却仅仅能收取两个能用的魁心。
而魁心用处又特别广泛,就像将才平木那般,如此严重的内伤不一会就好得七七八八,脸色苍白也不过是损耗过大,只要好好休息一下,就又是一条好汉。
几乎和复活药一般的功效也是魁心价值如此高的原因之一,而魁心还有很多作用……
可以说,没有魁心,人类可能都已经灭亡了。
但这么神奇的效果必然会有副作用,魁心不适合在异能底蕴消耗过大的情况下服用,不然会给身体产生严重的负荷,重则致人死亡。
这也是纪夜明为何会犹豫的原因之一,由于休息时间并不长,平木的异能消耗又过大,很难保证服用魁心后不会有副作用。
不过看之前平木的状态……
纪夜明又长长叹了口气,扒开内衣看了眼自己青一块紫一块的肌肤,苦笑着收回了包裹。
算了,忍一下吧,就是些皮外伤而已……
屋漏偏逢连夜雨,纪夜明翻来覆去地怎么都睡不着,待到楠木都放哨回来,另外两人却还没有醒来的意思,无奈之下纪夜明只得出门站哨。
刚才怎么都睡不着,刚跨出屋门,纪夜明就感觉困意如潮水般袭来。
暗骂一声,为了避免站着都睡着,纪夜明只能一边走动一边警戒。
所幸雪倒是停了,没那么冷。
康桥边就那么点地方,不一会,纪夜明就走到了河边,停下了脚步。
眼前是个巨大的雪堆,,挡在了桥头。
雪堆整整有三人之高,整体成一个锥形,里面埋葬的都是战死者的骸骨,有士兵的,有殢魃的,只有那几只[伥]的尸体被寒伶挂在屋子上风干。
按照寒伶的说法,这样能够辟邪……
辟邪姑且不提,纪夜明觉得这样做,无异于是在扇别人嘴巴子,把同伴尸体开膛破肚挂起来,是个人都忍不了,更何况[伥]也有着高度的情感。
但就是那么神奇,这段时间内,别说[伥]了,纪夜明就连殢魃都没见着一只。
想到这,纪夜明不由得扫了眼挂起来的尸体。
还真成辟邪的了……
也可能是[伥]终究已经不能算人类了吧。
有点感情,但不多……
寒伶所做所为在他们眼里反而成了警告。
摇了摇头,打散脑中的胡思乱想,纪夜明面朝雪堆郑重的行了一礼,随后转身而去。
死去的人能够就此驻足,可活着的人还得继续走下去。
就这样来来回回地走了好几圈,寒伶终于拖着睡眼惺忪的楠木走了出来,平木也紧随其后。
见三人都醒来,纪夜明也停下脚步,等待三人到来。
可三人依旧在原地,平木似乎在和寒伶争论着什么,楠木害怕的缩在一边。
纪夜明皱了皱眉,向三人走去。
还没走到近前,纪夜明就听到了平木愤怒的声音,
“队长阁下,哪怕我违反军纪,您也一定得给我个说法!”
寒伶撇了撇嘴,“我说过了吧,你使的拳法,传承自数千年前[彼岸]的太极拳法。”
“不可能!这套平木氏拳明明是家父于二十年前才领悟的拳法,怎么可能几千年前就出现了,更别提来自[彼岸]的……”
说到这,平木也自觉失言,但依旧愤怒地瞪视着寒伶,一副决不罢休的样子。
“呵,”寒伶轻笑一声,摇了摇头,正巧瞥到纪夜明向他们走来,于是向纪夜明点点头,“怎么样,身体还有什么不适吗?”
“没有,”纪夜明摇了摇头,问道,“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寒伶笑道:“只是有点感慨,仅仅一千年,世界就忘记了那个曾经最为强大的国度,那个名为大夏的伟大的文明。”
大夏……
熟悉又陌生的名称。
本该是他能够引以为豪的故乡的名称。
但那个国度早就灭亡了,亡于那**与贪婪,甚至连死去后的残躯都残害了整个人类,造就了第三次圣陨大战,人类的惨败。
现在的他们被称作[罪人],而这个名称如同枷锁带在每一个大夏人的头上,让他们无法抬起头,也让他们逐渐忘记了曾经,那个一提及,就令他们昂首挺胸的名字。
哪怕是纪夜明,若不是寒伶提及,也几乎忘记了大夏这个名字了。
甚至于,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算大夏人。
见纪夜明沉默,寒伶笑着摇了摇头,道:
“不必想了,都已经过去了。”
“对啊,现在返回营地汇报情况才是正理。”楠木也在一旁附和道。
“别抢词啊……你这家伙。”
寒伶反手给了楠木脑袋一个暴栗,拖着哇哇乱叫的楠木向前走去。
但平木可不想善罢甘休。
“队长阁下,你还没有给我个答复!”
一边这么说着,平木一边伸手想要拉住寒伶。
他已经给够尊重了!哪怕寒伶岔开话题,他也强忍着到几人谈话结束,但寒伶这样无视掉他,实在是……!
可平木的手还没有碰到寒伶,寒伶动了。
他推开不断挣扎的楠木,侧身抓住
平木伸过来的手,手腕一拉一扣一翻,平木整个人就腾飞而起,摔向不远处。
直到轻飘飘地落在雪地里,平木脑袋里都是一片空白。
发生了什么?
平木迷茫地看着天空。
好像是……就这样这样,然后那样那样,我就飞出去了……?
等等,那招式!
原本大脑空白的平木瞬间清醒,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是四肢传来的阵阵无力感让他只能在地上拱来拱去。
不仅如此,当平木尝试使用异能的时候,却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异能底蕴仿佛被打散了一般,遍布全身,让他根本无法使用异能。
寒伶走到平木身旁,蹲下身看着平木犹如一条虫子一般挣扎,眼里尽是蔑视与厌恶。
“明白了吗?只会偷窃[彼岸]血肉的蛆虫,你那作为肇始者的父亲可有此等水平?”
“将才那一式,正是由太极拳法推演而出的[艺],名为[混元]。”
“这一[艺]是紫薇圣城第一任城主所创,在第一次和第二次圣陨大战中手刃无数强敌。”
“千年前的招式,到了这个愚蠢的国度居然成为了首创,还什么平木氏……”
“小子,你们国度的国花绯樱都源于[彼岸],你们这个民族数千年来犹如寄生虫般吸着[彼岸]的血,哪怕[彼岸]尸体都已腐朽却仍不知足。”
“尚且要点脸面吧,你若不信,你可以问问你的父亲,他是不是有个[罪人]的“朋友”。”
寒伶讥讽地笑了一声,在平木胸前轻拍一掌,接着起身招呼愣在原地的二人向前走去。
平木脸色逐渐变得潮红,接着一口黑血咳了出来。
咳出这口黑血后,平木捂着胸口摇摇晃晃着站了起来,看向三人背影的眸子里尽是无助与迷茫。
作为一名拳法小有所成的人,平木能够感受到,寒伶所展现的平木氏……不,太极拳法要远远强于父亲。
如若仅仅是熟练度更高,平木都还能以父亲作为洛泽城主,日理万机,在练习上有所荒废来解释。
但是,像寒伶那样让他全身无力,甚至异能底蕴都被轰散的情况,别说父亲……哪怕是女皇大人都不可能做到!
再加上父亲确实有个来自[彼岸]的养女——他的妹妹……
以及他离家出走前,无意在父亲废弃的文书中,看到的和[摆渡人]的交易……
平木只感觉脑袋一阵眩晕,但寒伶三人并没有停下脚步,眼见三人渐行渐远,平木只能咬咬牙,追上三人。
………………
返回营地的路上也十分顺利,四人一路前行,却并没有遇到一只殢魃,眼见营地越来越近,楠木也不由得长舒一口气:
“一路上都没见到殢魃,那说明将才那几只[伥]就是攻破康桥的罪魁祸首吧。”
纪夜明见他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不由得开口提醒到:“还是小心一点更好。”
“哎呀,都快到了,”楠木无所谓地耸耸肩,小跑几步到路口,指着另一条道路道:“你看这不是……啊?!”
楠木突然惊叫出声,捂着嘴倒退好几步,仿佛看到什么恐怖的东西
营地出事了?!
三人对视一眼,急忙赶向路口
转过拐角,映入纪夜明眼帘的是一片血红。
无数的尸体挂在被鲜血浸泡得发涨的城墙上,每个尸体脸上的表情都无比狰狞,仿佛遭受了巨大的折磨。
不仅如此,不管是男女老少,只要是上面的尸体,都被开膛破肚,里面的器官全都不翼而飞,只留下发白的血肉。
风一吹,这些尸体也随之晃动,仿佛在哀求着逃离。
在城门的正中间,无数的尸块被凑成两只巨大的手臂,而两只手上托举着一个由五颜六色的魁心所组成的心脏。
正下方还有一段由白笔所写下的话:
“尊敬的客人,被你们所摒弃的亡者在此向你们送上珍贵的礼物。”
——伊吾罗尸之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