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裔 第36章 书房

沉重的木门被推开，略带霉味的空气夹杂着灰尘扑面而来，站在最前面的扬祈掩住口鼻，用手扇了扇面前的空气，等到许橖完全推开门后，她很自然地踏进书房。

许橖脸色一变，不满地“喂”了一声后跟了上去。

里面光线昏暗，厚重的暗绿色窗帘把窗户遮挡得严严实实，隔绝了外边压抑的天气，扬祈打开灯，让这些上世纪的老物件光明正大地看清她们这些来访者的真实面貌。

一张小茶几摆放在书房中央，茶几上放着一套银质茶具，沙发上摆着几只靠枕，一只靠枕边上瘪了下去，沙发旁边的桌上放着一台留声机，几张唱片随意放置在留声机旁。

正对门的是一排书架，上面塞满了书籍，从高到矮整齐排列，花花绿绿的书脊上印着它们金色的名字。

右手边是一张宽大的书桌，桌上放着几本高矮不一的书籍，几支钢笔整齐地躺在边上，书桌后面同样是一排书架，书架上的书籍密度合理，既不会过少显得冷清，也不会过多显得拥挤，它们没有招摇的书皮和烫金工艺，仅仅只用序号标注在书脊上，保持一致是它们这个国度的重心，它们有着同样高和同样宽的身材。

左手边是一间隐蔽的卫浴，隔断工艺做得十分细致，以最大力度保证这里的水汽不会侵袭外边的书籍。

再往里走，里面还有一间卧室，卧室里只有一张单人床和一盏台灯。

木质地板踩上去发出的声响让书房从死气沉沉的状态中渐渐复苏，从这里的积灰情况来看，莎拉会定时打扫这里。

扬祈面前书架里的书籍贴得严丝合缝，她从中挑选了一本幸运儿，手指扳着它的书脊往外按，费了点力气才把这本书取出来。

《基督山伯爵》，看来史密斯夫妇也并不是满脑子都是尸体，他们闲下来时也会看点名著什么的陶冶一下自己满是枯骨的心灵。

她试图把这本书塞回去，她身后的许橖看了一眼书桌那边的周漾，压低了声音问她：“你们是不是有事没告诉我们？”

扬祈手抖了一下，差点把这一行书架上的书都推翻，她稳住这些东倒西歪的土著，在脑中斟酌了会，说：“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什么事？”耳尖的江深挤进她们两人之中，一脸期待地看着她们。

扬祈把她毛茸茸的脑袋按下去，看了许橖一秒后忍不住笑了出来，越是这种场合她越忍不住笑，“其实真没什么事，我们也是刚刚知道的，本来想告诉你们的，但我一直没想起来。”

“别卖关子。”许橖揪起她的衣领，她感觉自己好像被人当猴耍了，一些她绞尽脑汁都想不明白的事情在别人眼里不过是一加一等于二。

扬祈旋即敛去脸上的笑容，她轻轻把手下那颗脑袋往上提，示意江深认真听，做好心理准备后，她说：“祝福不是唯一成为神裔的手段，世界上存在很多神裔，他们靠着血脉延续下来了。”

看似规格一样的书籍中混杂着一本较为单薄的本子，它被放置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周漾将它取出来，轻轻抖落上面的灰尘。

《摩根庄园回忆录》，封面是手写的，时间跨度在1971-1974年，从外表上看它平平无奇，厚度也比别的笔记少。

是什么让你们抛下探险在这里待了三年，封面之后是你们温馨的回忆，还是不堪回首的往事？这三年时间被你们单独书写下来，是因为它足以媲美你们任何一段探险故事吗？

她迟迟没有动手翻开这本回忆录，那些照片在她脑中快速翻页，乔治和玛丽在70年代大概是四十到五十之间的年纪，有关这个年代的照片只有五张，时间集中在1975-1979。

莎拉算年纪的话也是在70年代出生的，五张照片上的玛丽都没有显怀的痕迹，难道莎拉是在他们造访摩根庄园时诞生的？这样的话，这段旅程的确值得单独写成一部回忆录，老来得女是他们漫长危险的探险岁月中最快乐、特殊的一件事。

只是关于莎拉的身份她还有存疑的地方，她看上去完全是个普通人，她似乎完全不知道神裔的存在，既然那具白骨的能力可以遗传给它的子女，那为什么莎拉没有遗传到父母的能力？

所有的答案都隐藏在她手中的日记本中，这三年里发生了什么，这段经历是否快乐，莎拉为什么是个普通人，一切的一切只要她翻开这本书就能解惑，她捏住封面，正准备翻开它时，身后传来一阵欢呼声。

扬祈话音未落，江深就欢呼起来，笑容在她脸上迸发，她略有些得意地说：“看吧，我就说那个白骨生前是神裔。”

眼看她就要挣脱扬祈的控制范围，扬祈一把推开许橖，扯着她的肩膀硬是把她拉了回来。

“你高兴什么？”扬祈双手捧着她的脸捏了一下，表情严肃，“我的意思可不是让你去认亲，别和他们扯上关系知道吗？”

“可是我又不认识他们。”江深歪歪头，把她的手拍掉。

“诶，你干嘛去？”

扬祈再想拉住她已经来不及了，江深的头发从她指尖掠过，没走几步就试图蹦起来又忍住，跑到周漾面前跟她叽叽喳喳。

许橖的眼神随着江深的行动轨迹转移到周漾身上，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微微低头倾听江深的叽里呱啦，“如果我不问的话，你打算瞒着我们多久？”

扬祈眼神闪烁，“我不久前才知道的。”

“多久。”

“……半个月吧”

“谁告诉你的。”

扬祈沉默了一下，许橖也不催她，过了一会她才说：“我可能是撞鬼了，梦里的鬼告诉我的。”

弑母、背叛和复仇，比起神她更适合当一个在人间飘荡了数千年的恶鬼，最后带着不甘走向轮回。

“事实上她不是鬼，她是和风神平起平坐的神。”好歹救了她一命，她愿意为她平反，“她们一起背叛了母亲，然后母亲死了，她们也死了，神裔活了下来。”

长话短说，如果许橖不信的话她也没什么办法了。

“那周漾是怎么知道的？”许橖黑着脸问，“你能睡醒第一时间告诉她为什么不告诉我？”

扬祈被她问住了，张嘴又不知道怎么反驳她，眼睛转了几圈后便准备搪塞过去，“她不知道呀，你没看到是江深现在过去告诉她的——好吧好吧，我下次有事先跟你说。”

“我就说白骨是神裔！”江深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重复这句话了，她脸上的笑容十分得意，迫不及待要和周漾分享这个重大发现。

她像一只发现了宝藏的小鸟一样叽叽喳喳，周漾下意识想伸手揉揉她的头，她忍下这股冲动，只是安静地倾听她兴高采烈地分享。

“我没说错吧，我刚刚说那个白骨是神裔你们都不说话，哼哼，现在你们相信了吧！”江深添油加醋说了一大堆，她眼巴巴地看着周漾，希望能在她这里听到一些什么。

“我没有不相信呀。”周漾还是忍不住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帮她整理了下衣领，“我只是太惊讶了，才没有说话，没想到真的是你说得这样。”

江深嘿嘿一笑，她回头想向许橖和扬祈炫耀自己是最先知道这件事的，却发现她们两个已经来到她身后了。

“说什么呢这么开心，整个书房都是你的声音。”

“哪有！”

扬祈和江深在斗嘴，许橖发现了周漾手里的笔记本，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

听到她问，周漾把笔记本举到了自己胸前，封面对着她们，“从我身后的书架上找到的，上面的书估计都是他们自己写的。”

许橖默念了一下它的名字，也发现它与书架上的其他笔记本不同之处，它在一排排标着序号的书籍中像个异类。

“看过了吗，里面说了什么？”

周漾摇摇头，有些无奈，“还没，刚准备看。”

“那不正好，大家一起看。”扬祈接过她手里的书，拍在了江深肩上，“既然你这么开心，就由你来翻译了。”

“啊？”江深指了指自己，“我吗？”

扬祈已经扯开了椅子上的防尘布坐下来，气定神闲地看着她，她又去看许橖，许橖靠在墙上一脸看戏的样子，她又把最后的希望放在周漾身上，周漾对她抿了个笑容，眼中满是鼓励。

求助无望后，她只能认命地翻开了书，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刚想念出第一个字时，她又慌张的往前翻了一页，差点漏看了这一页的文字。

她凝神看了会上面记录的信息后，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了。

“这是不可多得的安宁时光，我和乔治难得闲下来没有到处乱跑，庄园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我们刚来时认养的两匹小马在三年的时光里长成了高大的骏马，羊群和牛群也添了不少新成员，我们的工作也随着它们的长大而接近尾声。”

“如果一切都只到这里的话，那么世界上没有比这更美好的事情，但事与愿违。”

“也许我们以后会碰到更加离奇古怪、更加匪夷所思、更加凶险的事情，但无论如何都比不过这三年里发生的事了，也许不该说这三年，它并不是一件持续了很久的事，它是在一个晚上发生的，也许还不到几个小时。但它确实是持续的，在我们都不知道的时候，它从坟墓中爬出，血淋淋地来到我们面前。”

书房里出奇的安静，周漾意识到这本日记里的内容并不简单，让江深来翻译它是个错误，她作出伸手的动作时，江深大声喝止了她。

“都不许动！”江深阻止了周漾后，又用眼神制止了许橖和扬祈，她扬起下巴，十分不服气，“你们只能听！”

她清了清嗓子，继续念。

“这是惩罚吗？我不确定，这是意外吗？我也不知道。”

江深，人形小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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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