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清楼内几百人,全都看着那怪物把人扑倒,用它看起来瘦弱不堪却畸形的手去抓程凯。
程凯被扑下来,在空中毫无借力点,好在方青带了刀。
方青一刀划过,畜生硬生生被切开了。
“是妖!”楼内忽然有人大喊。
对神遗来说这是一刀一个的畜生,但对常人来说,这是咬起人来不要命的怪物。楼内一时喧闹,人们拥挤着出去,却发觉外面已经被妖占领了。
鲜少露面的榻月这时出现关上了门,又以三个手印落下,彻底封住了楼。被妖吓坏的人们惊魂未定,屋子里瞬间喧闹起来。人们忙着逃出去,却不知道从哪里逃出去。
一时间楼内楼外乱哄哄的,榻月赶紧上台稳住局面:“不要慌张!外面只是一些野狗!”
有人嚷嚷道:“那你去把它们都杀了!”
“是啊!你去把它们都杀了!”有人跟着起哄道。
这时一个男人飞身上去,倚在窗边看了眼外面,不由得皱了皱眉。
“金天大人!”忽而有人喊到,显然是什么了不起的角色。
长廉看了一眼,那人身形稳健,着一身黑底金领的衣物,干练至极。戴的斗笠边缘也镶了金片,锐利程度看起来可以斩铁。
恰这时,几个人都往上边去了,有人踏叶,有人水遁,还有人大跳几下,一时上面聚了四个人。
“五行司!”有人喜出望外地大叫。
五行司乃是稷下学子中的佼佼者,各个领域各取一人组成。那几位沿着窗口出去了。这下有人解决了,榻月又回了上面。
“老板娘!这里太挤了!有没有什么办法上楼上去!”人群里有人呼道。
已经有人站了起来,四处找着楼梯。
楼梯自然是被榻月用机关术收了起来,说白了这里只是个戏台子,后面才是客人的住处。她不能放他们过去,这里鱼龙混杂,还有些不怀好意的家伙。
“五行司解决了外面的混乱,大家就能回去了,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那些人显然不认可这个答案,都离开了座位往中间走着。榻月则不知溜到哪里去了。有人扯着流光锦想爬上面去,谁知轻轻一扯,整段绸缎落了下来。这里的空间一下子小了不少。
长廉被一个人留在这儿,卫青也看不见,岱极也看不见。这里太吵了,又吵又挤,他想赶紧回去,却还没找到岱极。人流已经席卷了这里,中央的戏台子也有人横穿过去,一时间混乱不堪。他努力找着岱极的身影,却是什么都看不清。他猛然意识到,自己中了**的幻术。
他随身带着那块石头,想必早已被人盯上,外面的妖也许是那人的手笔,为的就是浑水摸鱼。长廉猛掐自己保持清醒,又装出一副昏了头的样子一边在人群里走,一边找着岱极。
为的就是引蛇出洞。
长廉一直在改变方向,可不论如何,人流总是与他逆行,他猛地意识到,这里的人也被控制了。
他不得不放慢脚步,恰这时,有人伸手向他的衣领。
长廉迅速抓住了他的手,对上了那人的眼睛。
“你没中幻术么?”那人震惊道,但长廉眼神迷离,分明是中了幻术却在强撑的样子。那人望向长廉青紫的手,立马反应过来。
长廉知道自己知道解决了这说,幻术就会消失,但人太多了,他施展不开,他还没制住他,就被那人一刀捅了腹部。
巨大的疼痛瞬间让他清醒过来,但随即他陷入了更深的迷幻术,刀上抹了东西。
“本来只准备拿东西的,谁让你要反抗呢?取条人命,顺手的事。”那人贴在长廉耳边道,很快从他怀里摸出石头,转身走掉了。
长廉血流如注,但很快被人群吞没了。
岱极在座上待着,却很快发现了人群的异样,他知道那人要靠这会混乱取东西,目光也紧盯着长廉,但很快,长廉消失在了人群里。
岱极这才发觉不对,空气中隐隐有血腥味传来。他只能顺着长廉消失的防线找过去。但人流却刻意挤压着他,那人已经消失在了人群里,岱极顾不上他,当务之急,是长廉。
街道上挤满了畜生。那是四肢过长的妖物,永远弯曲着垂在身体两侧,双目无神,面色枯槁,双手犹如干枯的树枝,仿佛踩一下就会“嘎吱”地响着断掉。
这样的妖物有一个明显的特征,那就是缺乏基础的判断能力,只会依靠基础的动物本能行动。尽管外形上更像人类,但其行为特征更像是野狗。
不知为何他们聚往华清楼,也许是找着那块石头的味道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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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外,四个人各守一方。
东边金天踏刀而出,鹤立于刀柄之上。百把金刀凌空而立,齐齐坠下,而后扫过街道,这一面众妖被绞杀。
西边林东君聚叶成怪,叶片凌厉,有如金石,万叶呼过,片甲不留。
北边冯余聚云成雨,雨点落下,化作冰霜,斩杀了妖邪。
南边姜圭最为朴实,畜生站立的地方直直陷下去,而后翻成新土,姜圭皱眉看了看泥泞的土地,不一会,下面又把地砖吐了回来。
奇怪的是,畜生似乎都聚在这里了。不进屋伤人,仅仅是挤在街道上冲击着华清楼。
华清楼里有什么东西吸引了他们么?金天猛地反应过来,畜生背后的人,原本就藏在楼里。
他平时都会对有灵力的人格外注意,但今夜华清楼尽是神遗,他自然而然的忽视了,那些神遗里,藏着控制这些畜生的人。
他们的目标,原本就是华清楼。
金天正要回去时,却看到河流里爬出了一头狰狞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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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清楼的灯笼大都熄了,仅有几盏留存。灯光昏暗,人生嘈杂。
风羲回好生待在楼上,想着等混乱结束再下去,但她闻到了淡淡地血腥味。往下一看,人群里有个家伙慢慢倒了下去。
她跳了下去,却落在一摊血污上,长廉不知道还在往哪走。她只能不断拨开人群,往长廉的方向去。
长廉生的高大,在人群里极易找到——这是平时,但此刻长廉弯着腰,落进人群里,风羲回也矮小,全然找不到人。她只能快一点,更快一点,在衣炔飘飞人影晃动里捕捉长廉的身影。
长安出现五色石的时候她就来长安侯着了,为了追寻五色石的下落她还进了五行司。谁知五色石三年前猛地出现后再没有踪影,直到现在再度出现,在这样一个家伙身上。
她忽然意识到这里大部分人都中了幻术,所以聚集在这里,幻术的施法者就是要搅乱这一切,然后浑水摸鱼拿走五色石。
脑海里有画面一点点和现实重叠起来。
风羲回忽然感觉好遥远,太遥远了。她仿佛穿越万里荒原,忽而醒来发觉也不过一瞬。她一时分不清,在人山人海里穿梭和穿越荒无人烟的大漠到底哪个更煎熬。前者看着目标近在眼前却难以触及,后者毫无目标却万年也是一瞬。
终于,终于近了。
风羲回终于到了长廉面前,长廉却直直倒了下来。温热的血滴滴答答地落在她裙边。
长廉一手捂着腹部,一手扶着比他矮了快两个头的风羲回,慢慢跪了下去。
风羲回想起那个寒风呼啸的地方,脑海里出现了白色尾巴的牦牛和尖叫着捕猎的黑尾鲛人。
她站在那,不敢去看长廉的伤势,记忆却一直冲击着她。
她鼓起勇气移动目光,终于看清了那伤势。
不是一次造成的。
风羲回顺着他身后看过去,地上的血液流开,又被踩踏。
他不是一直往前,而是每一个经过他身边的人都给了他一刀,而后将他推走,所以才会呈现出那样奇怪的行进轨迹。
视线猛地模糊了,与记忆里某个人重合。但很快风羲回就回过神来,她不通医术,只能期望这里还有清醒的人,至少她需要一个帮手,帮忙带长廉一起走,她记得长廉似乎有个伙伴。于是她大声喊道:
“救人啊——”
岱极远远的看见长廉倒了下去,已经预感到不妙了,但人流实在拥挤。猛地,他看清了前面的人拿着的刀。
这里的人被迷惑了,唯一的可能,是那个幻术师所为。但他已经跑了。
岱极望着长廉的方向,不知道自己将被人群挤到哪里去,他只能寻着血的气味找过去,但血似乎流的很散,已经充满了整个屋子。
正当他不知所措之时,他听到那个女孩清脆的声音,循声追过去,终于看到了长廉。
岱极脱了外衣压在伤处,试图用这样的办法止住他的血。岱极在太华这三年,自认为已经成长了不少,但他此刻却像那个还在云中的少年,面对至亲的离去手足无措。他将长廉打横抱了起来,但四面八方都是人,他们根本出不去。
岱极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迷茫和不知所措。
“接下来看到的东西,不要说出去。”风羲回站了起来,看着他眼睛轻声道。
岱极并不记得自己在哪里见过这个女孩,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要帮自己,但当下他别无选择,只能相信她。
在岱极的目光里,风羲回起阵,血的腥味渐渐被不知从哪来的风冲淡。天上仿佛投下柔光。但面前的人仍然如行尸走肉般拥挤着,嘟囔着不知道什么话,也许是自己的**。总之嘈杂,嘈杂极了。
“让路。”风羲回用东夏的话语轻声道,岱极离她那么近,却感觉声音仿佛来自很远的地方,与头顶的光一样遥远。
人群慢慢散开,却还是在他们周围。
华清楼占地面积很大,自妖乱起通往后院的门却被关闭了,唯独剩下大门能打开,外面确实密密麻麻的妖物。
岱极跟着风羲回望后门的方向去,但很快他们发觉,这里没有后门,又或者是被幻术隐藏起来了,有人要置长廉于死地。
岱极急了,拔出刀就要劈开这里。却被一只手按下来。
寻着手望去,一双金黄色的眼瞳在黑暗里闪耀,那人作噤声的手势,而后一手拉住风羲回,一手拉住岱极。而后一道光亮起,岱极还没反应过来,已经出现在了“和穗”的屋子。
“你刚刚在哪?”岱极有些警惕地问道。
“房梁上,下面太乱了,我只能静观其变。”榻月的眼瞳已经恢复琥珀色,柔声答道。
的确,房梁上会好得多,但一直不肯出手,直到他们出门才跟了过来,换做别人岱极刀已经拔出来了,但这是榻月,三年前救过他的榻月。
“你看到长廉遇害了?”岱极又问。
“从那个幻术师出现开始,这里就逐渐失控了,我猜他是用了轻微的幻术配合迷香。”榻月说道:“先让我处理下伤口。”
榻月双手交叠覆盖在长廉伤口处,发动神遗技【灵犀】,霎时间,整个房间被叶绿色的光线充满。待那一束光落尽,长廉的伤口已经愈合了。
“刀上淬了毒,长廉旧病缠身,只能去找当年救过他的人再看。”榻月叹了口气。
长廉血已经止住了,眉头却依然紧锁,还未醒过来。
“你不是医师么?”岱极几乎要吼出来,但榻月知道,这不过是孩子穷途末路的绝望。
“我只是略通医术,去找泰逢大人来看,三天之内也许能醒过来。但以防万一,刀上淬了毒,他必须去找从前救了他那个人再看看。”榻月道。
“从没听说过什么毒只有一个人能解。”风羲回道。
“那是泰逢在山下长拜,才求得的神仙。”榻月说的模糊
岱极对这种似是而非的说话方式感到讨厌,沉声道:“哪一位?”
“上申山的那位。”
岱极有些无力,上申山的那位可不是简单的神仙,是女娲时代的古神。他从不露面,没人找得到他,东夏国师长拜才换的他救长廉一回,自己带着长廉去真有希望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