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东问她想不想要。
也没等她回话,他反手一拉一带,便将她拉至身畔,贴着。
在黑暗中,他的身影轮廓起伏优美。
他问完后,也没再多说什么,依旧静静的闭眼,似怕吓着了她。
她刚躺下来,东东抓住她的左手就松开了,只将指腹按在她的掌心边缘,稍微一捏。
甫运动完,他的体温很高,触着几秒她就觉得温热,
像股暖流,快速传至她的身子。
她想起他从舞会主场硬扛起她时,他全程把手搁在不该搁的地方,停在那儿许久,也是这样暖暖的,那温度一点一滴从她的腿心扩散开来。
她开始觉得有些潮热。
南方的夏夜特别闷,她的肌肤很快浮起一点薄汗。
夏羽寒开始后悔硬把东东扳过身来,
她不敢看他,于是双手并用又把他硬推了回去,背对她。
他一声低笑,像是抿唇强忍着,从喉间隐约传来的那种笑声,特带磁性。
她假装没听到。
她只是想尝尝他的灵气,特别喜欢。就这样而已
夏羽寒在心底死命帮自己找藉口,自我说服。
东东的灵气很快收拢,乍看再无异常。
黑雾却悄悄沉淀,和铺地的斗篷看似融成一体。
魔气顺着黑布延展,幽微朝她漫来,淌过她的后颈,和布料一起蕴贴她,
那感觉就像他把自己身下的枕席分一半给她躺,可藏得极好。东东无时无刻都藏气。
夏羽寒半身沁在黑雾之中,那来的莫名的渴欲,总算纾缓了点,
她辗转向右翻,额头轻抵着他的背,依恋着那魔魅又沾染血味的气息,忍不住幽幽轻叹。
很烦躁,却又有些满足。
烦躁的是身子,浸在他的魔气里感到异样满足,却总觉得哪儿不够。
她舐了舐嘴角,品尝那气息,宛如她真的吃下了什么,完全占有。
“怕吗?”他问。
没有主词,没有受词,就像连多吐几个字都费力似的。
很美味啊。
夏羽寒不假思索,在心底回答,却没真的出声。
渴了很久的人正忙着大口喝水,还没喝够前,是不愿停下来讲话的。
她渴望他的气很久了,一直压在心底,不见他这个人就可以不想起,
可他现在在这里,在她的身侧唾手可及,
她闭上眼睛,深深吸足了气,让他的气息盈满口鼻深处,停留。
他刚刚的问话也停留在她脑中,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
怕吗?他指的并不是他与平时截然不同的灵气。
东东想问的,是关于今晚的一切,
关于那些来路不明的灵能者,还有他即将被卷入的战场 ─── 她怕吗?
她缓缓摇头:
“...你引开了沈希泽,我很安全。”
不只是今晚,还有往后好长一段时间,沈希泽会很忙。
忙到顾不上神裔馆。她知道。
东东拆毁了悬在神裔馆头顶、那张莫名其妙的人脸天网,让学弟妹从沈希泽的俯视下稍得喘息。
因为他要把神裔馆交给她了,他怕她处理不了。
但,沈希泽为何非得在神裔馆的头上监看着呢?
夏羽寒尝够了东东的气,餍足了,思绪清晰许多,也逐渐理出个大概。
那牵涉到神裔馆最初所存在的理由。
二十年前,沈希泽就在这里,在创社元老们身后察言观色、苦学偷技。
就像现在的东东想拟态沈希泽的灵光,再往前进一步。
他们活在仙界的眼皮子底下,自由的权力同样要往那里寻求,一般灵能者修炼时受到的压制实在太多了,不进入体制,一下子就碰到了天花板。
林元丰当年如何开启神木,如何延续神裔馆的传承,如何利用神木的能量进行全界搜索,沈希泽都跟在后头看着,尽收眼底,左一口学长,右一口学姊,喊得亲切又有礼,但沈希泽自有打算。
天枢宫主紫源仙尊挂心着神木周边的动态。
于是,初代元老的存在,就成了紫源仙尊眼里的双面刃。
他需要一群强而有力的行令者,在人间为他驻守,尽犬马之劳,别让任何人擅动了神木。
可紫源内心深处隐隐又害怕着,怕这群善战的牧羊犬回头反噬 ───
林元丰竟比他更懂如何操纵神木,仙界第一宫的众仙领袖,岂能容忍?
所以有了沈希泽的存在。
替仙界监看神裔馆的初代元老,适时回报,在必要时为紫源除去威胁。
可沈希泽来晚了一年。
毕竟天枢宫也是经历一阵混乱的观察期,才拟出应对方针。
而林元丰不管这个,他留下了大量的创社影音档和社长日记,全交付给学弟妹,
在其中,林元丰清楚阐明他的初衷与愿望:
神木的召唤将会延续,神裔馆会围绕于此进行传承,一代一代。
而最初的最初,是因为林元丰想找某个人 ───
那人没有名字,没有容貌特徵,亦没有性别,因为林元丰什么都没说。
那正是传说中的【最后一人】。
一直到饕餮出现,和她面对面交谈的那一刻,夏羽寒才明白:
饕餮守候的人,也就是林元丰苦苦追寻的最后一人,和仙界忌惮戒备的对象,指的应该都是同一个存在。
而沈希泽想监看预防的,大概也是同一件事。
兜来绕去,为的全是“最后一人”。
“你记得林元丰在创社影片的开场台词吗?”夏羽寒想了想,试探的问。
“看到都会背了啊。”东东原本闭着眼,很慵懒的模样,
他伸直了腿,动了动,忽然忆起什么,
“你是说那个 ─── 不是吧。”
【如果我失败了,请你们一定要继续寻找答案。
为了自己,也为了世界,结束这一切。直到最后一人,直到末日降临。
那么,就由我重新开始吧。】
不只重复一次,林元丰说了又说,他的谜语几乎贯串了神裔馆最初三年的资料。
后面一届又一届众目睽睽,那些超能力短片也被再也修不出现世神通的学弟妹当宝,复制了无数份珍藏。
大家都看过了,当然也包括夏羽寒和东东。
夏羽寒记心极好,而东东当了一整年的社长,陪看到都能默背了。
“沈希泽在找的是那个?”
东东胸口起伏,气机运转到一半,调息未顺,停滞了片刻,自言自语道:
“他当初怎不把东西都销毁,落东落西的,创社影音就算了,有社长日记,还有我给你那本符籙手抄也留......”
夏羽寒收着的符籙手抄,也是创社时期的遗物,太清夺魂印就出自于此。
她住叶峰家,自然有许多机会可以翻阅规定不准外传的社长日记,比对过字迹。
林元丰的字迹方整,却勉强,好像把奔放开绽的野生植物硬塞在一洼洼格子菜园里,不准它越狱。
沈希泽的手笔就很娟秀,颇具柳书的味道。
符籙手抄出自于万阵之王张坤佑,但又似多人讨论过后的共笔,诞生于神裔馆创立最初的时光。
“或许是来不及?”夏羽寒猜测,“或是,没办法?”
沈希泽是神裔馆第三届,他和林元丰中间还夹着同样有现世神通的第二届。
即使后来他算计了初代元老,为神廷完成全界禁制,但终究是私下所为,见不得光。
沈希泽表面仍是品学兼优的模范社长,各方面都很优秀,要不是夏羽寒记忆中残留海啸的那一幕,她也不知道该防范沈希泽。
谁都不知道。
沈希泽扮演的很完美,他明白若是把事情做绝了,反倒会被后来的人看穿蹊跷。所以他毕业后不时关心学弟妹,赞助社团,捐赠母校,他把自己友爱慈善的人设打造得难以挑剔,谁想多说什么,听来都像在嫉妒抹黑他。
他也只删改林元丰那部分的社长日记,湮灭了一小部分关键,不给后人看。
“总算解谜了。”东东轻吐一口气。
一路传承下来的社长日记疑似缺页,前言不兜后语,明显掉了什么。他始终耿耿于怀。
越是隐藏,越是缺漏,越勾动他的好奇和叛逆,
他认为知识不该被湮灭,发生过的事实也不该被隐瞒,那怀疑如白璧之暇那样刺眼,搁在他心上,最后化为举剑诘问的勇气。
他该是自己的主,神裔馆的主,谁都不能遮蔽他的眼。
至少至少,东东现在搞懂为何缺了。
那遗失的秘密,就藏在沈希泽的心中。
一甲子届期,冥素四维阵逆旋,沈希泽正好回来了,简直像是直冲饕餮而来。
神裔馆更没疑心,因为他们跟冥素四维阵奋战了将近一学期,任谁看都觉得他们自己处理不来。而大学长特地回来帮忙,请大家吃饭闲聊,一开始就把大半的人都哄了过去。
除了夏羽寒,没有人在乎陈老怪要离开。
白树法坛的事,大家抱怨完都没想追究,大学长这次是拿出接任领导老师的气魄了,只能说作风不同吧,但出发点还是善意。唯独书生坐立难安,也没人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夏羽寒则是难言之隐,她可不想讲她知道沈希泽骨子里是什么样的人 ────
解释不了。
她又是怎么知道的?
这一世她连沈希泽的面都还没见过,餐叙她不敢去。
于是事情就继续这样发展下去。
直到今晚,沈希泽在西川校园上空架大阵、无差别袭击所有意图靠近神木的灵能者的行径曝光,才透露出他真正的意图。
沈希泽想杀人。
不管那人是谁,是不是学弟妹,沈希泽压根儿不在乎,他就是要铲除所有可疑威胁。
跟当年一模一样。
“也就是说,他本来在怀疑你们谁......是最后一人?”东东喃喃自问,
“那个【最后一人】,在我们之中?”
事情跟东东想的越来越不同。
东东以为沈希泽监看神裔馆,大概是掌握了什么讯息,特来调查仙官失踪案的。
夏羽寒那晚被强喂思蛊之后,奉命动手的默影全都有去无回,东东的确把她周边的血迹气痕都清理乾净了,这种事他做得熟练,不怎在意。
但他在意夏羽寒。
而默影是直属枢密院的高阶仙官,东东这样狩猎也是第一次。
沈希泽一回来,试图监看神裔馆的每一人,东东就自我怀疑起来了 ───
干什么?找他?
他是不是狩猎到不该狩猎的人啊?都怪小冷,好端端的怎么惹来思蛊......
他足足浪荡了一周才敷衍过沈希泽,让沈希泽把他从嫌疑名单上排除。
但夏羽寒怎办?
他走了,她怎办?
他不得不提前动手。
在此之前,他也没想让狩神者对上代行神使,至少不是现在。
“我有点担心。”东东转过头来,搂住夏羽寒:
“我得把危险引开,不然他可能会查你。”
小冷什么都不会。他想。
她不会出元神,不会打架,没有自己的班底,大概连逃跑都特别慢 ─── 思蛊那晚她受了苦,他想到就心疼的要命。
陌凛甚至说过,她其实杀过仙官,远在认识他之前,那时是陌凛善后的。
关于那部分的记忆太过痛苦,她自杀又还阳后,全遗忘了。她下意识觉得看不到又没能力的凡人最安全,她什么都不想知道。
“可是 ────”
正如东东所料,出于防卫心理,夏羽寒果然连连撇清自己,
“我觉得他怀疑你们那届,啊,还有书生啊,沈希泽好像在观察大家的人际互动,他怀疑所有人吧,不是我。”
东东搞怪的共犯可不只汪浩,算起来几乎整届地狱使徒都有份。
修玉跟乩身白心琪互卡,卡得形影不离,夏羽寒记得可清楚了,案发之前Lulu送来珍珠奶茶,接着是汪浩出来转交门票。
而思蛊那晚救她的,也有冥府势力暗中相助。
今晚牵制众人的瘟疫医生,在入口引诱白心慧踩门,以破坏公务的名义撵走叶峰,甚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书生,突然被拉来交换舞伴的苏莞静,所有人。
东东的共犯结构大的离奇,他就是要把所有人卷入,制造混乱,谁找了谁,谁叫谁来,人越多越拎不清。
唯独她被他隔绝在外。像是被抛弃的前任舞伴。
但如果 ──── 沈希泽要抓的并不是仙官们的意外。
不是东东,而是更后头更大的阴谋。
是二十年前林元丰留下来的尾巴。
沈希泽今晚想杀的人,正是当年林元丰想找的人。
他的叛徒推论大抵来自林元丰的谜语,神木能招引最后一人,这人是否就在首座行令之中呢 ───
但今晚东东硬搞出了奇怪的案外案,方舆宫两名仙官遭遇凶杀,却大幅度误导了沈希泽,把他硬导到另外的方向去。
结果东东自己也没搞清楚。
“我没事啊。”东东轻松的说,
“他缠我好久,不过放弃我了。我很确定。”
最近东东总觉得有人在看他。
隐隐约约的,却不像灵体,他一回头只见满街无名路人,行色匆匆,若有谁多看他一眼,也只是因为看他特别出众好看,再第二眼,就是拿手机想偷拍了。校草早习惯那种审美目光,他背过身去,不予理会。
但是好像还多了一些成分,淡淡的淹没在凡俗人群中,没有源头。
东东说不清楚。
事实上,从沈希泽回来的那日起,东东就被禁足了。夏羽寒叫他乖一点,不准出元神,观战或帮忙都不准。她自行搞定了子裘那把骨刀的惊天一劈、白树法坛毁坏、还有饕餮的夹缠,好不容易告一段落,就等学期结束,要外出找能量来补满天坑。
反正她演的是自己,没隐藏,除了跟饕餮的秘密对谈,她谁也没提。
但东东就憋得狠了。
汪浩对一切混乱都视若无睹,坚壁清野,“东东你给我乖乖在家温书,三餐我包”。
汪浩平素跟夏羽寒各自为政,还隐隐有较劲的犄角之势,在东东眼里是谜之现象 ─── 这两人都不能战斗,都躲在人家后面,到底要怎么较劲?有什么好较的,想不通。
他一度怀疑她俩有暧昧,想偷偷绕过他发展,但看半天又不像,汪浩还是很爱他,不像情敌。
但汪浩难得跟夏羽寒统一战线,硬要骑在东东头上规范他的常规,男主外女主内的地位瞬间对调,东东只好装乖了。
他放风的时间很少,正符合大考将至的苦闷考生人设。
大概是东东演出的每日行程实在太过规律,而且真实无聊,导致沈希泽连窥探欲都萎了。闭关封起能力的灵能者等同于凡俗,吃喝玩乐搞不出什么新花招,也不怕人看,看东东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东东成功的让大学长沈希泽感受到什么叫做光阴虚掷,浪费人生。
有完美主义的沈希泽盯了几天,就自动放弃了,转移焦点。
接著转过头来,继续怀疑现任首座行令的学弟妹。
结果沈希泽把书生看哭了。
书生天天都躲在社办阵法的最深处,抱着他的猫瑟瑟发抖,非常可怜。
东东无奈叹气:
“有个词最贴切:淫者见淫,说的就是沈希泽,成天怀疑别人要反。”
他不出手还真的没办法。
夏羽寒轻啐,笑道:
“那书生还真冤枉了,沈希泽就该看你,不就你最淫?!”
“我很乖。我这阵子都很乖。”他小声辩解,再度背过身去,
“唔,从我认识你的那天起,我就开始乖了。”
他背对着她,可任由她的侧脸靠着黏着。
她像个毒瘾者,很专注嗅闻那紫黑色的魔气,越靠近他,那味道就越鲜甜,越引人发狂。
那是他藏在内里的气息。
那代表另外一个他,更狂暴更放肆,更贴近他的真实,他试着想让她明白的那一部分,
在阳光照不到的阴影面,他幽微的紫黑色魔气静静开绽,如同背光蔓延的荆藤。
但东东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自己挖坑给自己跳。
夏羽寒原先就有气,只是东东的气太美味了,所以她连日隐忍不发的怒气消了不少,本来还想骂他一顿的,但下巴移不开,反而一下一下的在他背后磨蹭。
于是她兴师问罪的质问,听起来就像软中带甜的娇嗔:
“那你为何一周赶了三场舞会,全城所有学校的毕业舞会你都要赶去刷脸是不是?不淫啊?”
东东楞了几秒,闷笑起来:
“那就是我掰的伪装啊,整天待家里看书闷死了,没完没了,我瞧沈希泽性子挺正经的,肯定最看不得声色行程,所以 ─── 但你怎么...”
东东使的这招,就是另类的诱敌深入了。
夏羽寒又是从哪知道的?
但这并不打紧,他袒荡荡不怕人看,重要的是她想。
她想了。
她很在意,而且想。
现在她像只小奶猫一样,不停用脸磨他蹭他,好像在邀请他多做什么。
东东转过身来,面对她侧躺,一手枕着头,一手抓住她的肘子,笑得又邪又坏:
“我请教你,舞会跟淫怎么画上等号的?这起承转合的证明过程,你推导给我听听。”
“......”
东东盯着她,一眼不霎,等着她给出个合理圆满的论证。
刚刚夏羽寒一直在弄他的气,凑着他的身体弧度紧贴磨蹭,可那是背对着,他看不到她的脸。
骤然和食物提供主面对面,夏羽寒有点傻住了。
咦?
是啊,她的逻辑如何推导过来的 ──
因为,是东东啊。
换成别人,她就不会这么想了,
至少她跟卫洛凡跳了两支舞,依然思无邪。
因为,东东的气感觉很好吃 ──
不对,划掉,全世界应该只有她一人这么觉得。
夏羽寒微张小嘴,舌间还勾缠着一丝黑色魔气,
她赶紧后缩舌头,硬把牵丝的美食卷入口中,又抿抿唇,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干。
那欲盖弥彰的动作,在东东心里瞬间起了涟漪。
她喜欢他的身体,靠近他抱紧他,然后偷偷吃着 ─── 他那不欲现于人前的魔气?
原来她馋的是他的身子。
不,应该是更内层的芯。
他的表情有点微妙。
“小冷 ──── ”
他捧起她的脸,顺着发际往上,拇指轻抚着她的额角,四指深深插入发间。
指尖散出缕缕黑气。
夏羽寒果然没躲开,不仅没逃,还下意识往他掌心黏了过来。
她仰起小脸,顺着他手掌的弧度向后靠躺,神情眷恋,他的气息渗入发肤,弄得她晕。
东东指头的力道加重了些,按了按她的玉枕穴,试探。
她原本沉醉的模样一敛,这才回神过来,等等,他刚刚问的问题是 ────
“为什么?”东东的气息再度贴近,“为什么舞会跟那个有关。”
“你别打岔,我正在想。”夏羽寒摆出学霸的严肃表情,“想证明要专心。”
因为苏莞静一直把 GoodBye dance 说成 GoodBye **,在她耳边絮叨没完。
反正她就是觉得东东会......
会做出奇怪的事。
例如刚才啊,他把她罩在斗篷下,扶着怕她跌下来,手却搁在奇怪的地方,害她觉得浑身都不对了!
很躁动,说不出具体什么滋味。
散发魔气的指尖在她的头顶轻点,滑过后脑杓,停留片刻,他的手掌骤然滑下,捏住她的颈子,把她扳至他眼下:
“你是不是想,我跟舞伴最后都要这样那样,你也......”
“不是!当然不是!我不想!”她急急否认。
“真的不想?”东东故意又问一次。
他的手下滑至她的背脊,在后心揉了又揉,掌心再添几分灵气。
那股魔魅之气随着他的举动漫开,丝丝缕缕,彷佛开枝散叶,往她腰臀处流泄蔓延。
夏羽寒不自觉弓起腰来,轻吐一口气,双腿交叠。
东东见了,内心一乐,他总算明白要怎么引逗她了。
他突然松手,一下子敛气严密,也不再进逼:
“不想那你紧张什么,小冷,淫者见淫,你就是想。”
“......”
夏羽寒一愕,气嘟嘟的涨红了脸,用力把他推开。
就算再好吃,她也不想跟他说话了。诡辩。
其实她气东东很多天,封锁了,也不想理,小道消息是从太子那听来的。
学生会公关当久了,校际联谊没少出席,太子总有外校友人互通讯息。
如果说太子走名门正派的路子,东东就是另外一种模式。顶着高颜值,西川校草的名声早出去了。东东荤素不忌,三年累积下来,交游人际很可观,不管哪所高中举办舞会,总有人捧门票来邀他出席,帮忙热场。
门票拿也拿了,当然盛情难却,东东就要露个脸意思意思,顺便酬答三年来的礼尚往来,结果整个毕业季他都在赶场厮混,行程之离奇,宛如孔子周游列国。
这倒是开舞时,太子主动说的,约莫是她那时看东东的装扮看得太专注,给太子察觉了。
夏羽寒当时听了,还是笑,但笑得僵硬。
不管是要Goodbye Dance、Goodbye Kiss或Goodbye Fuck,就算没苏莞静,校外还有一大排,全都排队要跟东东Goodbye那个啥的!太夸张了!谁跟他计较都会被气死,计较不完。
可她现在想他的气了。
夏羽寒低头拂顺了裙摆。裙子被压乱了,一路撩到腿根,露出一大截丰嫩白皙。
她调整姿势,重新躺好,对裙摆理了又理,装作不在乎的样子:
“好,你不淫,你磊落,那.....那你周游列国到底想干嘛?”
“你怎坚持要往那上头想?我那是障眼法啊。”
一切都是为了今晚而铺的梗,东东早有预谋,回答得理所当然,
“周游列国,每场都去,代表我超喜欢舞会,还很糟糕,所以搞事的不可能是我,因为我太忙了、太庸俗了 ─── ”
东东总有一百种忙碌的骚姿势,不管谁看了都想捶他,连沈希泽看了都受不了。
他不只误导了沈希泽,也包括她,还有所有人。
一直到离场的最后一刻,东东都不忘跳上舞台又刷一下脸,还跟训导主任唱双簧,一副要演出忘年BL恋似的,
今晚他戏份也做得十足十了,怎看都不觉得他有空在里世界搞事。
夏羽寒一时哑口,悻悻然问:
“史记曰,孔子周游列国,干七十馀君而不遇。那你遇了没?”。
“没,我没外遇。小冷你就是在吃醋嘛。”
东东这回躺平了,换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继续调息,就等她自己跳过来捶:
“你在吃醋,但你不承认。”
夏羽寒瞪着他的侧颜。
他头发有汗湿复干的痕迹,衣服也有,好似疲惫了。
可他闭眼沉静吐息时,彷佛能与天地共鸣。
树影婆娑,叶响沙沙,就连穿过她发丝的风,都是他均匀的呼吸。
虽然在长空下,他们的色身渺小又脆弱,如茫茫恶海中的小舟,可那又如何?
他的心很大很大,能越须弥,能深巨海,或许陪在他身边,一苇也能渡江。
光线幽暗,这么近看了,夏羽寒才发现,他今晚也画了眼线。黑色全框,眼尾拉长,若是她自己画,大概就是俏丽的猫眼妆,可东东 ───
画在他脸上,却成了神秘的埃及法老王,邪美而危险。
挺好看。
她第一次发现,原来男生画起眼妆是这样的,不似网红层层滤镜后的娘气,东东的眼线是另外一种味道。单纯的黑色线条,为那双桃花眼增添了威压感,恰好中和他今夜魔性的打扮。
踏入里世界,夏羽寒越修越知皮相肤浅,越美的东西就越危险,她却不得不承认,东东有副能惑人心的绝美容颜,那么得天独厚。
夏羽寒看得入迷,忍不住又挪近了点。
她搞不懂东东想做什么,她不明白,就会想他。
平时她会想,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刚刚她想吃他的气,想要更多,
现在,她想拂过他俊俏的眉眼,以指尖划划看,看他有没有感觉,有没有心。
“东东,你为什么这么坏啊。”她喃喃的说,说完又叹息。她拿不住他,太麻烦了。
“因为小冷啊。”
他微微偏头,衔住她的指尖,轻咬:
“我坏,够坏,走得远了,小冷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