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宫殿旁,有一座与帝子寝宫规模同样奢华的寝殿,被安置在离水晶寝宫最近的距离,建筑是蓝蒂斯式风格,复古式设计和水蓝色窗纱,精美瓷器随处可见,挂在墙上的油画艺术品里的美景是一片如若烟萝的玉树琼枝。
绮莉斯在这里醒来。
华美的床幔映入眼帘,她微微睁眼,侧过视线,墙顶悬吊着暖色烛光,浅金色的流光将大殿照得亮如白昼,殿内的木制圆桌和银制烛台,香薰燃起淡蓝色烟气,地面铺满昂贵厚重的地毯,华丽的布置恢宏气派。
“醒了?”
一道稚嫩清澈的声音响起。
她从床上起身,侧身倾靠着床栏。
不知在床侧站了多久的孩童,轻步靠近过来,静静凝视她。
绮莉斯随手将凌乱长发理在脑后,她抬眸,面色似是有些恍惚地回视他。
“那个男人……洛克,已经死了?”
雪雾敛眸望她,不置可否。
她垂下眸,面无表情。
洛克已经死了,被她送去随芙蕾共赴地狱。
借刀杀人,她手段比以往更加熟练。
“绮绮。”
雪雾坐上她床对面,身子凑近过来,他紧紧盯视,幽幽目光落在她身上。
“我不喜欢你的灵气出现在别人身上。”
一双纤细的手臂覆上她的肩,他将身体靠入她怀中,毛茸茸的脑袋凑了上去,亲昵地蹭了蹭少女的脸庞 , “我说过的,你是我的。”
白嫩的小手轻轻将她脸颊捧起,那孩童的面容半透明如剔透冰晶,他歪着头,那直直凝视她的眼眸里,闪烁过阴沉的寒意。
“那个蝼蚁,他敢碰你,就得付出生命代价。”他沉下声,轻轻地说,“但是,你也一样。”
“如果有一天,你看上了别人,认别人为主人,和那个人契约,为他提供灵气,对他温柔对他笑,或喜欢上他…… ”
他的脑袋已经移到她脖颈处,雪白发丝轻蹭着她白如美玉的肌肤,瞳孔是纯净到极致的冰凛。
他话语轻柔却隐含危险的音色,“我也绝不会放过你。”
蝶翼般卷翘的睫毛之下,孩童微暗的冰蓝眸底透着一抹与他年龄不相符的锋利冷芒。
“当然,他更是活不了。”
绮莉斯被他搂抱着,没有反抗。
她视线扫视寝宫里熟悉的建筑,琉璃堆砌而成的墙壁,百来颗夜明珠彻夜明亮,无数奢华的摆设和琳琅满目的珍宝,这里随便哪一件物品被放上拍卖场,都能引起无数人疯狂抢夺。
这只是她以往偶尔在宫中留宿时专用的寝宫。
当初雪雾为了让她安心地留在身边,命人建造了与她思念的故乡建筑风格相似的寝殿,奢华程度相比一位皇室公主的寝殿也不遑多让。
“绮绮,我不想再等了,现在就回到我身边。”
雪雾的语气不给人任何回旋余地。
“如果你再说些什么拒绝的话,惹我生气,”他的羽睫微坠,冷冷睨视她,“那就不仅是削位惩罚和逐出学院了。”
熟悉的清香萦绕鼻尖,雪雾伸手轻轻顺着她略微凌乱的发丝,任由莹白手指被缕缕发丝缠绕。
“你也不希望……”
他很轻地低语,“你心心念念着要回去的故乡,被夷为平地吧?”
绮莉斯面色微微一白。
她抬眸的不经意间,瞥见面前孩童正抚着她长发的一双手。
从小养尊处优的帝子殿下,从肌肤到骨骼都细嫩精致到极致。
一双白嫩无瑕的孩子的手,小小的,冰凉的,顺理着她金色发丝的五指,带着令人压抑的施压,近乎喘不过气。
就是这样一双看似无比脆弱纤细的小手,掌控着千千万万人的生杀,执掌着万众终身仰望且触不可及的至高权柄。
也是这样的手,掌控着她的一切。
她的生命,灵气,身体,自由……她所拥有的一切的一切。
只要他稍有意愿,轻而易举就可以将她捧至特权阶层的高位,也同样随心所欲的……轻微一个转念,就可以将她的一切毁尽。
不费吹灰之力。
“我想把你关起来,只有我一个人能见到你。”
他缓缓低语,像是想象到了那样令人满足的画面,声音有些开心。
“关在这座宫殿里,你一无所有,只能依赖我,只能注视我,你所有的东西都应该由我亲自赐予你,无论金银珠宝举世奇珍,还是华美裙裾图书古籍……我会对你很好,恩赐予你永远陪伴我的资格,直到生命尽头。”
神裔的寿命有多久?那是近乎永生的漫长。
绮莉斯不自觉地握紧手指。
以这死孩子完全纯粹的性子,这恐怕不是说说而已,他这样想的,就真的会这样做。
她皱着眉,咬紧下唇,凝重的望向他浮现出开心笑意的面孔。
分明有着仿如俗世间最为纯洁无辜的外貌,可他这样的性格像什么呢?
像是因纯粹的懵懂与好奇,去撕裂蝴蝶的翅膀,扯断飞虫的支腿后,被取悦的任性孩童,澄净的笑容看起来天真无害。
潜伏的危险性。
残忍而不自知。
他的任何情绪……对她而言都是危险的。
无论是他的生气恼怒,傲娇别扭,乖巧撒娇……都是她难以承受的,稍有不慎,足以致命。
即使她清楚,新生神裔尚且稚嫩,他所有的情绪都很纯粹,无关算计,无关恶意。
就像是对她的削位惩罚,在他眼里只是一场矛盾后的置气冷战,只是纯粹的任性闹脾气。
他带着些赌气的傲娇,居高临下地等她服软,等她悔悟,等她自己回到他身边,对他温言轻哄,绵软道歉,亲亲抱抱举高高,他才会消气的重新理睬她,拥抱她。
这些情绪都非常简单纯粹,甚至带着一些孩子气的撒娇意味,这些表现要是在普通孩子身上,她或许会觉得非常可爱。
但偏偏是……雪雾.奥斯兰特亚。
他站的太高了,万众之巅。
没有人能在他面前平视,没有人有资格与他对话。
因此他的生命里从不曾有人敢忤逆他,更没有人敢教育他,让他明白什么是生命之重和自由人权。
她哪里承受得起他的情绪呢?
仅仅只是闹脾气,就近乎给她带去了灭顶之灾。
………
“你可以教会他的。”
记忆里旧日的神殿,站在天使神像之下的大祭司,莱拉那忧愁又仁爱的面容被笼罩在浮尘中。
“新生神裔和人类稚童是一样的,需要温柔耐心的陪伴,真挚的呵护和正确的引导。你可以教会他,平等与众生,仁善与尊重……”
那温柔的声音宛如吟唱。
“他喜爱你,你的话他都会听——”
……
她不曾将这话放在心上。
也不敢将那谬赞信以为真。
以前的她未曾尝试,而现在的她无暇尝试……
她自身难保,如履薄冰。
她没有那个资格,也没任何心力去教会雪雾那些东西,她不愿以身犯险,也不认为自己有那样大的本事,能够让无上尊贵的神裔,极具危险性和破坏性的小殿下,去改变什么。
她缓缓闭了闭眼,又决绝睁开明亮如刃的眸。
回避、冷漠,视而不见都毫无作用,生气的雪雾就像炸毛的凶兽,他轻飘飘的威胁简直势压千钧,迎着刀锋而上恐怕是最好的选择,起码节约时间。
更何况,她清楚该怎样顺毛。
“可是,我会伤心的。”
绮莉斯微微垂下睫羽,那眸光温柔似含有朦胧的深情,她伸手将对方白嫩的小手握住,淡淡笑着牵起那莹白的手指,放在自己唇上轻轻一吻。
雪雾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来,他眨了眨眼,视线落在她的粉嫩唇瓣,那如同羽毛般飘渺的轻吻,一点即离,却又自唇柔到了他心底。
“如果殿下这样做,我会非常伤心的。”
她缓缓扬起起头,眼圈泛红,明澈的黑瞳里隐隐浮现雾气。
他一时间怔住,微呆地望着她,心脏悄然颤动。
“为什么殿下会觉得我会看上别人,认别人为主人,和他契约呢?”金发黑瞳的美丽少女眨着眼睛,嗓音低哑,雾气逐渐在她眼底凝成水,却倔强不肯让泪水溢出眼眶。
“这世上又有什么人能和殿下相提并论呢?殿下那样高贵,那样可爱,还对我那样好……”
她那对被两扇长睫微微掩盖的眸里,只倒映出他一个人的身影,满心满意地注视着他,像是注视着自己的整个世界一般。
雪雾心间重重一颤。
他眸光柔软了下来,心脏似乎被什么揪着,隐隐作痛,却又充盈着一种奇异的愉悦和满足。
她哽咽着嗓音,难过的说, “我的心里又怎么会没有殿下呢?即使内心不舍也想解除契约回去,是因为我太思念故国,选择灵侍契约的主人的话,殿下才是对我最好的,也最完美的人。”
他手足无措,手指微颤的捧着她的脸庞,稚嫩清冷的声音略带慌张,“别,别哭……”
“殿下怎么会说出要将我的故乡夷为平地,将我一个人关禁闭在宫中这样可怕的话呢?”
绮莉斯伸手抹着泛红的眼眶,然而泪水还是顺着她的脸颊落下,一颗颗晶莹泪珠翻滚坠落。
“难道我在殿下眼里,就是这样微不足道的,任你想捧就捧,说毁就毁的卑微之人吗?”她满溢泪珠的眸直直凝视他,抽噎着哀诉,楚楚可怜得使任何人见了都不禁怜惜起来。
“没有!怎么会呢?我从没有这样想过。” 他急声解释,有些委屈的反驳,“明明是因为你……是你不喜欢我了。”
“我喜欢你。”
她凑近他面前,语气轻柔带着安抚性的意味,姿态顺从而温柔,“只喜欢你,只在乎你。”
那是哄孩子时最令人动容的甜美声音。
“最喜欢小雪雾了。”
她直呼他的名讳。
雪雾屏息,淡淡绯红染上他耳垂,心底狂涌出一股喜悦,然而明明弯起却又被他努力压制的唇角,让他的笑容带着可爱的孩子气。
少女俯身,一个温润而柔软的吻轻轻落在小殿下的脸颊。
雪雾伸手将她更紧地搂近自己。
她这样贸然的举动,要是被宫廷礼仪官看见,一定会被视为对皇储的非分亲近和无礼冒犯,没有自知之明的以下犯上,足够以亵渎神裔罪而判处刑罚。
没有任何人胆敢像她一般,这样的亲近一位神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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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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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甜美哄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