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裔 第41章 摩根庄园回忆录（五）

这是混乱的一夜，未知的敌人在暗处猎杀摩根家的神裔，斯嘉丽还没来得及尖叫就被沙恩捂住嘴巴递给了我们。

“离开这里。”

跟往常一样，她的命令只有我怀里的斯嘉丽敢违抗，她不停在我怀里扭动身体想跳下来。

莱利，那是莱利吗？后视镜里的火光越来越远，我看不清那是谁和谁了，我捂住小女孩的眼睛，她冷掉的眼泪并不能平息庄园的大火。

我们一路开到镇上，斯嘉丽发烧了，当她躺在床上时还在抽泣，退烧药对她不起作用。

凌晨五点，我们决定带她去更好的医院时，伊冯来了，她一言不发，带着斯嘉丽回到庄园。

夜里下了一场雨，带走了火光与血色，还有摩根家的神裔们。几匹马死在了路边，它们的主人多半也都是这个结局了。

沙恩一夜间苍老了二十岁，她抚摸了斯嘉丽的额头后把她交给了家庭医生。

“莱利死了。”她的声音很平静，“她很聪明，绝对不会相信妈妈去了很远的地方这种理由，我想着不如直接告诉她，但是……”

她低头苦笑，斯嘉丽还在发烧昏迷不醒，一个残忍的消息就已经在等候她的接收了。

“莱利的第二个孩子，我确信我当时杀死它了。”她低着头，声音沙哑，像是在忏悔。

风雨带着雷电赴会的夜晚，婴儿用微弱的啼哭声掩盖自己的诞生。医生颤抖着捧着手里的新生儿，它十分虚弱，头顶的毛发稀疏几根，半边人脸上还有几道血迹，另外半张脸已经枯萎死去，生与死在它的身体上分庭抗礼。

莱利、莱利、莱……医生急促又颤抖地呼唤莱利，但莱利已经昏了过去，手中的婴儿反而被她唤醒，它睁开眼睛盯着医生。

摩根家族的血脉受到了污染，莱利居然生出了一个异种。

医生双手捧着异种，尽力让它远离自己的身体，她应该第一时间杀死这个孩子才对，但那孩子有一半是人类，它睁开了眼睛在看她，蓝色的眼睛让她想起斯嘉丽。

“快跑吧。”

医生慢慢蹲下去，把它放在了地上，出生不过十分钟的婴儿试探性地踩了几下地板，在一双大手的保护下东倒西歪。

医生松开手后，异种摇摇晃晃地走了几步，即将往后摔倒时医生下意识伸手去扶，还没碰到，面前的小孩就摔倒了，它像正常的婴儿一样嚎啕大哭，刺耳的声音引来了沙恩。

“它十分狡猾，知道示弱让医生失去判断能力，可惜它的神赐对我不起作用。”

沙恩的声音十分平淡，仿佛此刻说的是别人家的家事。

沙恩拧断异种的脖子时，医生还在发愣，面前高大的女人随意拎着她刚刚呵护着学会走路的婴儿。

对于这些轻而易举就被蛊惑的家族成员，沙恩从不吝啬自己的巴掌，尽管她有更好的方法。

医生被扇了一巴掌后才看清眼前的人是谁，紧接着她就看到了沙恩手中的异种，她捂着脸往后退，用手指着它。

“你在干什么？我晚进来一秒你就死了。”

天知道她进来时看到了什么，医生跪在地上，居然想去抱起跌倒的异种，浑然不知异种的利刃已经划破她的脖子了。

“莱利，莱利把它生出来了。”医生还没意识到脖子上不停有鲜血渗出，她捂着脸跟沙恩说话。

沙恩看着手里拎着的异种尸体不说话，对于她来说异种太过弱小，一半人类一半枯萎的身体构造让它看上去恐怖又可怜。

她把异种放到手术台上，用一件白大褂把它包裹起来，它的小胳膊和小腿还没冷下去，握在手中时残存的温暖会让她感觉有些揪心。

“照顾好你自己和莱利吧，忘记这件事。”

抱着怀里被白大褂包裹得像个睡着了的婴儿一样的异种出门前，沙恩回头看了眼医生，指了指自己的脖子，直到医生摸到自己一脖子鲜血时她才放心出门，走进了雨中。

这段回忆太过痛苦，沙恩说说停停，手中的烈酒举起又放下。

她骑着马在雨中飞奔，一道道闪电爆炸般地在头顶呼啸，眼前忽明忽暗，她时不时会去看怀中的异种，它半边小脸煞白，包裹它的衣服在颠簸中散开了，刚好一道闪电在空中炸开，照亮了异种的脸庞，沙恩手一抖差点把它丢掉。

她偶尔会往身后看去，闪电和大雨在后面追着她不放。

她骑到了一个很远的地方，马儿鼻孔里冒着热气，她将异种随意地放在一旁，拿起铲子铲土。这么小的异种不需要多大的地方安葬，沙恩挥舞着手里的铲子，雨滴不停砸进坑里充当陪葬品。

她抱起脚边的包裹，被扭断脖子的异种随着她的动作晃了晃脑袋，她试图在这丑陋的家伙身上找到一丝属于家族成员的痕迹，它那半张人脸说不出像谁，可能是沙恩，也可能是莱利。

她弯下腰把异种轻轻丢进去，它的脑袋在凹凸不平的泥土上无力地歪向一边，一道道闪电打在它扭曲的侧脸上，下一瞬，湿润的泥土夹杂着青草拍在了它脸上。

泥土将它全部覆盖时，沙恩深呼一口气，她一点点铲开泥土，直到铲子戳到柔软的部分。白大褂已经被泥土混着雨水浸湿，异种的脸上粘着泥土，它还在这里，并没有像某些狡猾的动物一样，装死然后消失在土中。

在雨水把异种的脸洗干净前，沙恩挥舞铲子将泥土重新盖到它身上。她用铲子拍打了几下被填满的坑洞，过不了多久这里就会长出草，也许异种的尸体并不适合当肥料，鬼知道这片土地的草会变成什么样。

早知道她就会把它挖出来烧成灰了，但那天雨实在是太大了。沙恩终于喝了一口手中的酒。

回去的路上依旧在打雷，一路电闪雷鸣，也许异种就是在那时记下回家的路线的，它用小手一点点抠开泥土，坐起来时脑袋无力地垂到胸前，它努力用双手捧着脑袋，在闪电的指引下看着沙恩骑着马走远。

沙恩将酒杯重重砸下，也许她回头看时，异种躺了回去，才让她没有发现这小鬼活了过来。

它回来时长大了许多，站起来足足有一层楼那么高，那件沙恩穿上都很宽松的白大褂嵌在了它肉里。被扭断的脖子依旧还是那样垂在胸前，它一只手撑在下巴上，试图扶起自己的脑袋，稀疏的毛发贴在上面。另一只手抓着一个人，像沙恩当初抓着它一样，手中的人脑袋晃来晃去的。

密集的子弹打在它身上让它不停后退，它甩掉手中的尸体，用双手捂住身体上还属于人类的部分。沙恩注意到它出生时身体有一半是人类，现在只剩下心脏部分还保留着这点标识了。

它张开嘴大吼，发出的却是婴儿一般的啼哭。不少人都被它的哭声迷惑了，离它最近的几位牛仔甚至丢掉了手中的枪，走上前伸手去触摸异种的脸庞，异种跪下来，张嘴咬断了她们的脖子。

“就这样，很多人都死了，我没能叫醒她们。”沙恩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头忍不住颤抖，“我把子弹打进它心脏里，然后把它烧成灰了。”

窗外下起了小雨，给斯嘉丽看病的医生换了人，沙恩排练了很多次要怎么跟她说这事，但斯嘉丽醒来时忘记了所有事情。

她忘掉了一切，昨夜的篝火，婴儿的哭声，连同母亲和庄园一起忘记了。沙恩抱她时她很抗拒，她还以为斯嘉丽在生气呢。

我们就这样成为了斯嘉丽的母亲和父亲，我为她更改了名字，告诉她她叫莎拉，我们现在在这里度假，你在昨晚淋雨后发烧了，忘记了一些事情，马上我们就会返回伦敦。

沙恩靠在门边看着我安慰她，她很抗拒沙恩，她现在和以前不同了，她抗拒这个庄园里所有的陌生面孔。这些人高大，对她来说充满了威胁，即使她们蹲下来跟她说话，她也会警惕地躲在我的身后。

她对医生和猎人充满好奇，这两个人的长相与这里格格不入，但这层好奇也仅限于打个招呼，猎人牵着她的黑马问她要不要骑上去时她又跑到了我身后躲着。

上去打个招呼吧，斯……莎拉。

她盯着那匹黑马摇了摇头，一整天，她都在问我什么时候回家。

为什么？

我不喜欢这里。

她用被子盖住自己之前小声回答我的问题，片刻后，她的小脑袋又从被子里钻出来。

为什么我总是能看见沙恩？

你不喜欢她吗？

不喜欢！

她斩钉截铁地回答，又把被子盖了回去。她还是在记恨沙恩让我们带走她，哪怕失忆了，她的潜意识里还是记住了这一刻。

“离开这里。”沙恩叹了口气，任由手中夹着的烟一点点燃尽，“那天晚上我让她离开这里，现在她真的要离开这里了，没有比这更好的结局了，她一出生就应该离开这里的，普通人不适合待在这，她没有神赐，就算知道真相又能怎么样呢？”

命运让莱利的两个孩子走向了不同的极端，摩根家族最优秀的神裔生下了一个弱小的普通人和一个强大的异种。

“带她走吧，别让我知道任何有关她的信息了。”

1979年，我们带着莎拉离开摩根庄园回到了伦敦。

复活！

注意这里给莱利接生的医生不是猎人的恋人噢。

后面还有一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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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摩根庄园回忆录（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