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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仙也作妖 第一百一十五章 非命

作者:不杨 分类:仙侠 更新时间:2021-01-12 03:38:10 来源:转码展示1

赵国国都外。xinghuozuowen

城中民众纷纷被禁军组织赶出了城,且并没有就此止步的意思,人们排成长队,蜿蜒前行,几乎人人都在抱怨。

一位在朝堂上身居要职的高官站出来,对着旁边的士兵就是一通斥责,那士兵不为所动,待他说完,利落的抽出腰间佩剑,露出闪着寒光的一半剑刃。

“说完了吗,说完了站回去,继续走。”

他竟半点也不给官员面子。

赵尝带着一家老小走在队伍里,张氏没有看见女儿,一路上哭哭啼啼,赵邝始终陪在她身边安慰。

赵尝一步三叹,念着自己那点家底,又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心情烦闷不已,再加上张氏这么一闹,他气极,转身就要一巴掌打下去。

周围的儿女纷纷劝诫,却无一人上前阻拦,只有赵邝挡在张氏面前。

赵尝泄了气,甩袖而去。

经此一事,张氏不太敢哭了,抽噎着问赵邝,“邝儿,你姐姐到底哪里去了啊。”

赵邝又哪里会知道,他心里同样忐忑,却并不敢表现出来,只是重复地安慰道,“她兴许一会儿就回来了。”

人群继续前行,前不见头,后不见尾。

忽而天上划过一道光,流星坠落似地,落在队伍的最前头。

领队的方钧子怔了怔,迟钝地意识到面前的女子是妖。

“大胆妖孽!”

他这一声喊出来,周围的禁军以及国师府弟子纷纷拔剑相向,神情警惕。

柳清漪无奈地将手一摊,“我可不是来找你们打架的,为何城里的人都走光了,你们是要去哪?”

柳清漪被长泠带走之后,昏睡了很久。

她原本还担心长泠利用自己威胁赤曦,可当醒来的时候,周围空无一人,就连困住自己的禁锢都不见了,她在城里找了一圈,赵国国都成了空城不说,街道上还尽是赶人走的禁军,她这才跟出来看看。

方钧子将她上下打量一番,忽而想起烨鸟身边那只螳螂妖。

“你是烨鸟的人?”

柳清漪眼中一亮,“你知道赤曦在哪儿?”

“他们都在我国师府中,姑娘要寻人,自去便可。”

“那便多谢了。”

柳清漪谢过后,眨眼又消失在众人面前。

一个将领模样的人提剑要追,却被方钧子抬手拦住。

“国师?”

“无碍,她此刻回城中去,不过是找死,非我族类,何必要拦呢。”

*

赵潇潇其实早就从皇宫中出来了,严格来说,并没有谁关押她,反倒是她自己赖在那儿没走。

当她看着空城般的国都,第一时间跑回了家。

赵府里空荡荡的,没见着张氏,也没看见赵邝,她反而松了口气。

没了后顾之忧,她心里愈发坚定,转而奔向国师府。

国师府的大门已经不见踪影,外面残留着强大的灵力气息,意味着曾有人在此地布下强大结界。

赵潇潇往国师府里逛了一圈,仍是半个人都没见到。

她心里不解极了,一边挠头一边走出国师府的时候,却撞上了匆匆赶来的柳清漪。

“柳姑娘?!”

“是你?!”

两个人显然都很意外。

赵潇潇最先反应过来,“赤曦姑娘他们已经不在这里了,不知道他们是否安好,有没有阻止坏人的阴谋。”

柳清漪同样一无所知,只得耸了耸肩。

两人一筹莫展之际,赵潇潇忽然瞪大了眼睛,指向柳清漪身后。

所见太为震撼,她甚至一时失声。

柳清漪不明所以,回头看去,也愣在当场。

灰蒙蒙的天空之上,日月同辉,日光与月光纠缠在一起,赤红的灵力与银白的灵力缠绕,最终将天空分割成两部分,随着缝隙逐渐扩大,宛如一扇门缓缓打开。

来自上古的气息席卷大地,强大的灵气宛如从天而降的手掌,将柳清漪压制倒地,而她毫无反抗之力。

“柳姑娘,你怎么了?!”

赵潇潇似乎完全不受影响,讶异上前,想要扶起柳清漪。

柳清漪两手撑在地面上,忽然呕出一大口血来。

“别管我,上古神现世,这是在威逼我们屈服于他。”

“上...上古神?”

柳清漪翻了个身,认命似的平躺在地,额上青筋直冒。

“洪荒的门被打开了,人族受影响最小,趁还有机会,快逃吧。”

赵潇潇蹙眉,“我若逃了,你怎么办?”

“听天由命。”

“什么狗屁天命。”赵潇潇不理会她的推拒,坚持上前把她扶起来,背到背上,“你要是死了,赤曦姑娘知道不知会有多难过,你也不想看她难过吧。”

柳清漪本就是个小妖,此处距离洪荒封印开启的位置太近,她的意识已经模模糊糊,但还是回答了赵潇潇的话,“不想。”

赵潇潇咬着银牙,暗下决心,“那我们就一起活着走出去。”

*

天坛,顾名思义,是赵国王族祭祀上天的祭坛。

此时此刻,天坛周围被强大的灵力包围,陆尘心一人站在其中,玄魄灯和火精漂浮在他面前,辉映着天上的日月。

结界之外,非痕看顾着赤曦的身体,容真一脸警惕,少有的透出几分认真。

“喂,臭狐狸。”

容真一眼瞪向说话的非痕,不言。

非痕自顾自说着,“你有看见我家魔君吗?他早八百年就出门寻你了。”

“没见着。”容真没好气道。

她虽然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忽然想起自己被墨姝和姽落重伤的那一夜,冥冥中似乎有人一直在保护她,后来李岚成出现,她以为是李岚成奉命而来,可如今听非痕所说,似乎是魔君。

她别开脸,不想让非痕看见自己的表情,但非痕哪怕没得到任何回应,也喋喋不休地说着。

“我都跟他说过了,你是只没良心的狐狸,他偏不信,现在倒好,把自个的心搭进去,什么也得不到,造孽啊。早知如此,我当初就不把你赶出魔界了,至少留你陪他玩玩也不错,你说是吧?”

容真再次怒目而视。

“你有病吗?”

“有啊,相思病,病了十几万年了,一直不见好,你有药?”

容真哑口无言。

“说真的,容真,这些年你辗转于各界,帮梵蓁办事,到底求什么?”

容真冷哼,“跟你有什么关系。”

“当然跟我没关系。”非痕说的理所当然,“我就是好奇,你这一辈子为了一个死人,不觉得无趣吗?”

容真不再搭理他,向前走去。

没人跟自己斗嘴,非痕颇觉无聊,歪头看向旁边靠在石柱上的赤曦。

“你看,其实所有人都被困住了。”

赤曦自然不可能回应他。

祭坛中央,随着封印破开,玄魄灯和火精的光辉渐渐黯淡。

陆尘心仰头看天,从封印缝隙中流出的洪荒气息令他感到熟悉,却又本能地排斥。

那一线天光之中,忽而露出一只巨大的眼睛,俯瞰人间。

强大的威压突然降下,陆尘心抬手将火精和玄魄灯取走,退至容真身边。

“我会正面应对,你从侧面偷袭牵制,等待时机。”

容真有几分紧张,手心出了薄汗。

“你行吗?”

“可以试试。”

容真点头,消失在原地。

陆尘心握紧了手里的玄魄灯,回头将火精抛给非痕。

非痕接过火精,两人恰对视在一起。

“赤曦就拜托你了。”

“你慢点死,免得她醒过来看不到你,会发狂的。”

陆尘心笑了笑,以神力御风,飞向空中。

打趣归打趣,非痕却半点不敢耽搁,大步走向赤曦。

烨鸟靠火精维持性命,长泠取走火精的时候,赤曦的确是死了,但这世上还有非痕懂得操纵真火,他只要将火精重铸为烨鸟之心脏,赤曦就能活过来。

赤曦活过来,他们就还有希望。

*

陆尘心停在半空,踏云而立。

他面前便是被打开的洪荒之门,霞光普照,在巨大的封印“裂隙”面前,他显得十分渺小。

一道浑厚如洪钟的声音自门后传来。

“无论过去多少年,你们这些懦弱的神还是一样愚蠢。”

那声音忽雌忽雄,明明一人说话,却似有千人附和。

陆尘心嗤笑,“上古之神,不也沦落到如今人不人鬼不鬼的地步?”

“放肆!”

古神震怒,残余的结界亦随之一震,浩然的神力冲出,几乎将陆尘心击落云端。

“若非尔等宵小,吾怎会被囚于此荒芜之地,如今封印破开,便是吾重整天地之日!”

伴随着一道巨大的破碎之音,天空如同一面被砸破的铜镜,支离破碎成万千彩色的碎片。

在陆尘心眼中,神界所在的天之尽头燃起滔天业火,火神曾划分的六界间隔正逐渐消失,六界缓慢融合在一起,最终将回归天地初开的混沌时代。

破碎的天空中,封印破开之处,从金色的光芒里走出一个神情高傲的女子。

是梵蓁。

但一紫一黑的异瞳又在告诉陆尘心,那不是梵蓁。

*

在离开国师府,前往天坛时,梵蓁向众人道别。

“赤曦会想再见你一面的。”陆尘心看着她,目光复杂。

到了最后关头,也许是卸下了一身沉重的负累,她灿然一笑。

“会有机会的。”

陆尘心欲言又止。

“你这样,倒不像我认识的幽,反而更像陆尘心了。”

“我们本就是同一人。”他强调。

“我有一样东西,本是赠予赤曦的,如今却不能亲手交给她了,便由你代劳吧。”

梵蓁这么说着,却并未打算拿出什么。

“什么东西?”

“时候到了,你自然就会知道。”

梵蓁离去时,天色阴沉。

来自于洪荒的她,也终将归于洪荒。

*

相隔不过一个时辰,两人再见面,却已是不同的光景。

陆尘心明白,梵蓁已经回不来了。

“神只是天道的玩物,是被困于天地的囚徒,即便拥有翻山蹈海之能,也不能主宰万物。”

“天道?”古神不屑轻嗤,“天道才不会在意这片天地是什么样,才不会在意区区蝼蚁的生死,如果你将希望寄托于那莫须有的天道,不如趁早投降。”

“神亦在天命之中,你就不好奇自己的命运?”

“吾之命,当由吾来书写。”古神唤出梵蓁几乎从不示人的佩剑——归尘剑,眼中杀意肆虐,“曾跟在幽荧身后的小小梧桐,竟也能染指神之尊位,这天地是时候该清理一番了!”

眼前白光一闪,剑已至眼前。

陆尘心惊愕避开,剑气落入城中某座府邸,亭台楼阁霎时间灰飞烟灭,只留下一道深刻而宽阔的剑痕,将一众高官府邸都化作废墟。

这还只是随随便便的一剑,就有如此之大的杀伤力。

陆尘心不敢掉以轻心,驱动起玄魄灯谨慎应对。

在玄魄灯中残余的幽荧神力协助下,陆尘心勉强能应付古神玩闹似的招式,但始终被压制着,毫无还手之力。

若非还有容真神出鬼没地冒出来干扰古神,他大概早被打趴在地上了。

实力之间的差距如同无法跨越的鸿沟,但除了等待,他们毫无办法。

“烦死了!”

因为容真数次不痛不痒的骚扰,古神终于动怒,暂时放弃了对陆尘心的进攻。

他负剑而立,状似沉思。

忽然之间,他一掌拍向身侧某处,随着一声闷哼,容真现形,就要跌落云头。

陆尘心一愕,就要去救人。

古神预料到他的作为,一道剑风袭来,陆尘心不得不躲,再看去时,容真纤细的脖子已经被古神捏在手中。

“小小狐妖,竟也敢对吾出手。”

容真苍白的脸色因被扼住喉咙而泛着不正常的红,那一掌打的又快又准,几乎震碎了她的内脏,即使不被古神抓住,就这样摔下去,她也必死无疑。

左右都是死,她反而放肆起来。

“我认得你。”她一张开嘴,混杂着内脏碎片的血就大片大片往外涌,流过古神的手背,“就是你,把梵蓁从狭间送出来,就是你,在封印之门前杀了梨凰。”

“是吾。”古神坦然承认。

容真眼中恨意骤起,她突然不要命似的狠狠攥住古神的衣领,仿佛自己才是那个掌控他人生命的人。

“既然已经在那种地方了,就乖乖待着不行吗!为什么一定要跑出来!为什么不能让这个六界安宁一点!为什么要害死九尾!”

她声嘶力竭地怒吼着,控诉着,一张脸胀得通红。

古神却只是眯了眯眼。

“想知道为什么?那不如自己去看看吧。”

就在容真惊愕之时,古神拎着她走向那洞开的洪荒封印,然后像丢垃圾似的将她丢进了封印里,丢入洪荒之中。

“容真!”陆尘心上前要救人,却被古神回眸凌厉的目光呵退。

“你们觉得自己很正义吗?那些伪善之神用谎言蒙蔽世人,可这天地有变得更好吗?”

归尘剑挡在封印之前,古神眼中的恨意如烈火,燃烧着整片天空。

如今的六界很好吗?似乎也没有那么好。

但至少人人安居,各族互不侵扰,神已不再是掌控天地命运的存在了,天命将一切都压在神的肩上,他们已足够疲倦,足够衰老,这个天地已不再需要神了。

“也许没有,但都已不是需要我们插手的事,身为被抛弃的那部分古神,你应当更明白吧,神生来就是要被遗弃的,众神的时代已经远去了。”

“既然你已经有了这样的觉悟,那就去死吧!”

突然间风起云涌,周身灵力通通汇聚于古神手中的归尘剑,耳边似有无数哀嚎尖啸,陆尘心急忙稳住心神。

在古神身后,一个巨型幻影现形,其面目威严,蛇尾人身,背有双翼,是古神真身。

而陆尘心竟认得这个古神。

曾经与赤曦在洪荒流亡时,他数次从两人身边经过,赤曦很怕他,来源于对死亡的本能恐惧。

强大的威压扑面而来,陆尘心仿佛看见一座高山屹立,而自己只是山脚下卑微的蝼蚁。

他突然明白过来,洪荒之中,古神们或厮杀,或吞噬,早已为了这一日融为一体。

所以梵蓁的力量日益强大,甚至到了这具身体可承担的极限。

没人能赢,没有人。

归尘剑携雷霆之势而来,那一刻陆尘心甚至已经预见了自己的死亡,玄魄灯被剑身周围的灵气击得粉碎,他无处可逃。

然而预料中的死亡并未到来。

归尘剑的剑尖几乎就在他眼前。

“你就打算这样认输了吗,这可不是我认识的幽。”

一道女声在耳边响起,光芒四射的归尘剑上,缠绕的黑气竟缓缓吞噬光芒。

女子向前一步,挡在陆尘心面前。

“你如果在这里死掉,那只鸟活过来就没人管的住了。”

“荼蘼?!”陆尘心叫出那人名字,难以置信。

冥界一直置身事外,陆尘心没想到她会在这时候出面。

“别这么惊讶,那时候欠你们的,现在悉数奉还。”

冥界靠死气修炼,摆脱了灵气的桎梏,古神的威压便没那么管用。

死气腐蚀了剑上的光芒,但也仅是一瞬。

剑上的光芒再次大盛,古神的力量远超荼蘼。

荼蘼意识到两人之间的差距,一把推开陆尘心,就在那一刻,锋利的剑气将她包裹,试图将她绞碎。

混乱的气息笼罩着整片天空。

黑暗破开光,被死气环绕的荼蘼毫发无损,她的手臂上缠绕着一根紫色的长鞭。

自她脚下,艳红的彼岸花于云层中盛放。

“荼蘼。”古神口中缓缓吐出这两个字,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荼蘼随意撩了一下面纱。

“这么久了还记得我的名字,看来咱两的仇很深嘛。”

“你这个背信弃义的小人!”

显然,古神十分的生气。

荼蘼却毫不在意似的,“咱们得说清楚,我从始至终就是站在盘古那边的,你自己轻信了我,可怪不得我。”

当年古神之争,荼蘼的立场一直都是支持洪荒古神,直到最终之战时,她却临阵倒戈,在背后捅了洪荒古神一刀。

“昔日之仇,今日必报!”

两人动上了真格,好在战场是在天上,否则这赵国国都都会被他们给掀翻了。

陆尘心自认不是这个水平的选手,默默去找非痕。

火精仍悬在赤曦冰冷的尸体上,非痕盘坐一旁,额角尽是冷汗。

“怎么样?”

非痕缓缓睁眼,神情疲倦,“很奇怪,火精虽是思邈之物,但跟随赤曦已久,理应不该排斥她。”

“排斥?”

“心是人之始终,以外物为心者已是异类,火精与赤曦若无法互相接纳,此事便成不了。”

陆尘心望向天空中与古神相斗的荼蘼,彼岸花海虽然在一定程度上阻碍了古神,但荼蘼显然不敌,处处被动,显然支撑不了多久。

他忧心忡忡,却不敢表露丝毫。

“不是火精排斥赤曦,是赤曦不愿接纳火精。”

“这...”非痕一怔,“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没了火精,赤曦便不是不死不灭的烨鸟,只余一副炎浆所铸的身体罢了。

陆尘心蹙起眉头,神情流露出几分悲怆。

他小心翼翼地用手背碰了碰赤曦冰凉的脸颊,“你的坤冢玉呢?”

非痕显然一惊,“你怎么知道坤冢玉在我这儿?”

陆尘心向他露出一个“你真的不知道吗”的表情。

非痕一想,顿时恍然大悟,但同时又十分惊讶。

“不会吧,她连这个都预料到了?”

当初非痕帮梵蓁做事,便是以坤冢玉为条件,坤冢玉有重现过去的能力,他原本是打算借此与思邈道别,可惜这玉揣进怀里,竟一直没舍得用。

他从怀里拿出一枚玉牌似的物事,交给陆尘心。

“梵蓁就不怕我早就用掉了?”

坤冢玉千年方可用一次,为此祝霄通常不会借与旁人,也就是梵蓁开口,才这么轻易借来,还从不催还。

陆尘心催动灵力开启坤冢玉,然后将其放在赤曦脑袋旁边。

“她当然不知道,没人知道,但一开始我们也没有料到,赤曦会不想活。”

坤冢玉的光华缓缓流入赤曦的额心,让那张惨白的脸稍微恢复了些许血色。

“这有用吗?”非痕累极了,靠着石柱坐下。

天上的打斗五光十色,死气环绕的荼蘼反而更像反派。

“我不知道。”

“不知道?!”非痕惊了。

陆尘心的目光始终停在赤曦脸上。

“长泠取火精的时候,她不要命地往辟水阵中走,我不知道她究竟是被幻象蒙蔽了还是清醒的,但她或许此刻正在某处做着好梦。”

非痕轻嗤,“人都死了,怎么做梦。”

“准确来说,赤曦并不算是六界中人。”

非痕还是一脸的不相信。

“当初在芒草镇时,火神短暂现世,道出赤曦心中的郁结,她身上肩负的责任在凌霄死后被她藏起来了,在我们都不知道的地方,还存在着另一个赤曦。”

二人同时看向赤曦,火精仍悬在她胸膛之上,微弱的赤色光芒忽明忽暗。

*

薄薄的云层中,将落的太阳一半隐入群山,一半藏进云层。

梧桐树荫下,女子俯卧在地,手臂支起上半身,伸长了脖子往外看。

她一刻也不敢眨眼,近乎贪婪地望着天边夕阳,任由傍晚的风拂起秀发,将头顶的枝叶吹的沙沙作响。

“赤曦。”

听到喊声,赤曦恋恋不舍地回头,便见到幽走向自己。

“神尊,你回来了!”

那些微的不耐消磨,只余下满心欢喜。

她迅速从地上爬起来,扑向幽,任由夕阳在身后垂落。

周围的一切迅速暗下去,藏在梧桐枝叶间的星火虫便纷纷跑出来,环绕在两人周围。

赤曦的手臂环在幽的腰上,脸颊轻轻贴着他的胸膛,温暖的怀抱让她焦虑不安的心平静下来。

她能听到幽的心跳,每每这时候,她就能忘记脑海中挥之不去的太阳。

两人走下问神峰,梵蓁已在木屋前等着了。

她做了饭菜摆在木桌上,看上去色泽诱人,她自己却不大有信心的样子,腼腆道,“前段日子在山下学的,不知道味道如何。”

“蓁蓁这么厉害,做饭而已,难不倒你的。”

赤曦用筷子夹起一块竹笋放进嘴里,咀嚼了两下,笑容僵在脸上。

梵蓁知道不好,眉头微蹙,“不好吃的话就吐掉吧。”

赤曦梗着脖子咽下去,强颜欢笑。

“谁说不好吃,我觉得味道不错嘛。”

一旁的幽跟着凑热闹,“真的吗?我也来尝尝。”

他刚拿起竹筷,赤曦便将桌上的碗都揽进自己怀里。

“还是别了吧,蓁蓁第一次做饭,都是我的!”

赤曦愣是将那桌饭菜吃的干干净净,甚至梵蓁都产生了自己真有做饭天赋的错觉。

入了夜,梵蓁在问神峰上找到肚子圆鼓鼓的赤曦。

温柔的月光铺洒在她脸上,如果不是突然打嗝太破坏氛围,梵蓁会觉得这一幕是极美好的。

她在赤曦身旁坐下。

“我下次会做的更好的。”

赤曦笑着,“蓁蓁已经做的很好了。”

梵蓁竟也跟着她笑起来。

“你吃的时候我真该给你把铜镜搬来,让你看看那张脸多痛苦。”

赤曦夸张地捧起自己的脸,“真有那么明显吗?”

“下次不好吃就别吃了。”梵蓁别开目光,语气有些自责。

赤曦坐起来,挽住她的胳膊,靠在她肩上。

“蓁蓁,我最近总听见一些奇怪的声音,你说会不会是冥界的鬼魂逃来了咱们青合山。”

“怎么会,青合是仙山,寻常鬼怪别说来到这儿,就算到了山脚下也得魂飞魄散了。”

赤曦自然也是知道的,但眉间的愁绪却散不开。

“我常在夜里听见有人呼唤我,循声而去却什么也没有,有时你与我好好说着话,我却觉得你是在与我吵架,如此种种,我渐渐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

梵蓁眺望远方,群山被夜色和浓雾笼罩,什么也看不清。

“你喜欢现在这样的日子吗?”

“当然喜欢。”赤曦怕她误会,急忙解释,“你和神尊都在我身边,再没有比这更令人开心的事了。”

“那就别想那些东西,安安心心地留在这里就好了。”

梵蓁的话轻飘飘的,像夜风撩过赤曦的心尖。

梵蓁不留在山上过夜,因此没多久就离开了,崖边又只剩下赤曦一人。

她枕着自己的手臂,眼前星光璀璨,落入眼中却化作微不可见的星点。

其实有一件事她没有告诉梵蓁,当看着幽时,她脑海中总会跑出来另一个人,与幽有着不同的面孔,不同的声音,不同的眼神,却是同样的魂魄。

那个人看着她,明明一脸的冷漠,她却仿佛能看穿那张脸,看见他痛苦至极的心。

那个人不是幽,又是幽,她越来越分不清。

闭上眼,所见并非黑暗,而是一轮月。

“你有喜欢过什么人吗?”

“没有。”

莫名其妙的对话,心口却也莫名其妙的疼。

赤曦当真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胸膛,很平静,她没有心跳。

“赤曦。”

幽温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如从前无数次那样,赤曦的心却猛地一跳,她像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被逮住了似的。

“天色晚了,回去休息吧。”

声音渐近,最后停在身后不远处。

赤曦的心诡异地跳得很快。

“神尊。”她听见自己开口,嘴唇却微微发颤,“我没有心跳了。”

身后的人沉默了片刻,然后蹲下,将手轻轻搭在她的肩上。

“你是烨鸟,以火精为心,你本没有所谓的心脏,记得吗?”

肩上的手掌宽大温暖,赤曦却忍不住战栗。

“可我记得从前是有的。”

她还记得心动的感觉,她怎么会从来没有心跳呢。

“别再想从前的事情了,赤曦,就过我们现在的日子不好吗?”

从前。

她拥有从前吗?

她不是一直与幽和梵蓁隐居在青合山上吗?

到底是哪儿不对呢。

“神尊,神究竟是为了什么存在于世间呢?”

“当然是济世。”

赤曦的心在那一刻沉落无底深渊,她终于明白到底是哪里不对了。

她眨了眨酸胀的眼睛,泪水滑落。

“我是这么认为的,但神尊不这样想,他告诉过我,神的存在,是为了牺牲。”

放在她肩上的手明显一僵。

正当幽打算说点什么辩解的时候,黑夜骤然亮起来,天空中出现了一面玉石做的镜子,其中是属于赤曦的过去。

藤泽,青合,洪荒,云壑,人间,锁妖塔...

凌霄,幽,梵蓁,陆尘心,柳清漪,出篱,贞娘...

所有她去过的地方,遇见的人,都是真实存在的。

可这便意味着,眼前的美好都是假象。

“一直只有我这么想,我希望和梵蓁好好相处,不要总是斗嘴,希望神尊能永远在我回头就能看见的地方,希望我们三个人一直在这里,过安稳的日子。”

随着她说出这些话,周围的景色渐渐淡去,即便是身边最近的梧桐树也蒙上一层灰蒙蒙的雾,唯有那面玉石做的镜子以及其中的画面清晰。

赤曦望着它,恰看见自己与陆尘心在贞娘幻境中所经历的事,嘴角不觉挂了一抹笑。

“你看,虽然那些过往充满痛苦,但并非毫无可取之处,不是吗?”

“明知痛苦,何必还要回去呢。”

身后的声音已不是幽,而是她熟悉的,自己的声音。

赤曦转身,在她身后,站着的是另一个自己。

“躲在这样一个虚假的地方,总不是回事儿啊。”她俏皮地耸了耸肩。

“赤曦”的眉头却紧紧皱着。

“你明明在害怕,怕见他,也怕见不到他。”

“可我也有自己该承担的东西,你明明最清楚了,为什么现在反而拦着我呢?你也不希望辜负了神尊和梵蓁吧。”

“我不在乎他们怎么想。”

“可你在乎烨鸟生来就有的使命和责任。”

赤曦上前,牵起“赤曦”的手。

“我们都想在这里逃避,也都想去面对外面的一切,都说烨鸟的命运不归天道管,那我们来赌一赌吧。”

“赌?”

“如果现在我们俩心里想的是同一个人,咱们就离开这儿,如果不是,就什么也不管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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