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裔 第38章 摩根庄园回忆录（二）

箱子被打开的一瞬间，一股怪异的香味在室内扩散，那股味道吸引着我们靠近它，沙恩哼了一声，怪异的香味瞬间收拢回去。

“这是阿斯莫德的羊角，它会引诱所有接近它的人，羊角上面的血依旧具有传染性。”

箱子里是一只血迹斑斑的羊角，羊角根部的血迹依旧鲜红，周围裹住它的纱布血迹斑驳。

阿斯莫德，沙恩用所罗门王七十二柱魔神的名字给它命名。

“它就像一个散发着香味的蛋糕一样，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现零星几个低级异种在我们的农场上，这些异种并不来自山谷，它们大致分布在当年山羊逃跑的路线上，我们推断山羊遗留的血迹几十年后还在污染着这片土地。”

“越靠近它的人越会被它吸引，牧师打造了这口箱子，隔绝了它持续向外界发出的引诱信号，如你们所见，它一直在腐蚀箱子，我希望你们用炼金术彻底杀死它的生命痕迹。”

用炼金术改造物品并不是什么难事，阿斯莫德的羊角除外，我们就此在摩根庄园住了下来，开始了长达三年的工作。

近距离接触羊角才发现它有多可怕，箱子的压制效果在逐日流失，最严重的时候我们甚至能听到它的低语，沙恩大部分时间都陪在我们身边，她那双鹰眼死死地盯着羊角。

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我坐在工作台前摇晃着手中的试管，一道闪电在空中闪了闪后，我等了许久后并没有等来轰隆隆的雷声，反而是我面前的窗户被轻轻敲响了。

它的倒三角脸被闪烁的雷电照得忽明忽暗，猩红的双眼已经快凸出来了，鼻子往外喷着白气，粘稠的口水吊在嘴边，它再度用羊蹄敲响了窗户。

一只普通的羊不知何时被阿斯莫德的血液污染了，它遵从羊角的指引来到这里，它显然还没从温顺的食草动物角色中转变成嗜血的异种，它还没来得及第三次敲响窗户就往后倒了下去，它倒下后，猎人举着黑洞洞的枪管出现在我的视线里，她像一尊冷硬的雕像一样站在冷雨中。

雷雨掩盖了一切，羊的变异，猎人的枪声，唯独没有隔绝羊角的引诱。

这些低级异种并不会对我们造成什么威胁，但它们隔三岔五的出现是挺扰人心情的，农场的工人并不全是神裔，让普通人看到这些变异的异种是很麻烦的一件事。有时候工作进度停滞不前，我们也会去兼职清除异种的工作。

猎人、医生和伊冯是清除异种计划的主要负责人，医生和伊冯习惯开着车去寻找异种，猎人则喜欢骑马到处晃悠，这次，我们五个骑着马沿着那条污染之路搜寻异种。

“她欺骗了我。”猎人向我们控诉伊冯，“她说我在这里可以当个真正的猎人，结果呢，地上的牛羊我都不能动，因为这是摩根家的财产，天上飞的鸟我也不能打，因为这些是她们饲养的鹰，老天，湖里的鱼我也不能碰。”

伊冯面对她的指控挑了挑眉，“难道真正的猎人要对这些手无寸铁的动物下手吗？谁捕鱼会对着湖扫射？”

“我没有。”猎人立刻反驳，“我只是瞄准，我的手指甚至都不在扳机上！”

医生并不打算参与她们的争辩，她那双蔚蓝的双眼跟天空一样平静，这并不是忽视，相反，她会很认真倾听你在说什么。

温和的太阳，清新的空气，还有嬉闹的女孩，这惬意得不像在执行任务，像一个大家庭在春游，请原谅我这个即将年过半百却没有孩子的人的形容。

天空上有一只鹰向着伊冯飞来，它以极快的速度降落在伊冯肩上，停留了一秒后它朝着一个方向飞去，伊冯立刻停止了和猎人的打闹，她收紧缰绳控制马匹跟随着鹰奔去，我们也跟上了她前进的方向。

一路疾驰，直到鹰在空中盘旋了几圈后伊冯才停下来，我们散成一字型对这片区域扫荡，猎人吹着口哨吸引异种，但当异种真正出现时，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它一瘸一拐地向我们走来，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身体不停抽搐，尤其是脑袋，它看上去痛苦又挣扎，眼中留下了血泪，我们还从未亲眼见过人形异种，在这之前，猎人她们清理的一直都是兽形异种。

猎人的枪口缓缓移向空中，向来阳光开朗的她难得有这么低沉的时候。异种一点点靠近我们，我们勒着马往后退，孩子们都不忍心对曾经是人类的异种下手，我做了这个恶人，一声枪响后异种倒下了。

我们挖了个坑埋葬它，在它的衣服里我们没有找到能证明它身份的东西，它可能是农场里的工人，也可能是误入农场的路人。

回去的路上沉闷无比，我对哄孩子这件事积攒的经验太少了，斯嘉丽是我这项事业的导师，她是沙恩的孙女，我们来这里时她还在襁褓之中，如今她已经是一只精力充沛的小马驹了，她远远看见了我们的马后就迈动两条小短腿朝着我们跑来，金发在落日余晖下灿烂耀眼。

担心马儿伤到这孩子，我在她还有一段距离时就下了马，弯腰张开手臂把她稳稳的接住，然后把她托到马背上。

出生在摩根家族的斯嘉丽是个普通人，这意味着她以后很大可能都不会进入另一个世界，她的父母和沙恩并未因为这个就区别对待她，任何生命诞生在农场上都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她把我们都叫了一遍，声音清脆得像雨后的牧草，她双手叉腰，“我很快就会有妹妹了！”

这是一个对时间年龄没有概念的小孩，她很喜欢猎人、医生和伊冯，但伊冯是她的姑姑，当不了她的妹妹，她只能寄希望于猎人和医生，不过二十多岁的医生和猎人也当不了她的妹妹。

在黯然神伤了很久后，斯嘉丽的母亲莱利宣布她怀孕了，斯嘉丽又焕发了对明天的期待，她觉得只要过了今天她的妹妹就能生下来。

“万一不是妹妹呢？”猎人无情地打击她，她的黑色长发在微风的吹拂下有些凌乱。

斯嘉丽朝她大叫了一声，这是她的招牌攻击招式，学习于农场忠实的护卫犬，她总以为用声音就能吓退农场里那些人高马大的动物和人类。

猎人无视她的恐吓，长臂一伸就摸到了她头上，大手把她圆溜溜的脑袋罩住，揉了几下后就把她柔顺的金发弄得乱糟糟的。

她大声嚷嚷着，双手不停拍打猎人的罪恶之手，脑袋转来转去还是没能逃脱猎人的戏弄，伊冯在旁边偷笑，她丝毫没有要帮助她侄女的意思。

“斯嘉丽，咬她。”她试图教会斯嘉丽这个攻击方式，“咬她的手，你只会叫是不行的。”

恼羞成怒的斯嘉丽已经听不进去任何人的话了，她小脸红扑扑的，巴掌拍在猎人的手上一点攻击性也没有，最终，还是医生看见她水汪汪的大眼睛后喝止了猎人的无力行为。

晚上，斯嘉丽还是跑去跟沙恩告状了，她手里还拿着一根羊腿，边啃边含糊不清的说话，沙恩的眼睛难得没有那么咄咄逼人，她抚摸着斯嘉丽的头发让她慢慢说。

“今天下午，伊冯和她们一起取笑我。”她气呼呼地说话，毫不客气地指挥沙恩给她端汤，“我要喝汤。”

沙恩笑呵呵地端着汤喂到她嘴边，细致地给她擦拭嘴巴的油，斯嘉丽在美食和祖母的照顾下很快就忘了糟糕的经历，她什么都想来上一口，胃口好的孩子总是招人喜爱的。

吃饱后，沙恩轻轻拍了下她的小肚子，“快点长大吧，斯嘉丽。”

摩根庄园里的一天就这么过去了，结束了难得的休息日后，我们又要面对阿斯莫德的羊角了。

牧师的箱子已经被它腐蚀得差不多了，异种愈加频繁地出现，它们像朝圣一样往羊角所在的方向赶来，我们只能对箱子进行紧急修复。

修复完后，异种朝圣的概率总算降低了点，斯嘉丽也被取消了不能外出了禁令，她让沙恩转告我们，三个月，最多三个月她就能有妹妹了，沙恩告诉我们这个消息时十分开心，但她马上打住了笑容。

我笑了笑，望向窗外吃草的马驹，“没有孩子就没有孩子吧，只要我活着，发生什么事情都不算糟糕。”

随着莱利的预产期越来越近，庄园里也随之忙碌了起来，莱利搬进了摩根家族的私人医院，医院就在我们工作室的隔壁，里面的医务人员都是庄园的老熟人兼任的。

斯嘉丽也在跟着忙上忙下，莱利的饮食要经过她的眼睛才能送到餐桌上，她甚至想要替莱利尝试，哪怕里面有她最讨厌的番茄。

她嚼了嚼了番茄，小脸蛋上的表情十分嫌弃，“妈妈，你要是把番茄吃下去的话，妹妹也会吃到吗？”

“不行！妹妹不能吃这么难吃的食物！我要把她吃光！”她自问自答，大义凛然的把所有番茄都吃了。

随后她就被沙恩以干扰孕妇正常饮食的罪名请了出去，她十分不服气但又无可奈何。

在距离莱利的预产期还有两个月时，她提前生产了，寒冷的深夜里，所有人聚集在产房外焦急地等待，斯嘉丽坐在沙恩的怀里哭泣。

“我不要妹妹了，把妈妈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